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较量
说到这里沉闷地叹口气。
记者没有让杜鲁门总统绕脖子绕开,他们还是咬住不放地问:“您是去摆脱日常工
作的疲劳,还是要离开三八线枪声远些呢?”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总统有什么更简便的方法。整天工作还是不够的,难有松口气
的时候。”杜鲁门把身子往后仰一仰,看出他很疲劳了,他轻轻摆动着头说,“我把总
统的游艇和在基韦斯特的小白宫作为游憩使用要比作为回避使用的时候少得多。在我希
望赶点工作,或是在我需要和我们工作人员商量事情而不受打扰的时候,这两个去处是
非常有用的。”
记者说:“总统阁下,您的炮是乱放,不是把炮弹落在三八线上吧?”
一位记者听不下杜鲁门这东一耙子西一笤帚的乱扫说:“总统阁下,我们问的是麦
克阿瑟的兵越过三八线的时刻和后果?”
杜鲁门不耐烦地说:“麦克阿瑟将军是联合国军总司令,我是美国总统,他的活动
不在我们职权之内。那你们要去问联合国的秘书长。”
就这样记者被哄出了白宫。当夜总统就要和夫人、女儿飞到波托马克河去了,在登
上“威廉斯堡号”游艇时,他们看着黄昏月色,杜鲁门说:“这么好的夕阳,整个西半
天红得像燃烧的火,流动的血……”他扎住嘴没有往下说,这个方向是朝鲜半岛三八线,
不知那里进攻的情况,心这么一悬念,身子晃了一下被女儿玛格丽特搀扶住了。
杜鲁门夫人在祈祷。然后全家亲自动手把钓鱼钩甩在河水里,回到舱里共进晚餐,
这顿饭总统非常高兴,吃到了这里的活鱼。饭后,玛格丽特脱去白天穿的衣服,换上她
经常爱穿的人称“玛格丽特红”的绸长袍,偎依在小圆沙发上,开始给母亲读侦探小说。
当月色的黄金般的光,把河水染成泛起一层层金黄色的波时,守着总统在艇上放的钓钩
上的小铃响了,它高兴地向舱内报信,似乎说;“总统阁下,钓住鱼了。”总统全家跑
出舱来,玛格丽特慢慢从水里往外扯钓钩,全家和佣人都屏住气,一点点把钓住的鱼扯
到艇跟前,总统掌握着一个长杆网兜,等着把鱼拉出水,听见水哗哗响了,鱼露出水面
了,总统很麻利地用网兜去操鱼,连着两三次没有操在网兜里。这时艇上工作人员打开
探照灯,总统差一点累掉眼镜,夫人和女儿都在助兴,而且用肯定的口气说:“是条大
鲤鱼呀!”鱼终于被总统操在网兜里了。
总统连声说:“嘿嘿上帝,这些天没有比这么一阵儿轻松,我的聪明的头脑里什么
也没想呀!”
工作人员把鱼捞出网兜子一看,是一条不到二两的小鱼。小鱼在灯下张大嘴巴,好
像对总统在说:“很荣幸,我这么一条小鱼见到了大总统。”
夫人在看着小鱼做祈祷,女儿双手掐腰在研究这条小鱼:“有多么荣幸看见总统的
一家呀。”
工作人员问道:“总统,我们是不是把这鱼做好给总统吃掉。”
总统这时才如梦方醒说:“不,不,把可怜的小东西放回河里去,我们见了一面就
是缘分了。”
夫人和女儿高兴得为总统鼓掌,这是多么伟大的美国的人道主义精神。在月光中小
鱼被扔下水去了,当然今后没法知道这条幸福脱逃的小鱼会有什么感想。
“威廉斯堡”号游艇在波托马克河上游弋着。在这种旅行期间每日的公文处理工作
还是不放过这位亲手放生小鱼的大总统,每天早上都有一架从华盛顿飞来的专机,通常
在九点半的时候,送来邮件和报纸。艇上强大的无线电台设备使总统能够和白宫任何人
通话,或者通过白宫的中继台和任何人通电话。白天总统在艇内批阅文件,不时到艇的
底层或甲板上看望夫人和女儿,女儿也总是抽时间给母亲读侦探小说。总统有时默默地
站在甲板上,看着悠悠的流水,从他的神情看是在思念放生的那条小鲤鱼。他的心情仍
然和时局的变化保持着经常的联系。他在担心麦克阿瑟向参谋长联席会议说,他要在越
过三八线时刻发表一项戏剧性的声明。参谋长联席会议,指出这样声明是不明智的,并
已训令他继续军事行动,但不要使他的军队越过三八线太远、太急了,这一事实会引起
人们的特别注意。
麦克阿瑟报告说大韩民国的陆军部队正在三八线以北活动,进展很迅速,并且说似
乎没有遇到敌人的有力抵抗。他毫不含糊地向平壤金日成首相发出劝降。
这时美国国务院收到了许多封电报,报告同件事情:中国共产党威胁着要参加朝鲜
作战。中国共产党政府现任外交部长周恩来曾召见印度驻北平大使潘尼迪,并告诉他,
如果联合国军队越过三八线,中国要派遣军队援助北朝鲜人。不过,如果只是南朝鲜人
越过三八线,中国将不采取这种行动。
杜鲁门总统的“威廉斯堡号”游艇,在波托马克河上游弋,虽然没有遭到台风,但
政治台风已经把游艇冲激得摇晃了,何况仁慈的总统又下过几次香鱼饵,但连一条小鱼
也没上钩。不知被放回河里的小鲤鱼是否是两面派,它在被总统操在网兜里的时候,那
张嘴不是向总统表示荣幸的会面,而是在诅咒这假仁假义的东西。
