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形
带有伯明翰口音的小个子白种女人。”
就一个嗑百忧解成瘾的人兼酒鬼而言,她的脑筋转得很快。“这样的人起码
有50万个。”她说。
“信封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我提醒她。“如果你想做个交易,打电话给我。
否则我就把这份宣誓证词交给警方。”
“交易什么?”
“情报。莫琳,我想知道是谁杀了安妮……不是谁偷了她的东西。”
莎伦·波西只肯把门开一条缝,没有解下防盗门链。“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说。“你以为我认不出你,但我看着你走进莫琳家,所以并不难猜到。”
一个乌龟头在她身后的门廊上出现。“你先是写那些鬼信来烦我们,”杰弗
瑞朝我吐口水,“现在又跑到这里来。你为什么不滚远点,别来打搅我们?”
“要是你们肯回信,我就会这么做。”
“有什么可说的?”他咆哮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从来都是这样。”
“那你们为什么要对警察说谎?”
两张脸上同时出现惊慌的表情,然后门重重在我面前摔上。这是意料中事了,
于是我开始走2 英里路到贾克·威廉斯的房子去。
莉比·葛司(贾克·威廉斯之前妻)的来信
原住在里士满葛兰姆路21号,现居莱斯特郡
时间为1997年
风涌居
韩查巷
梅尔顿莫布雷
莱斯特郡
1997年6 月19日
亲爱的M :
只能匆匆几句,然后我就得去替那群饿鬼做饭了。你能相信吗,贾克那栋大
宅里又换了另一个娼妇!他好像每几个月就换一个,不过老天在上,他可不是什
么性爱机器!他到底是哪一点吸引她们?我知道他不时会赚些钱,但钱在他手上
又留不久。
他那项跟手机有关的新计划看来颇乐观,但若往老路子走,大概一年之内他
就得再寻求大量资金加注了。据他那个新姘头说,由于他在风险资本家之间的名
声实在太差,现在已经在考虑用房子抵押贷款了。要是他真这么做了,那他该去
检查检查脑袋,因为如果他好高骛远,最后就会落得无家可归。嘿!嘿!
老天,我真是个恶毒的女人!而且还乐此不疲!也许我是个欲求不满的偷窥
狂?如果真是如此,都得怪你。你真不该鼓励我盯着他不放,因为跟他的“肉弹”
攀谈实在太容易让人上瘾了。知道我不是惟一一个没办法跟他维持关系的人,让
我觉得好多了。
爱你的莉比
又:吉姆老是抱怨我在教师会议上花了太多时间。我有没有告诉过
我现在是公会代表?接下来就该进国会啦!这男人还指望我每周末都用名厨
级的美食款待他那些存款最多的客户!男人真是的,嗯?谁需要他们啊?
十六
贾克让我在台阶上站了好几分钟才开门,我用这段时间喘口气。我从葛兰姆
路一路走到他现在住的这条体面得多的大街(在女王路和里士满丘之间)上。这
地区是在有了铁路之后发展起来的,当时中产阶级逐渐发现住所离闹市中心的工
作地点远一点比较好;这里的房子虽然也是连栋房屋,但比在摩特雷克的同样房
子要大得多了,还有专门给仆人住的四楼。一百年前,每栋房子前面都有座围墙
环护的花园,种了树木和灌木以保护隐私,但自从每家开始流行有两辆车之后,
花园就成了铺上水泥紧邻街道的停车位。
贾克屋前的一侧停了一辆有着磨损皮椅的黑色老宾士,我正朝着挡风玻璃看
这是不是他的车时,屋门突然打开了,他出现在我身旁。“你早到了半小时,”
他不耐地说,“我们不是约好两点吗?”
我原想年龄、离婚和受挫的野心会让他软化一点,但攻击显然依旧是他最喜
欢的防御方式。我竟然有认出老朋友的莫名快乐,将脸颊凑过去让他亲吻。“哈
罗,贾克,”我说,“你好吗?”
他很快地轻啄一下。“萨姆人呢?”
