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子





    爸爸在C城住了一个星期,我们每天很少交谈,我已经习惯了不再象小时侯被爸爸举起扛在肩膀的小孩子一样需要更多的疼爱。    
    爸爸有时候看着我,很长时间,然后说“真象你的妈妈。”    
    爸爸说话声音很小,如同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些话我听的真切。    
    爸爸离开的最后一天,我给他收拾衣服。    
    把那些洗干净,挂在衣柜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叠出漂亮笔直的印子,然后整齐的放进箱子里面。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爸爸始终站在那里看着我。    
    做完的时候爸爸摸我的头,微笑着说“迟暮,你已经长大了,懂得一个人生活和照顾人。”    
    我微笑起来,对爸爸说“我只是习惯了冷暖自知。”    
    爸爸不再说话,走出去。    
    爸爸在我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离开。    
    我走出去,看到桌子上的字条和一笔现金。    
    爸爸在字条上面写“多年没有再见到你,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冷漠的孩子,虽然面貌和你母亲类似,但是我已经看到了你的迅速成长。或许让你离开,是对你最好的疼爱。”    
    我的心里面迅速的温暖起来,那些怨恨,在看到字条的时候变的淡了起来。    
    本来就是这样,没有长久的怨恨,亦没有长久的爱恋。我们往前走,前方荒草丛生,只剩下我们自己。看那些荒草,等待桑田沧海的变换。    
    晚上的时候,听到电话响,看手机是爸爸的电话,于是接起来,心里想,给他一个笑容,即使看不见,也让他听见。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迟暮,我是阿姨,你爸爸是不是回来给你办出国的事情了。”阿姨在电话那边,说着普通话,听起来如此刺耳。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么?”我反问她。    
    “我知道,可是你知道么,他给你办财产证明,竟然用了我这边的房子做抵押,可是这个房子,是要留给我儿子的。你自己的房子不是空着吗,为什么不要你爸爸用你的房子做抵押。”这个女人,在电话里面吵起来,忿忿不平的模样。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说完之后我挂掉电话。    
    把财产证明拿出来,看到那一栏里面,爸爸填了那边的房子地址。大概金额是100万。    
    这个女人,虽然在爸爸身边,却一直害怕我把爸爸所有的爱夺了去。可是多年之前,我就这样眼看着他把爸爸的爱夺了去,并且睁着眼睛,没有挽留。    
    电话又响起来,我接过来,爸爸的声音。    
    “迟暮,她给你打电话了。你放心,爸爸不会把你这边的房子抵押出去的,这个房子,会一直留着,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以弥补爸爸之前对你的不公平。”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你怎么办我都没有意见。”说完之后我挂掉电话。    
    一个人的寂寞在这个时候凸现的明显异常。我还是一个人,始终一个人。    
    整个暑假,自己跑很多的地方,办自己出国的手续,和那些人有简短的接触,把所有的手续办好,除了自己的学位证明。    
    爸爸始终没有改财产证明上面的抵押,打过几个电话,询问情况。    
    之后再没有温暖的话语。    
    我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无奈,于是不想从他那里得到爱。    
    七夕的时候上网,在邮箱里看到武汉那个男人发过来的邮件。    
    打开来,男人在上面写    
    “迟暮,    
    你还好么,很久在没有你的消息了。你的手机换掉了号码。我用电脑里面的记录查到你的邮箱地址,给你写信。    
    你最近过的还好么。武汉陷入长达十天的炎热。你住过的房间里面还有沙丘的味道,闻多了会让人迷乱。    
    ……    
    我相信你这样的女子,终于会幸福的。”    
    看完信我删掉邮件。男子告诉我,他可能会结婚了,和公司里面的同事,举行简单的婚礼,然后终此一生。    
    这个给过我帮助的男子,成了我对武汉浅淡回忆里面的一角。    
    看到嘉南发在祝福论坛里面的帖子,回了简短的话。    
    我始终思念缄言。每一天,没有不想念。但是残忍的不给他任何联系,或许这样更好,放手,明明知道不可以给他幸福。    
    九月的时候,回到武汉,住在学校附近的宾馆里面。走到校园里面,又是开学的时间,一些穿了军训服装的孩子,热烈的来回奔跑,脸晒的黝黑,自然健康的颜色。    
    大四的学生因为实习还没有回来,寝室的门关着。    
    我在学校里面找相关领导,办自己的学位证明。大学所有的课程在大三时候已经结束,我出示了相关的出国材料,于是证明办的很顺利。离开时候,教务处的老师对我说“希望你在国外求学顺利。”    
    我微笑着离开,在学校里面做短暂的停留,在大门口,我回头看学校。    
    三年之前的这个时候我拖了自己的箱子,从C城走到这里,而如今,我离开,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落荒而逃。并且将不再回来。    
    在武汉停留几天,用照相机照了很多关于武汉的照片,最后一天的时候去了Y城。    
    我还是去了Y城,没有和缄言一起,独自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城市。    
    带了相机,去了很多缄言提到的地方,照了照片,这个城市,因为有了爱的人的记忆,变的深刻起来,成了烙印。    
    回到C城的时候收到了英国那边语言学校的开学通知书,九月20号,我开始准备东西,始终是一个人,没有人帮忙。    
    我订了去伦敦的机票。拿到机票以后给爸爸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将要离开。    
    爸爸在电话那边问我“我送你去机场看着你离开好么?”    
