波洛19 波洛圣诞探案记
忆是很不准确的。特雷西利安说他看见哈里和艾尔弗雷德·李从餐厅出来穿过大厅冲上楼去。那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但不管怎样我们都没怀疑过他们。就我现在所了解的,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很晚才到那儿——最后一个。
大体上说,法尔、乔治夫人和戴维夫人是最先到的。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说其他人比自己早到一点儿,难就难在这儿了,你分辨不出哪些属于蓄意的谎话而哪些是属于真的记不清了。所有的人都跑去了——这一点没有问题,可要查清楚他们到达现场的次序就有点儿难了。”
波洛慢慢地说:
“你认为这很重要?”
萨格登说:
“这是时间因素的问题。要知道,在当时,时间是非常非常紧张的。”
波洛说:
“我同意你的意见,在这个案子里时间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萨格登接着说:
“更不利的情况是这里有两座楼梯。主要的那座楼梯在大厅里,它到餐厅和客厅是等距离的。而另一座在房子的那一头。斯蒂芬·法尔是从那一座楼梯上去的。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是从房子那一头楼梯顶端的过道过来的——她的房间正好在房子的那一头——其他人说他们是从这一座上去的。”
波洛说:
“这件事是挺乱的。”
门开了,马格达伦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她呼吸紧促,两边脸上都有一团红晕。她走到桌子前,悄悄地说:
“我丈夫以为我睡下了,我是从我的房间里偷偷溜出来的。约翰逊上校,”她那大大的、悲伤的眼睛求助地望着他,“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会保密的,是不是?我是说你没必要把一切都公开吧?”
约翰逊上校说:
“你的意思,李夫人,我想是一些和这案子没关系的事情?”
“是的,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一些有关我——我私人的事情。”
警察局长说:
“你最好还是坦白地说出来,李夫人,让我们来判断。”
马格达伦开口了,她的眼神游移不定:
“是的,我愿意信任你,我知道我可以的,你看起来是这么和蔼可亲。你看,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她停住了。
“什么,李夫人?”
“昨晚我想给某个人打电话——一个男人——我的一个朋友,而我不想让乔治知道。我知道我很不对——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晚饭后我想乔治会在餐厅里,就跑去打电话。可当我到了这儿之后我听见他在打电话,所以我就只好等着。”
“你是在哪儿等着的,夫人?”波洛说。
“在楼梯后面有一个地方是放衣服和别的东西的。那儿很黑,我悄悄地走过去,从那儿可以看见乔治从房间里出来。可他一直没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上就闹腾了起来,李先生开始尖叫,我也就跑上了楼。”
“那么直到案发的时候你丈夫一直没离开这个房间?”
“是的。”
警察局长说:
“而你自己从九点钟到九点一刻一直在楼梯后面等着?”
“是的,可我不能这么说,他们会想知道我在那儿做什么。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尴尬的,你真的明白了吗?”
约翰逊上校冷冰冰地说:
“当然是很尴尬的。”
她朝他甜甜地一笑。
“告诉你真相我觉得真轻松。你不会告诉我丈夫的,是吗?不,我肯定你不会的!我可以信任你们的,你们所有的人。”
在她最后那恳求的一眼里她把他们都包括在内了,然后她就匆匆地溜出了房间。
约翰逊上校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吧,”他说,“可能会是这样的!这似乎是一个很可信的故事。另一方面——”
“也可能不是。”萨格登总结说,“就是这样,我们不知道。”
3
莉迪亚站在客厅尽头的一扇窗边向外望着,她的身影半掩在厚重的窗帘后面。房间里的动静让她吃惊地转过身来,看见赫尔克里·波洛正站在门边。
她说:
“你吓了我一跳,波洛先生。”
“我道歉,夫人,我走路很轻。”
她说:
“我还以为是霍伯里呢。”
赫尔克里·波洛点点头。
“是的,他的步子很轻,那个人——像一只猫——或者一个贼。”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她。
从她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当她开口说话时她微微做了个厌恶的鬼脸:
“我从来就不喜欢那个人,能摆脱掉他我会很高兴的。”
“我认为你这么做是明智的,夫人。”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她说:
“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吗?”
波洛说:
“他是一个搜集秘密的人——用这些秘密来为自己牟利。”
她严厉地说:
“你认为他知道什么吗——关于谋杀的事?”
波洛耸耸肩。他说:
“他的步子很轻耳朵又长,他可能听见了什么事情但没说出来。”
莉迪亚的话说得很清楚:
“你是说他也许会试图勒索我们中的某个人?”
“这是可能的。可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那你是要说什么?”
波洛慢悠悠地说:
“我和艾尔弗雷德·李先生谈过了,他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在决定接受还是拒绝之前我希望能先和你商量一下。但刚才我被你构成的图画所打动了——你的针织外衣的迷人图案和深红的窗帘相映衬——就停下来欣赏了一会儿。”
莉迪亚不客气地说:
“难道,波洛先生,我们非得把时间浪费在恭维上吗?”
“我请你原谅,夫人,几乎没有几个英国女士懂得1atoilette(法语:服饰着装。——译注)。第一天晚上我看见你穿的那件女装,它很醒目,但图案很简单,非常优雅——高贵。”
莉迪亚不耐烦地说:
“你想见我是为了什么呢?”
波洛严肃起来。
“是这样,夫人。你丈夫希望我非常认真地进行调查,他要求我待在这儿,住在这座房子里,尽我所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莉迪亚严厉地说:
“怎么?”
波洛慢吞吞地说:
“我不想接受一个没有得到女主人认可的邀请。”
她冷冷地说:
“我当然认可我丈夫的邀请。”
“是的,夫人,可我对你的要求还不止这些。你真的想让我来这儿吗?”
