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
一笑,摇摇头,一副了然的神情走了出去。
邺城,将军府
窗外夜色如墨,稀疏的烛光点亮了阴郁的厅堂,廊上烛影摇曳。雕花的古案有着些许尘埃,昭示着这间屋子少了的人气。院外的微风徐徐吹来,和着梅花淡雅的清香。萧相憬借着烛光,凝视着墙上的地图。前两日,探马来报风国军队即将压境,这次主攻的目标,正是邺城。主将虽然不是赫赫有名的司徒景斌,而是名不见经传得风国五皇子淳于裔,但不容小觑的是这次出征的兵力却有十万之众。
萧相憬转而望着烛光,满脸尽是担忧之色。宇文将军至今中毒未醒,军中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季子陵也被调往他处。兵力被那位小郡主分散殆尽。如今手下能够调遣的只有自己手下的一万余人和李学涵手下的一万人马。虽然小郡主亲自领了五万余人戍守邺城,可是以七万对十万,这个兵力相差还是太悬殊了。而且这个小郡主初出茅庐,谁又真正知道她对于领兵作战到底有多少才能?皇朝百姓都津津乐道于昭仁郡主智退司徒大军。可这也正是自己最为担心的,盛名之下往往难符其实。不过,说到底,现在这邺城好歹也是她的封地,她好歹也是宇文将军的未婚妻。依那小郡主的脾气,使决计不会把自己的东西往他人嘴里送的。惟今之计,只有配合小郡主退敌,别无他法。
萧相憬随手招来一名小兵,“郡主一行现在何处?”
“回将军,郡主和钟将军离邺城尚有三十里,但阮将军所部离邺城不过十里。”
“阮将军?”萧相憬不禁困惑,在自己认识的战将中除了阮筠外好像没有什么阮将军了吧。况且阮筠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嗯,是阮筠将军之子,阮曾吟将军。皇上刚封的镇北将军。”小兵煞有其事的说道。
阮曾吟,原来是他?那个始终如影子一般跟随在小郡主身边的影卫队长。他竟是镇北将军阮筠的儿子!看来这个小郡主身边也真是人才辈出,除了计灭严惊鸿的钟诚凌,还有个阮曾吟。阮筠之子,这个自己倒是很早就听说了,十二岁便随父东征西战,如今戎马生活十年有余,虎父无犬子,其才自不可小觑。由他们两人相助,胜利的机会可能会大一些吧。邺城是将军苦守下来了,我怎样都不会让它毁在自己的手中。
邺城外,行卜山顶
一阵轻风从林隙间吹来,空气中忽然充满了森林的气息与花的芬芳。还是初春天气,风有些冷,只是这春天似乎也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杀戮,显得了无生机。晴空之下的行卜山好似谜一般的神秘。烟气掠过山尖,隐秘在重峦叠障中。远处峭壁上一株阴翳的古木兀自立着。风景如画,仿佛仙境。
“诚凌,你看这淳于裔所扎的营盘如何”我伸手随意的指了指山下的营盘,只见那营盘傍山依林,前顾后盼,出入有门,进退曲折,向南分二十四座门,皆有疑兵戍守,列为城郭,中藏主营。
钟诚凌皱眉思索,良久,才缓缓说道,“以郡主之才自然有此能,如此周全之思量,诚凌弗如。”
“诚凌,传我的令,把阮曾吟调过来。另外,让李学涵所部的人马也一并过来助阵。留下萧相憬守城即可。”我略一思索说道。
“郡主可是要与风军在行卜山对阵?”钟诚凌习惯性的撇了撇嘴,看来他对此项决定由一些疑惑。
“自然,据影卫的密报,这淳于裔并不是一个深谙兵法之人,而布这营阵之人必有一颗七巧玲珑之心。由此,我认为淳于裔身边定有能人异士。十万大军,一旦邺城被包围,就只有死路一条。惟今之计,只有在行卜山,依借有利的地势,看看我与他,谁的招更奇。”
“出奇制胜。郡主可已有良策?”
“诚凌,你呢?”
“诚凌以为宜为火攻。只是这营盘离江较近,恐收效甚微。”
我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火攻自然不行。诚凌,我先前教你们的阵法,可还记得?”
