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较量
中共代表团发表书面谈话,指出对此不予重视:国民党如果还有丝毫尊重政协决议的诚
意,那就不是延期,而是停开其一党包办之国大。
十四日中国民主同盟主席张澜发表谈话:“民盟决不参加一党国大。”
十五日,由国民党一手把持的国民大会当天上午开场。国民党以外,只有青年党,
民社党和少数克党派人士参加。和谈的大门最后由国民党关上了。
第二天,周恩来举行记者招待会发表声明,指出一党的国大最后破坏了政协以来的
一切决议及停战协定与整军方案,割断了和平商谈的道路。进攻解放区的血战方殷,美
国政府援助国民党政府内战的政策未变,中共愿同一切真正为民主努力的党派、为真和
平、真民主奋斗到底。
周恩来对这阶段的谈判,他作了这样的分析:七月以来谈判的本身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马歇尔、蒋介石还在欺骗。假如那时我们不谈就会孤立,因为人民不了解,我们只有
在‘国大’开了之后才能走,一定要在第三个阶段结束后才能走,这样才能完成教育人
民的一刻。
周恩来走访了马歇尔说:“谈判之门业已关闭。尽管有将军之努力,谈判已失败。
蒋介石想用武力解决一切,我们不会屈服。中国人民的人心向背是决定一切的。我即将
返回延安。”他谈得很从容不迫,但也看出他内心很痛苦,谈判的失败,即将给中国人
民带来灾难。
马歇尔沉默地听着,他这位调停人看到国大即已召开,再没有理由挽留周恩来了。
周恩来语调很重地说:“将军,我对您个人仍然高度尊敬,中国的问题太复杂,变
化太快。我们在南京还留下一位代表,如果政府真的像我所料而进攻延安,则一切谈判
即告结束。”
十六日下午,周恩来在南京梅园新村举行告别性的记者招待会,他在重庆、南京进
行的历时一年多的谈判结束了。他还是穿着在政协开会时所穿的那套黑呢子中山装,还
是那样目光炯炯,彬彬有礼。大家陆续到来了,工作人员向参加会的人散发书面声明。
严正谴责国民党一党召开的“国大”是违反政协决议和全国民意的,中共决不承认。
许多记者围住了周恩来,向他询问谈判破裂的情况。他请大家坐下,他潇洒地站在
大家面前,好像一面墙迎挡着各方面吹来的风。他回答记者的提问。
记者问;“周先生认为现在已无可再谈了吗?”
周恩来回答:“是的。一党‘国大’召开后,已把政协决议最后破坏了,政协以来
和谈的道路也已被完全阻断。”
记者问:“几时回去?”
周恩来回答:“两三天内。”
记者问:“几时回来?”
周恩来答:“现在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
一个记者说:“谈判破裂了,国民党在军事上肯定要大举进攻,延安的军事情况怎
么样?”周恩来让工作人员挂起一幅地图。在这幅“国民党进攻解放区形势图”中,周
恩来指着代表解放区边界的蓝线说:“我们一直是在自己区域实行自卫。但假如政府继
续进攻,特别是进攻中共和解放区的中心延安,那就逼得我们从蓝线里打出来,那就是
全国变动的局面。”
记者问:“青年党参加‘国大’后,还能再称‘国大’为一党包办的吗?”
周恩来气愤地回答;“一党包办的性质并无改变,因为这一‘国大’是以近四个十
年前一党包办选出的旧代表作基础的。政协时因为改组政府、宪草修改原则等一切决议
都成立了,而且政府还保证在国大中通过由政协审议完成的宪法草案。这样我们才能作
最大的让步,承认这些旧代表。但是现在政协各项决议一条也没有实行,而‘国大’却
仍以旧代表为基础。其次,这一‘国大’的召开不是经各党派协议的,而是一党召开了
之后,再请其他党派参加的。青年党的参加,也是单独和政府交涉的。”
记者问:“假如‘国大’通过对中共下讨伐令,中共将何以处之?”
周恩来笑笑说:“那有什么不同呢?早就在打了。我们在南京的人早就准备坐监狱
的。抗战前十年内战,抗战中八年磨擦,胜利后一年纠纷,都经历过了。再二十年还是
如此,我们还是要为人民服务。只要不背叛人民,依靠人民,我们在中国的土地上一定
有出路的。假如你们替我们担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要紧的。”
记者问:“国共分裂后,中国革命的形势如何?”
