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较量
又何忍再为和平的障碍’这一点。”
张治中提出由邵力子起草下野文告。
邵力子立刻说:“文白兄,太抬高了我,我学疏才浅,难以起笔。”他坚决谦辞。
在蒋介石依依不舍地准备下台的时候,白崇禧觉得太拖了,对蒋介石的下野而不辞
职大有意见,这样李宗仁不能名正言顺地当上总统,他不满地说:“如果名不正,那就
什么事也办不了!”他在汉口发出主和的电报,非蒋介石下台实不能谈和,非蒋介石下
台实不能获得美援。这是非常时刻下的一出逼宫戏。
蒋介石找陶希圣写出文告。又说是出自江西才子陈方手笔。接着第二天,召开国民
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临时会议,蒋介石身着长袍马褂,饱袖特长,他哑着嗓门宣读文
告:……今日时局之为战为和,人民主为祸为福,其关键不在于政府,亦非我同胞对政
府片面的希望所能达成。只要和议无害于国家的独立完整,中华民国的国体能够确保,
中华民国的法统不致中断,军队有确切的保障,人民能够维持其自由生活方式与目前最
低生活水准,则我个人更无他求。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果能实现,
则个人进退出处,绝不京怀,而一惟国民的公意是从。……”蒋介石还未念完,台下谷
正纲、张道藩、王世杰等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人失声哭嚎。蒋介石站起身来要离开会
场。
李宗仁争忙地问道:“总统您在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南京?我们到机场送行。”他说
得白拉拉的没有一点感情。
蒋介石瞪着眼睛说:“今天下午和夜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就走,你们不要
送!”他边说边往门外走。
这时正嚎着的谷正纲明白过来了。赶忙拦住蒋介石去路,差不点拉扯衣襟要跪下说:
“总裁不应退休,应继续领导和共产党作战到底!”
“事实已不可能,我还领导谁呀?我已作此决定了,我就离开南京!”蒋介石用手
推开谷正纲迈腿就走。
一大把胡须的七十岁老态龙钟的于右任忽然追上前说:“总统!”他是声音里带着
泪喊的。
蒋介石还是给这老人点面子,问道:“何事?”他把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于右任这么折腾一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张着嘴巴说:“为了和谈方便起见,
可否请总统在离京之前,下个手令把张学良、杨虎城放了出来!”
蒋介石在他面前好像高出半截子似的,他仰脸在乞求着。好像他渴了,张大嘴巴要
接一滴圣水。
蒋介石把身子往后一扭说:“你找德邻办去!”他心里咕嘟一声,他们看我真没用
了,真不回南京了?他们还有人心里惦记着张学良,没有西安变乱哪会有今天,放张学
良、杨虎城是放虎归山。心里这么一想,嘴里就说了出来:“杨虎城在哪里?”
毛人凤赶忙地说:“在,在重庆中美合作所!”
“哼!”往日里,蒋介石这哼一声人头要落地的。他使劲一甩袖子,加快脚步走了。
蒋介石宣告下野了。可他的官邸比往日更加格外的热闹。好像到这里来讨经的人更
多了。他引退文告中暗示他对和谈成功的怀疑,因为,他的所谓暂时引退,绝不意味着
他已放弃总统地位,国民党宪法中并未记载关于总统辞职的规定,他根据宪法第四十九
条将职权交予副总统代理:“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他根据此
文规定颁发文告,并请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他引退并不是辞职,亦非长久退职。同时他
在国民政府里明显地保留其随时可以恢复总统职权的权利,同时他继续担任国民党总裁
的职位。他对和平谈判成功的怀疑已安排了一着妙棋,那就是必要时期,政府准备最后
迁往台湾。因此,他在发表引退文告时,即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兼警备总司令,这就