“郡主传授,诚凌不敢忘。”
“记得就好,你去好好休息吧。待曾吟来后,我们少作部署,就准备迎敌。这次我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阵法的威力。”我眉宇之间,得意之色显而易见。
远处起伏的山峦间迭起一片片云影,自是一幅如诗如画般的场景。只是这人间仙境若是被鲜血染了,便是可惜了。
卜算子(中)
行卜山脚,中军大帐
我浅浅的酌着手中的香茗,认真地观察着茶中的热气一丝丝的散去。淳于裔的大营依水而扎,相对的,我的大营却傍山而存。行卜山是皇国与风国交界处的一座高山,素以一年四季的大雾弥山为名。在世人看来,这云雾轻盈的缭绕,竟是比瑶池仙境还要美上三分。而这迷雾对于我,就如同江水对于淳于裔,皆是保命之物。孰不知,雾乃遁隐之术。
在我沉思之时,忽听帐帘一阵响动,阮曾吟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眉宇之间带有一丝丝淡淡的疲倦之色,一看便可知他定是夜以继日的赶来邺城。我心下有些不忍,忙对边上的影卫说道,“阮将军远道而来,定时十分辛苦,快去搬把椅子让阮将军坐下。”
钟诚凌瞧见我对阮曾吟的关心溢于言表,当下便不高兴的撇撇嘴,一双乌黑的眼睛定定的瞅着我,示意我不要忘了他可还站着呢。我看着钟诚凌那孩子气的模样,顿生戏虐之心,便故意扯着嗓子叫道,“小奚,给阮将军上茶。”一连叫了数声,这帐中自是无人出声回应。无奈之下,钟诚凌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郡主您忘了吗,小奚早已不在您的身边服侍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瞧瞧,我竟给忘了。”我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忽而又笑得之分狡诈,“既然如此,诚凌,那就麻烦你去泡一壶茶,可好?”
钟诚凌那阳光明媚的脸霎时间阴暗了下来,脸上明显写着“算你狠”三个大字,无奈于这是我的命令,他也不好违背。钟诚凌狠狠地一把抓过桌上的茶壶,讪讪的走了。他一带劲,竟差点把放茶壶的桌给掀翻了。哎,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生气了,我暗暗的想。
阮曾吟倒是坐在那儿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事物给以打扰到此刻他的心境。像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阮曾吟抬起头来冲我淡淡的一笑,说道:“郡主把曾吟从邺城调到行卜山,想必已是有退敌良策了,不知郡主是否可告知曾吟?”
我略一沉吟,说道:“曾吟,是不是退敌良策,这我不知道。可是翊儿认为不能让风国的十万大军包围邺城。若真的包围了邺城,那邺城亡矣!”
阮曾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的想法,说道:“邺城自然是不能被围的。否则,到时候就算他们不动围点打援的心思,光是围而不打,也能让邺城民不聊生,继而邺城便不战自降。如此说来,我们……只是郡主,以我们区区四万余人对十万大军毕竟相差太悬殊,就算借着这行卜山的大雾造势,也是没有多少胜算。”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翊儿认为我们应当出奇制胜。”
“恕曾吟愚钝,请郡主示下。”
“嗯,曾吟。你还记得早些时候我教你们的行兵布阵之术吗?”