周恩来答:“百年来,中国的革命都是为了独立和民主。这个阶段是不能超越的。
我也是生长在城市里的,但自从进入农村后,认识了农民力量的伟大。中国的工业化是
不能建筑在沙滩上的,必须依靠农业,依靠农民,依靠农村的解放。”
记者问:“战争的前途如何?”
周恩来答:“可以假定两种前途:国民党军多占城市就多付代价。过去已经损失了
三十五个旅,占的城是空的。我们的主力未受损失。渐渐地他的损失达到或越过总兵力
的二分之一时,占的城市和交通线就保不住了。那时候,就逼得他考虑新问题。国民党
一面占许多地方,一面又消灭了我们的主力,那就叫胜利。但我可以肯定地说,这种胜
利他是永远也得不到的。”
记者问:“假如国际干涉,中共采取什么态度度?”
周恩来说:“如果是武装干涉,不论来自何方,我们一概反对。如果善意调解,我
们都愿考虑。”
记者们接着提出许多问题,其中什么问题都有。周恩来一直站着侃侃而谈,他有时
语调激昂,有时是冷静地进行分析,有时是诚恳地作解释。散会后,记者围着他,请他
签名题字。他题道:“为真民主真和平而奋斗到底!”
第二天中午,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在梅园新村宴请民主同盟领导人,并摄影留
念。十九日周恩来率领中共代表团邓颖超、李维汉等十余人,结束历时一年多的艰难而
曲折的谈判,乘坐马歇尔提供的飞机,飞往延安。
董必武仍留在南京。
失败了的马歇尔
马歇尔在周恩来没有返回延安之前,他向杜鲁门概述了形势的发展,并说如果政府
真的进攻延安,我将认为这样便结束了我的使命。
马歇尔立刻收到杜鲁门总统的回电。总统对局势如此发展迅速既表示遗憾,但又向
将军保证;“不会降低我们对你的工作成绩和效能的高度评价。你将得到我始终不渝的
感激和信任。
马歇尔突然想起艾森豪威尔来时带来的杜鲁门的口信。便写信给杜鲁门总统:
“我通过艾森豪威尔转告接受任命,但是,说实话,我在一九四六年九月以
前无法离开中国,因为政府和共产党之间即将达成一项协议,果真得成,我必
须滞留数月,使其顺利执行。建议先进行提名并报国会批准,但允许我到九月
再行就任。”
在这种情况下,杜鲁门别无他法,只有同意。然而中国的双方当然没有达成协议,
它们依然只作出口头许诺而根本无意遵行。九月到了,马歇尔依然滞留在中国,杜鲁门
越发不耐烦起来。和他同来的拜鲁德说:“他呆得太久了。现在该他回家了。”
马歇尔同艾森豪威尔在艾克巡视远东来华时,他们编了一套供他俩使用的简易密码,
例如“松林”代表国务卿,“主人”代表总统。艾森豪威尔走了个把星期就给他来电报
说:“请回家,主人要你当‘松林’。”
马歇尔就是脱不开身。他给艾森豪威尔写信说:“我在这儿的仗打得可是没完没了,
两头都朝我的身上挤,世界上每发生一次动乱,都使这里的问题更加难办。我现在一心
想回家去养鸡。”
杜鲁门总统悄悄通知马歇尔在华盛顿的联络员,他看了魏德迈报告的草稿,说马歇
尔的调解是倒向共产党。杜鲁门是不信的。但是,如果印发下去,将对马歇尔将军不利。
魏德迈的报告里还批评马歇尔和国务院置国民党于不顾,听凭赤色分子接管中国。国务
院拿到报告副本后,声称其中含有某些不实之词,并打电报给马歇尔,建议他同他旧日
的部下联系,让他修正,或者修改论点。
魏德还坚持说:“我的报告已写成,我是为我的国家写的。论点不能修改。”
杜鲁门听了魏德迈的报告,真是又急又气,他怕马歇尔将军知道,赶忙向将军表示,
自己继续对他抱有莫大信任。总统通过马歇尔的联络员给他捎了如下口信:
总统请你把他下面的话转告给马歇尔将军,以下是我记忆中的原话:
总统申明,他对马歇尔将军在中国表现的耐心和坚韧不拔,一如既往地表示深深的
感激之情。他要我告诉您,正如他以前经常对您讲述的那样,总统对马歇尔将军所作所
为,怀有最充分的和毫不动摇的信任。他要马歇尔将军知道,他完全信赖马歇尔将军对
中国问题的决断。也只相信将军一人的决断。只要在我担任总统时我就将继续这样做。
总统回信中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可如今,看在上帝分上,还是回国吧!”