为未来前途铺平了路。他在离开那天,亲自去拜谒中山陵,并通知他的一批亲信,都赶
到中山陵。一时气氛非常低沉,有不少中小官员夹道相迎,有的顶香叩拜,跪在路两旁。
蒋介石身着大元帅服,还是那么耀武扬威,手中还是拄着手杖,由他的儿子蒋经国和蒋
纬国搀扶,当快接近灵堂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扭过脸不往前走,老眼内成串地流下泪
来,连声叹气说:“我还有何颜面来见国父!”他跺着脚咬着牙。要不是他两个儿子搀
扶着,他会一屁股坐在石台阶上。经国和纬国也满眼泪痕地说:“父亲,你不要伤心,
要留得青山在,国人是会归终跟随总统走革命大道的。”这样把蒋介石架进灵堂。这时
人群中突然喊起“总统万岁”的口号立刻把蒋介石围在中心。好像这里不是中山堂而是
聚义厅了。他对来探望的亲信说:“党内有一部分意志木坚定的动摇分子,听信共匪挑
拨离间的谣言,一定要我去职下野。我不得不离开我亲自建立的首都和总理陵墓所在地,
我内心所不堪忍受的,就是自感‘今后我无所谓了’。”说罢跪爬到灵堂前放声痛哭。
最后几乎是蒋经国把父亲背下中山陵石台阶的。
当夜蒋介石悄悄地由毛人凤带路去见冈村宁次,那是冈村在南京最后的住宅。他们
这次见面没有过多的礼节,对看一会儿,就各自坐下了。这间宽敞的客厅布置得还是原
来模样,只是所有窗帘都是杏黄色的,而且长得拖在地板上,在靠墙高桌的壁上挂着天
皇御像,在桌上供着佛,好像知道蒋总统的到来,炉里插着刚刚点起的香。黄慢帐和香
的气味更显得有股佛堂的感觉了。
还是蒋介石先开口说:“把你从上海找来,我来看你,这可能是最后的一次告别
了。”
冈村宁次先点头后说话:“先生您是没忘前言,我祈祷为先生赐福。”
“我最近下令,送你返回日本。”
“多谢先生。”
“我想你会知道,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广田弘毅、坂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
松井石根、武藤章等七名,由国际法厅判决。由麦克阿瑟远东军第八军负责,在东京巢
鸭监狱执行绞刑。”蒋介石不紧不慢地说着,语调很低沉。
冈村宁次这时双腿在地板上,双手合十,把头低得贴在十根长长指尖上。好像嘴里
在嘟暧着经文。这是蓄意留下的长指甲,如被绞刑装在骨灰盒里,表示永久不烂。
蒋介石吸口气又继续着说: “麦克阿瑟将军宣布日本境内主要战犯之审判,‘业
已结束’。”他知道麦克阿瑟擅自放十九名重要战犯,其中就有在南京制造大屠杀三十
万中国人的要犯。
冈村宁次低低声音说:“谢谢。”
蒋介石说:“送你安全民日本了。”
冈村宁次说:“谢谢。”
蒋介石说:“问你夫人好。”
冈材宁次说:“问您夫人好。”
他们一个夫人在东京,一个夫人在华盛顿。这时他们对面站着,两个人都露出光光
的秃头顶。都低下头默默说什么呢?不知道他们此刻念的都是本什么经文。
在杜鲁门宣誓就任第二届总统的次日,蒋介石下野了。乘美龄号专机,从明故宫机
场起飞,事先早就吩咐要飞机在南京城上空踅一圈。他把脸贴在机舱窗子上,他每看一
眼,就把眼睛紧闭,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演变的一切都在他记忆之中,有他的光荣,有
他的辛酸和可耻,有欢迎他时高呼万岁,也有他携眷悄悄溜出京城,此刻当机长报告到
钟山顶上时,他使劲地把眼睛瞪大,那蓝瓦顶的中山陵映入他的眼底,昨天他在那里痛
哭过,在迁都回来谒陵时他痛哭过,这次离开不知又是什么滋味儿,比日本人占领首都
时的心情更为沮丧的是,这次留下了总统府。飞机穿过中山陵后蒋经国过来请示还往哪
里飞?蒋介石微微点下头,过会儿,飞机偏一下翅膀飞远了。他心里知道这片山林,是
他多年选中的风水宝地,他已经在那里极其秘密地动工了,他要在中山陵旁造座中正
陵。……他想到这里没往飞机下边看,但他脑海里的活动太激烈了,使他悄然地流下两
滴老泪。正在这难堪的时候,飞机上收到机场发来的电报,飞机刚刚起飞,李宗仁率领
一大批文武百官来送行,迟到半步只有发份电报祝下野的总统一路平安!蒋经国来请示,
是否拍份回电,他摆一下手说:“不必了!”日影刚刚偏西,飞机飞到杭州资桥机场,
飞机刚一着陆,蒋介石站起来往推开的舱门外一探头,见飞机四周站着成群手持武器的
士兵,他惊慌地向随机来的俞济时问道:“这是干什么?