阮曾吟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用有些调侃的口气说道,“钟诚凌那小子还没忘呢,曾吟有怎敢忘却?”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帐门看去。只见钟诚凌站在帐门口,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拿着抹布,显然他是听到了阮曾吟的那一番“高谈阔论”,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气的一鼓一鼓的,活像一只青蛙。看到阮曾吟嘴边若有若无的挑衅的笑容,他不禁哇哇大叫,“阮曾吟,你,你,你等着。你不就是比我多打了几天仗嘛。哼,这次我倒要和你一争高下,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
哎,我摇了摇头,看来一碰到阮曾吟,钟诚凌的将军的架子便荡然无存,连平常的忠实乖巧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次日,行卜山下
神秘的行卜山脚赫然停着两支蓄势待发的军队。那萧杀得气氛仿佛渲染了此刻的行卜山,是行卜山在神秘之余又增添了一种庄严与肃穆。我坐着一辆小型战车与钟诚凌和阮曾吟一起并立在大军之前,傲视着黑压压的一片敌军。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亲临战场,难免有一些紧张。然而转念一想,也许我将与他们一起品味胜利,骄傲之情便油然而生。
只见风国的士兵,因皇子亲自挂帅,全都换上了清一色的黄色盔甲。还真是有点应了那首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只可惜,这支风军注定不会成为成功之旅。
不待风军拉开阵势,我便挥动令旗示意诚凌,曾吟他们包抄过去。战场如商场,决不是比谁更守信用,而是比谁下手更快。这个先机,我自然是不会让与他人。我再挥令旗,左右军动,以弓箭手射住阵脚。先前两军在快要冲到风军面前时,忽以迅雷掩耳之势,变换成八种阵法,把风军团团围住。
这便是诸葛孔明所发明的八卦阵。《黄帝阴符经》上讲“八卦甲子,神机鬼藏”,即是说,奇门遁甲的神妙之处均藏在八卦和甲子之中。
此阵由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的组合而成的六十花甲子,是以时间为主要特徵的全息符号,以后天八卦为主的九宫八卦是以空间为主要特徵的全息符号。奇门遁甲就是将这二者按一定的规则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融时空为一体,包括天、地、人、神在内,多维的动态阵型,以时间为主,进行各种变化。
阵中曾吟为首长,为元帅,他隐蔽在幕后,所以叫遁甲。钟诚凌和另两名副手为三奇,辅助阮曾吟来催动这个八卦阵。乙位由钟诚凌手下的一名文官镇守此位,这叫日奇; 丙位由钟诚凌亲自镇守,这叫月奇; 丁位李学涵负责后勤保障供应,叫星奇。 乙、丙、丁三奇,也可以作为三支奇兵来理解,出奇制胜往往都靠它。也有人从阴阳五行的概念来解释乙、丙、丁为何称为三奇,即甲为主帅,为阳木,最怕庚金克杀(阳金克阳木为七杀,最凶);而乙为阴木,好比甲木的妹妹,乙庚相合,甲将乙妹嫁给庚金为妻,这样甲木就解除了威胁,乙自然可称得上实行“美人计”的奇兵了;丙为阳火,木生火,他好比甲木的儿子,能克杀庚金,保护甲木之父,所以他自然也是一奇;丁为阴火,她好比甲木的女儿,也能克伤庚金。
淳于裔和他边上的老者恐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法,便下令中军前进,在让左右翼分别突围,企图以人数多,这个优势来破此阵法。淳于裔手下的三大主将杀入阵中,只见阵如城,冲突不出。三人惊慌中忙引兵转过阵脚,往西南冲去,却被阵脚的弓箭手射住,亦冲突不出。三支军队的兵士皆是惊恐万分,只见阵中层层叠叠,都有门户,那还分得清什么东南西北?从何而来,将往何去,都无从可知。三将在阵中不能相顾,只管乱撞。
钟诚凌镇守的地方离敌军的大营更近,时不时会有小股的骑兵从外部攻阵。而钟诚凌本部的兵马也是四位之中最少的,渐渐的有些支持不住了,钟诚凌不禁发牢骚,“这个死阮曾吟,早知道这元帅的位子就不让给他了,我们在这里厮杀,他却在那享福。”转而他又大喊道,“阮曾吟,你还不出兵,想我死啊!”
只听背后传来戏虐之声,“你死不了的,岂不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只见阮曾吟从阵后领出一支骑兵,朝钟诚凌所在的地方杀来,片刻间就到了钟诚凌的面前。阮曾吟轻笑一声,“怎么样,钟大将军,你还是不如我吧。”
钟诚凌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刚开始呢,镇北将军,我们来比一比看谁杀的敌多,可好?”说话间,钟诚凌有挥刀将一名敌兵斩于马下。
“好!”阮曾吟很爽快地接下了钟诚凌的挑战。
我立在阵外,冷眼观看这风军在这千古一阵中渐渐的迷失自我。眼睛略一微微眯起,是时候了,便又挥了挥令旗。
但见阵中愁云惨淡,薄雾蒙蒙。箭如蝗雨般朝风军袭来,顿时间腥膻的血味充斥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淳于裔胯下的马匹身中一箭,箭身微颤,殷红的鲜血便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淳于裔惊恐的看着这一切,想起了出征前的那一幕。自己披着鲜红的披风骑在战马上立于军队的最前端。司徒景斌站在地上,笑吟吟的抬头看着自己。他说皇朝镇守邺城的将领已然不是大将军宇文昊了,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这次自己一定可以旗开得胜,若这次打了胜仗,自己在父王的心中地位自然不一般,太子之位就是探囊取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