    “不用了,我习惯了一个人去机场,我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爸爸,你要好好的。”    
    爸爸在电话那边哭出声音来,这个男人流下泪水,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爸爸声音哽咽了起来,那些话我听的不再真切,但是一直听着。    
    最后的时候挂掉电话。    
    早早的喝完牛奶,躺到床上去,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在离开中国的前一个晚上。    
    我在机场的侯机大厅给嘉南打电话。嘉南听到这边吵闹的声音。    
    “迟暮,你准备去哪里?好象在机场的样子,我听见地勤的声音在播到港航班。”    
    “恩,我在机场,今天的飞机,飞伦敦。”    
    嘉南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我听见喘息的声音。“迟暮,你决定离开了,放弃国内的东西走掉么?那么缄言呢?”    
    “是,我决定离开了,缄言的幸福我全部交给你,嘉南,如果你认为我们曾经是双生的孩子,那你就应该帮我照顾好缄言。”    
    “可是迟暮,你知道的,缄言始终爱的人是你,如果你离开,她会难过的。”    
    “嘉南,我以前想过带着缄言一起走,后来放弃,你知道的,我最在乎的就是给不了缄言那些正常女子的幸福感。我不愿意缄言和我在一起,孤独的终老。我已经不再怪你了,但是你要给缄言幸福,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你还会回来么?”嘉南问我。    
    “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看到一个健康的缄言,那个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明艳的笑脸。”    
    嘉南没有再说话,我在机场里面握着电话长久的沉默。    
    “迟暮,对不起,你的幸福是被我掠夺掉的。”    
    “嘉南,没有什么对不起,幸福的颜色本来就会在长久的浆洗之后变淡。我不怪你。”    
    挂掉嘉南的电话,我取出手机里面的卡,折断之后扔掉。    
    那些关于关于武汉,关于缄言和爱情的全部记忆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全部存起来。现实里面留下大片空白。关于那一段和一个女子热烈纠缠在一起的大学生活成了空中的云雾,缠绕在飞机周围。    
    如果我回来,我会给那个女子一个浓烈的拥抱,然后告诉他,其实幸福不一定是要得到,给予才是最大的幸福。    
    二十八    
    离开Y城的前一天失眠。    
    宽大的床上长久的不能入睡。整个暑假里面,我的指甲和头发一直不断的疯长。    
    我日日用了清水洗头,那些水,欢畅的从上面流下来,落在我的头发上,浸湿一大片,我扬起脸的时候,水就从脸上过去,顺着自己的身体流到浴缸里面。我垂下头的时候,水就从后背流下去。    
    水抚过我的身体发肤的时候我炽烈的思念迟暮。那个女子,他的手在我的身体之间游走,我体会到一个正常女子的欢愉。大概所有人如此,迷恋上一个人,一种温度的时候就会不可自持的眩晕。离开迟暮之后我很少有那种眩晕的感觉。    
    头发无限蔓延,心也荒芜了起来,不再有时间去处理那些杂草。    
    失眠,起来喝了牛奶,冰在冰箱里面的纯牛奶,然后回到床上。    
    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办法睡着,于是一直翻覆,一直到天亮。    
    妈妈送我去车站,在江边的车站。车站的后面就是长江。妈妈给我买票,最好的车,中途没有停靠的车,车上配有电视和厕所。厕所狭小但是干净。    
    买完票妈妈回公司上班,对我说上午还有一个会。我在车站的外面和妈妈道别。妈妈的眼睛里面瞬间变的晶莹起来,我一直微笑一直。    
    “缄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了,如果毕业之后没有工作就记得回来,回到妈妈身边来,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妈妈说完之后泪流下来,女人的皮肤上面有了两道水的痕迹。我伸手擦拭那些泪滴,碰到妈妈已经苍老出现松弛的皮肤,心里变的温柔起来。    
    “妈妈,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合适的人,就再给我找一个爸爸吧。”    
    我的心里面,希望这个女人可以在离开那个自私的男人之后得到快乐。即使我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以来,妈妈始终没有忘记那个上海男人。她的房间里面一直留着那个男人生活过的痕迹。清晰,看到的时候刻骨。    
    妈妈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走到江边,看一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