但是马歇尔,老马识途,终于领会到了这一言外之意。他给艾森豪威尔打了一份电
报:“请告主人,我即返‘松林’”。
马歇尔显然平静下来了。他已深信有效的调解到尽头了。他离开南京去天津,研究
立即减少驻津美军的问题,然后去北平讨论军调部的前途。他精神愉快多了。回到南京
和司徒雷登去蒋介石官邸谈话,由蒋夫人在场专译。
蒋介石这阵脸上又泛红光了,他身穿中山装,潇洒得像个文职官员。
马歇尔说:“我此次走一趟华北,我感到共产党的军事和政治力量已经庞大到不容
忽视的程度,应该把他们纳入政府。”
蒋介石脸上的笑容,只是在面颊的颧骨颤动一下,他心里好不自在地说:共产党的
庞大还不是你调停的吗?他想到这里也感到有点亏心。要不是调解,他怎么能争取到时
间,把军队运到各战场呢。他缓缓气说:“将军,你太仁慈了,共产党不会和国民党合
作,他们是受苏联政府影响的,他们野心太大,他们的目的在于破坏政府,插手外交政
策。”他一口气说了将一个小时,主题就是要消灭共产党。
马歇尔说:“委员长声称必须消灭共产党的军事力量,这个做到了,解决共产党就
没有多大困难了?”
蒋介石放大了声音说:“我相信可以在八至十个月内消灭共产党军队,所以我看不
出有任何理由要向延安让步。既然共产党没有合作的愿望,美国应该重新考虑其使命,
着重于稳定政府及稳定整个远东,把共产党当作政府的成员之一,那是行不通的。”
马歇尔重申地说:“我深信政府不能忽视共产党这个庞大集团,而且不等到政府实
现其消灭共产党的计划,国家就要面临经济总崩溃了。”
蒋介石不高兴地说:“这是怎么说呢?”
马歇尔坦率直言地说,“腐败。”
蒋介石不高兴了,晃着两条腿。
马歇尔根蔑视蒋介石,看惯了他那条老腿转呀转的,差点碰到天花板了。
他们足足谈了三个多小时。司徒雷登倾向蒋介石,他抱有希望,他相信可以把蒋介
石同国民党反动势力分开来,并使蒋介石执行一个使中国强大起来的政策。马歇尔不那
么有把握了,他要看到更多能达成协议的迹象,他觉得蒋介石同国民党反动势力分不开。
这一年脚步艰难地走到了年尾,委员长在南京举行圣诞节宴会招待中美官员。
蒋介石身穿长袍马褂,头戴貂皮四喜帽子,脚穿薄底靴子,袖头用白兔儿毛镶的软
袖筒儿,像唱戏式的下巴领上挂了白胡须。在来宾入席后,他憨声憨气地说:“上帝赐
给我们光明。”他点着一支蜡烛,接着圣诞树上的彩色灯泡全亮了起来。他一挥手唱机
响起了圣诞歌声,身穿白衣唱圣诗的二十个少女也一齐唱起来。这种仪式结束后,蒋介
石换身通常圣诞节男主人穿的严肃的黑长袍。宋美龄则穿着迷人的以翠绿描金锦缎镶边
的黑丝绒旗袍。他们庄重地挎着胳膊绕场走一圈,向在场人们致了敬意。
蒋介石由夫人陪伴着,同美国客人谈着最近局势。
在今天圣诞宴会上缺少一位主角,不是上帝,而是马歇尔将军。他对蒋介石安排的
圣诞节没兴致,再加傍晚时分,患了重伤风卧在床上。他心里很烦躁,正在这个时候他
住处来了一二百示威者,高喊:“美国大兵滚出中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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