“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没有。”
“他临时有事绊住了,没办法来。”我以很逼真的遗憾口气撒谎,
“所以就我一个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迅速掠过贾克的脸,我假装没看见。
“我不知道你喜欢古典车,”我淘气地拍拍宾士的车盖,“以前你总是向往最新
的车款。我记得萨姆和我买那辆二手房车时,你还出言不逊。”
他做了个表示无关紧要的手势。“这辆宾士是跑腿用的。积架放在这条路上
一间上锁的车库里。”
“积架!”我惊呼道。“我的天!萨姆会嫉妒死。自从XK8 一出来他就很想
买一辆。”我越过他向门厅的暗处看去,墙上装了一部投币式电话。“要是我打
断了你什么事,尽管继续去做。”我说。“我不急。”他拉上门。“我有些电子
邮件得回。”
“我可以等。”我一屁股坐上宾士车盖,抬起头看着房子。这是一栋好看的
砂岩建筑,柱问墙上装了维多利亚时代建筑师最喜欢的那种又高又宽的窗子。莉
比说他1979年买这房子时花了7 万镑,而根据一名房地产中介的说法,现在它的
价值超过75万镑。“好房子。”他没有往屋里走,于是我喃喃说道。
他点头。“我很喜欢。”
“当初你买下的时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还有房客在租?地板下陷?木材腐
朽?”
他的表情很意外。“没问题啊。”
“你在开玩笑吧!你怎么买得起?我以为你在离婚协议中只拿到一丁点钱而
已。”
他微微退缩,仿佛我露出了尖牙。“谁告诉你的?”
“莉比。”
“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联系。”
“偶尔。”
“呃,她搞错了。”他带着戒心说。“她以为雇一个昂贵的律师就能打垮我,
但他根本没找到我那些真正重要的投资。”
真是古怪,我想,记忆真会捉弄人。在我脑海中他一直像只黄鼠狼,现在面
对的竟是一张迷人的脸,这令我意外。“那一定是头一遭,”我轻笑一声说,
“你向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太太。”
“她还告诉了你什么?”
“说离婚协议书的墨水还没干,你这里就住进了一个金发妞。她还说,她年
纪小得足以当他的女儿,不过却大得足以认得出好骗的傻瓜。”
他的脸上再次闪现松了一口气的神色。“那是因为她嫉妒。”他嘲笑道。
我又笑了,他那种自负的表情令我觉得很有趣。“你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骗
子,贾克。以前这一点让我很烦……现在则让我觉得很有趣……八成是因为我比
萨姆更了解你的生意。”
他的表情变得难看。“例如什么?”
“例如你拿这栋房子贷款了50万镑好让手机计划继续下去,现在你还不出钱
来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他在思考该怎么回应。“这也是莉比告诉你的?”
我点头。
“呃,她说谎。”他粗鲁地说。“她对我的财务状况一无所知。见鬼了,她
20年前都不知道,现在当然更不会知道。离婚之后我就没再跟她说过话。”他等
着我说些什么,结果我没说话,他重新采取攻势。“如果你把这话说给别人听,
我可以告你毁谤。你不能因为对别人怀恨在心,就到处破坏他的名誉。”
我很想说,20年前这种考量倒没有阻止他帮萨姆破坏我的名誉。但我只是温
和地说:“我向来很乐意接受指正,贾克。那么哪一部分是谎话呢?是你没有贷
款,没有把钱丢进手机中然后赔光,还是你没有还不出钱来?”
他没回答。
“或许你选女朋友的时候应该挑一点。”我建议。“根据莉比的说法,那个
金发小娼妇之后还有很多女人,没有一个知道怎么闭上嘴巴。”
“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比趁你上班不在家时,向她们打听消息已经好多年了,其中有些人口没
遮拦的程度连她都不能相信。她只消说她是在为一家丝袜公司做调查,请她们拨
出20分钟的时间回答有关生活方式的问题,就可以获赠一打高级紧身裤,话匣子
就此一开不可收拾。”
他皱起眉头。“她干嘛要做这种事?”