“为什么不呢?”
“让我们直说吧,我要问你的是:你希望真相大白,还是不希望?”
“当然啦。”
波洛叹了口气。
“你非得用这些套话来答复我吗?”
莉迪亚说:
“我就是一个很俗套的女人。”
接着她咬着嘴唇,迟疑地说:
“也许直说会好得多。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情况不太妙,我公公被残忍地谋杀了,而除非可以证实那个最有嫌疑的人——霍伯里——盗窃而且谋杀——但看起来是不可能的——那么结果就是这样——是他家里的某个人杀了他。把这个人送交法院审判就意味着给我们所有的人带来耻辱……如果要我实说,我得说我并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波洛说:
“你愿意让凶手逍遥法外?”
“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可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凶手。”
“这,我承认。”
“那么,再多一个有什么关系吗?”
波洛说:
“那其他的家庭成员怎么办?那些无辜者?”
她睁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啦?”
“你意识到了吗,如果事情的结果如你所愿,永远没有人会知道真相,这件事情的阴影就会一直笼罩着所有的人。”
她半信半疑地说:
“这一点我倒没想过。”
波洛说:
“永远没有人会知道谁是那个有罪的人……”
他轻轻地加上了一句:
“除非你已经知道了,夫人?”
她叫了出来:
“你没有权利说这种话!这不是真的!噢!只要他是个陌生人——而不是家里人好了。”
波洛说:
“也许二者都是。”
她盯着他看。
“你什么意思?”
“也许是家里的一员——而且,同时又是一个陌生人……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Ehbien(法语:哦。——译注。),这是赫尔克里·波洛脑子里刚想出来的主意。”
他看着她。
“那么,夫人,我该怎么对李先生说?”
莉迪亚举起了双手,然后突然把手垂了下来,做了一个无助的手势。
她说:
“当然——你必须接受。”
4
皮拉尔站在音乐室的中央,她站得笔直,她的眼睛转来转去,就像一只惟恐会受到袭击的小动物。
她说:
“我想离开这儿!”
斯蒂芬·法尔温柔地说:
“你不是惟一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他们不会让我们走的,亲爱的。”
“你是说——警察?”
“是的。”
皮拉尔一本正经地说:
“跟誓察搅和在一起可不是件好事,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有身份的人身上。”
斯蒂芬带着一丝笑意说:
“是指你自己吗?”
皮拉尔说:
“不,我是指艾尔弗雷德和莉迪亚,还有戴维、乔治、希尔达以及——嗯——还有马格达伦。”
斯蒂芬点起一支烟,他说话之前先抽了一两口。
“为什么有一个例外呢?”
“什么例外,嗯?”
斯蒂芬说:
“为什么把哈里老兄排除在外?”
皮拉尔笑了,露出又白又光滑的牙齿。
“噢,哈里是不一样的!我想他很明白和警察搅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也许你是对的。他对于这个家来说当然是有点儿太特别了,不是很协调。”
他接着说:
“你喜欢你的英国亲戚吗,皮拉尔?”
皮拉尔犹豫不决地说:
“他们很好——所有的人都是,可他们不怎么笑,他们不快乐。”
“我亲爱的女孩,房子里刚刚发生过一次谋杀!”
“是——的。”皮拉尔怀疑地说。
“一件谋杀,”斯蒂芬开导皮拉尔说,“不是那种让你可以无动于衷的日常事件。不管在西班牙人们或许会怎么做,在英国他们对谋杀是很认真的。”
皮拉尔说:
“你是在笑话我……”
斯蒂芬说:
“你错了,我根本没有笑的心情。”
皮拉尔看着他说:
“因为你,也一样希望能离开这儿?”
“是的。”
“而那个高大英俊的警察是不会让你走的?”
“我没有问过他,但如果我问了的话,我毫不怀疑他会说不。我必须得谨慎,皮拉尔,非常非常小心。”
“这很讨厌。”皮拉尔说道。
“比讨厌还要更糟一点儿,我亲爱的。这会儿又有那个古怪的外国人在这儿暗中巡查,我不认为他能把我怎么样,可他让我觉得紧张。”
皮拉尔皱皱眉。她说:
“我外祖父非常非常有钱,是不是?”
“我想是这样的。”
“现在他的钱都会给谁呢?给艾尔弗雷德和其他的人?”
“那得看他的遗嘱。”
皮拉尔沉思着说:“他也许会留给我一些钱,可我想他大概没有。”
斯蒂芬亲切地说:
“你不会有事的。说到底,你是家庭一员,你属于这儿,他们得照顾你。”
皮拉尔叹了口气:“我——属于这儿,这真可笑,可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看得出来你大概不会觉得这很有意思。”
皮拉尔又叹了口气。她说:
“如果放上唱片的话,你说咱们可以跳舞吗?”
斯蒂芬怀疑地说:
“看起来不太好吧,这家里正在服丧呢!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西班牙小丫头!”
皮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说:
“可我真的不觉得难过呀!因为我和我外公并不怎么亲,虽说我喜欢跟他聊天,可我不想因为他死了就哭或者是不开心什么的,非要假装很难过也太傻了。”
斯蒂芬说:“你真让我佩服!”
皮拉尔又鼓动他说:
“我们可以把一些袜子和手套放在留声机上,那么它的声音就不会太大,那样就没人能听见了。”
“那么来吧,你这个小妖精。”
她开心地笑着跑出了房间,向房子那一头的舞厅走去。这时,就在她走到通向花园门的走廊里时,她一下子站住了。斯蒂芬追上了她,也站住了。
赫尔克里·波洛正从墙上摘下一幅画像,借着露天平台上来的光仔细研究着。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们。
“啊哈!”他说,“你们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