蒋经国他们已经收到浙江省主席陈仪来机场迎接的电文。
蒋介石说:“信得过他吗?”这话的因由是当淮海战役他的战败局势已定时,收到
陈仪的上书说:当前之势已是敌强我弱,只可言和,不可言战。这使他很不满意,今日
耿耿于怀。此刻蒋经国忙说:“机场里还有汤恩伯、陈诚两将军。”蒋介石这才一边下
飞机一边说:“他们果真赶到了,那就好,那就好!”
在飞机场稍微休息一下,即驱车进市里,蒋介石几次来这里都下榻在西湖岸边的
“澄庐”别墅,然后到西子湖畔“楼外楼”赴接风宴,蒋介石是要在那里吃他最爱吃的
西湖醋鱼。蒋介石和来接他的人握手,当陈仪握住蒋介石的手稍微一鞠躬说:“激流勇
退,适当其时。”蒋介石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像车中座位底下埋有炸弹,并且说:“我
就在机场航空学校空军俱乐部里过夜!”当他和汤恩伯、陈诚握手时又突然问道:“俱
乐部我的住处床、桌椅你们也要看哟!”闹得这两位将军亲自去检查蒋介石住处,他们
爬上床睡睡,跳在桌椅上坐坐。再从市内把高级厨师找来做了西湖醋鲤鱼,吃饭时,蒋
介石看同桌别人动筷后,他才伸读夹着大吃起来。这种心情只有蒋经国能解释出来。他
说:“老人家心境不佳。对杭州驰名的菜馆‘楼外楼’有些醋意。”大家才领悟过来因
为店名取自宋代诗人林升嘲弄南宋偏安小朝廷的著名诗篇: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
几时休,暖风黄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河州。
蒋介石还要他坐的轿车穿过白堤,因为他不是“归田”,他不是一介平民。就像他
给在美国宋美龄写的信中称自己这次行动为“三隐”。意思把这三次下野,统称为三次
隐退,是大丈夫的能伸缩的行为,更不是“白丁”之流,因为他特介意这“白”字了。
何况“白了”,往往是“没了”的意思。
这一宿蒋介石几乎彻夜未眠,因为这是下野离开南京的第三天,等到第四天就免去
水火风三灾了。
到杭州的第二天,蒋介石在陈诚、汤恩伯、蒋经国、俞济时的陪同下,乘美龄号专
机飞抵奉化标杜机场。蒋介石被儿子经国搀扶钻进从溪口开来的专用轿车。蒋介石在车
内要车开得慢些,他不住扭脸看着车两旁山水树木。车开进溪口“武岭门”,这“武岭”
两字是出自于右任之手笔而镌刻的。路两旁站满武岭小学的老师和学生。一时鞭炮齐鸣,
锣鼓喧天。蒋介石一下车见学生穿黑色制服,吹军号、敲铜鼓,他心中非常不快。他在
两脚踏地时感到浑身发烧,要没有蒋经国搀扶,他几乎扑到在地上。立刻又被扶进车内。
蒋经国只好哭丧着脸说:“家父途中劳累身体不适。”
蒋介石对他资助的学校师生连手都没有摆动一下,他内心中感到头上摘掉星冕的总
统实在难堪。他驱车又住进其母的墓庐“慈庵”去了。
蒋介石坐在车里没心思着“乐亭”别墅,当地老百姓叫它“小皇宫”,是建造在判
溪之畔的水村式建筑,飞檐翘角的近水楼台。但宅内是西式装饰的。抗日战争时被日本
飞机炸毁了。
这里曾是蒋经国的别墅,当年陈布雷、汪精卫来溪口拜访蒋介石都住在这里。离武
岭门五百五十步便是蒋家老宅“丰镐房”,这“丰镐”二字是代表蒋介石这支的代词,
“丰”是蒋介石,“镐”是他胞弟这一房。丰镐房为蒋介石母亲王氏和他原配妻子毛福
梅的住处。走出溪口镇北侧不远,有座上白岩山,虽然山势不高、不险,但山上树木葱
笼,岗峦锦绣,还有细细两条溪,称龙须.因此山岗就称青龙宝地了,在山半腰,有蒋
介石母亲的墓地。在墓地旁建筑有洋楼三间,人们称为“慈庵” 。 蒋介石母亲墓碑两
旁刻有他自选的对联:“祸及贤慈当回颓梗悔已晚”,“愧为逆子终身沉痛恨靡涯”。
在庵外还竖有“孤哀子落中正泣述”的《先妣王太夫人事略》、《哭母文》等碑石。蒋
介石把母亲埋在这里,那是经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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