这问题问得好,但我不准备回答。我需要他站不住脚,才有可能挖出真相。
“她想知道你在离婚协议中污了多少钱。”
“我的前女友没有一个可以告诉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地说。
“没错,”我同意,“但她从没这么直接问过。她问得含蓄多了——”我微
笑——“而且非常有耐心。从她对你已有的了解下手。”我想到莉比常常寄给我
列有贾克最新消息的列表。“房子是你的还是你伴侣的?房子购买时价值是高于
还是低于5 万镑?房子现在的价值是高于还是低于10万镑……20万镑,等等?你
伴侣是自己开业吗?他的所得是高于还是低于5 万镑……10万镑等等?他有没有
贷款?贷款是高于还是低于5 万镑,等等、等等?”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答案
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是或否。你的其中一个女朋友甚至把你的银行结单给挖出来,
好把数字说准确?
“那是不合法的。”
“一定是。”
“你说谎。”他口气很确定,表情却可看出他的感受并非如此。“她干嘛要
一直这么做?这没道理。”
我苦笑一下,就好像认同他的说法。
“她问到了什么?”
“你的贷款在15年间从2 万镑变成了50万镑,这其间你换了7 个女朋友。你
有两家新成立的公司失败了,你去年卖掉的那一家换来了50万镑,直接拿去抵债
避免破产。你还在这里的惟一原因——”我朝他的前门点点头——“是因为这房
子的价值超过贷款额,银行同意你只付利息,等你去找一个能赚六位数字的工作。
你找工作并不顺利,因为你快50了,过去的记录又不怎么样。你正在拼命抵抗银
行要你卖房子的压力,因为你怕还完债之后只剩下20万镑,要买你原来在葛兰姆
路的房子都嫌勉强。”
他看来完全垮了,仿佛我刚把他的人生撕成碎片,再把碎片抛进风中。我一
点也不觉得于心不忍。这只是让他小小地了解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要是这能安慰你的话,”我态度和善地说下去,“萨姆也一样没说实话。
我们没有在香港大赚一笔,也没有要买一栋八间房间的豪宅,我们现在租的农合
很破旧。事实上我们不比你有钱多少,所以我们就省得继续吹上半小时的牛皮,
用不存在的财富让对方印象深刻了。”
他叹了口气——我想是认命多过于愤怒——朝门口做了个手势。“你还是进
来吧,不过我警告你,现在我大部分活动空间只剩下我的书房。房子的其他部分
都租给外国学生了,这样才有办法付账单。事实上为了怕你发现真相,我本来打
算带你到酒馆去的,但是这样干脆多了。”他带我穿过门廊走到后面的一间房间。
“这些事你有没有跟萨姆说?”他边问边开门让我进去。
“没有。他仍然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打量房内,这里几乎没有转身的
空间。到处堆满了封死的箱子和一叠叠的书,墙上则挂满了画。如果这里有任何
安妮的东西,也稳稳地藏在视线之外。“我的天!”我解开背包,放到地板上。
“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你该不会干起小偷来了吧?”
“少白痴了,”他暴躁地说,“这是我收起来不让房客碰的东西。就算他们
不偷,也会把东西弄坏。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德性。”
“我不知道,”我向他保证,“我没见过他们。”
“我是说外国人。”
“啊!”我轻蔑地大笑,很享受贾克与外国人住在同一个屋顶下的讽刺。
“咱们这说的是外国黑人吗,贾克?”
“阿拉伯人,”他不高兴地说,“如今只有他们最有钱。”
“所以你睡在这里?”我看着角落的床问。“保卫你的财产不受黑黝黝的掠
食者侵犯?”
“他妈的很好笑!”他在书桌前的旋转椅上坐下,把扶手椅留给我。“只有
别的房间都客满时我才睡这里。这样过活是有点左手进右手出,不过能帮我渡过
难关。”
从我上次见到他以来,他留了胡子,深色的头发也变灰了,但这样子很适合
他,我想逆境中他反而能活得更带劲,因为他完全没有萨姆脸上明显的烦恼皱纹。
“你气色很好。”我说着,坐在椅子上。“萨姆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