杜鲁门提前两天返回华盛顿了,反正麦克阿瑟这个可恶的家伙终于发表了戏剧性的
声明。但事实美军越过了三八线,天也没塌地也没有陷,后果如何?好像只有往前发展
着看了,此刻不管怎么说,三八线抛在美军屁股后头了,如果真的遭到射击和刺刀捅,
那也是胸前了。但他要立刻回到华盛顿,这“威廉斯堡”号不是稳坐的钓鱼台。当他全
家离开波托马克河时,全家为小鲤鱼祈祷,愿它幸福。
杜鲁门总统回到华盛顿,他的心已像被挂在麦克阿瑟的军靴上,他没法稳住中国,
如果麦克阿瑟真的把腿迈过鸭绿江,不能不研究这场战争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想要
面见麦克阿瑟将军。 但是从6月朝鲜战争爆发以来多次的事件可以看出麦克阿瑟在他出
国的多年中,他和国家、人民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联系。他在东方至今将近十四年,他
成为马尼拉的总督,拿着自制的元帅杖,穿着自制的元帅服不可一世;在日本登陆后,
日本投降了,他又成了日本太上皇。而他的全部思想贯注在东方,他眼里的东方人很渺
小,美国人是至高无尚的。因此他认为东方政策都太奴隶化了。“东方人是天然的奴隶”
这是麦克阿瑟制定政策的基础。
杜鲁门通过哈里曼和其他人士的努力要使麦克阿瑟放宽眼界看看全世界,以期他和
华盛顿对世界的看法取得一致,但是总统感到,华盛顿的努力不大成功,总统想如果直
接和他谈谈,他也许比较容易改变一些。总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和判断。
杜鲁门开始考虑飞赴朝鲜向美国部队作一次短时的访问。考虑美国总统去看联合国
部队,这正像记者向他提问麦克阿瑟和联合国的关系一样为难。要麦克阿瑟回华盛顿,
他一定会认为在这些危险的日子里总统不应该让他远离部队,他一定认为远涉重洋,仅
仅是为了几个钟头的谈话而感到踌躇。因此杜鲁门提出他利麦克阿瑟太平洋的什么地方
会见,他打算提议在檀香山会见。他要哈里曼以私人名义向麦克阿瑟发一份电报:“我
殷切地盼望着能在短期内见到你,并由我亲自对你的辉煌战绩表示诚挚的仰慕。热情向
你问候。”
麦克阿瑟接到电报后微微一咧嘴唇,他喜欢别人给自己戴高帽,而且电报提到“辉
煌战绩”,他知道杜鲁门在欣赏他的战斗精神了。同时也知道哈里曼是为杜鲁门打前站
的。接着杜鲁门发来电报:“是否15日在檀香山会见?如果由于朝鲜的局势关系,届时
你觉得不便离开会作这样一次长期施行的话,那我相信总统仍然愿意进行并改在威克岛
与你会晤。”
麦克阿瑟感到夏威夷到威克岛,无论怎么说杜鲁门又向他屈进了一步。回电:“我
很高兴于15日上午在威克岛与总统会见。”
●杜鲁门给麦克阿瑟的礼物
麦克阿瑟对这次和杜鲁门在威克岛会见的目的一无所知,他只是知道哈里曼将出席
会议。麦克阿瑟回电后,他准备了大批在东京的记者和远东军随员,打算在威克岛大大
地抖抖威风,就在他准备乘他的“斯卡帕”号新座机飞往威克岛时,接到总统电,不允
许他带更多的随员,而且规定下了人数。这使他很不满意,五角大楼竟对这一位战场上
的英雄如此草率和苛刻。他让惠待尼准将贴身随从去处理这一问题。他对被赶下飞机的
记者说:“各位先生,我麦克阿瑟可以指挥联合国军突破三八线,但是,却指挥不了他
们指定我的专机上的人数。”大批记者和一些随行人员下了飞机,把他一个人数众多的
代表团赶下飞机。飞机起飞了,那些人像落叶似的散在飞机场跑道上。
麦克阿瑟的飞机飞临威克岛上空了,他让副官劳伦斯·邦克上校拍下电报,要机场
组织迎接五星上将的队伍,他还要检阅岛上的军队。
威克岛是太平洋西部的一个岛屿,由三个珊瑚岛组成,是礁石形成的良港,是横渡
太平洋航线的中间站,岛东南有大型飞机场。
麦克阿瑟的“斯卡帕远东总司令”号专机从东京起飞不久就飞入太平洋了。他再也
坐不住了,在他飞机的工作指挥间里的大桌子上堆满了太平洋战争时他使用过的地图。
他每翻一张都神魂颠倒地叨咕着:“在这里日本人被我打得像大海角一样老实!”回过
头又用拳头砸着地图大声喊叫:“哈哈,日本在这里被我登陆艇撞着屁股了。”又神经
质地说;“我用烟斗指着日本一个大佐说:‘混蛋,放下你的枪!’他就乖乖地放下
了……”说到这里沉思起来,他想到在南朝鲜金浦机场,差一点被北朝鲜飞机扫射上,
把脑袋钻个眼儿,在釜山环形圈阵地上,他听说迪安少将被俘,他揉着红红的眼睛,战
地记者问他为什么眼睛红了?他大骂亚洲的沙子迷了他的眼睛。他对东京远东军高级军
事人员提到北朝鲜军队素质时说:北朝鲜军队可以和上次大战中的任何时期的优秀军队
相媲美。但这次被他难过了三八线,占领了平壤,他心里知道北朝鲜毕竟是个小国,怎
么会抵挡住联合国军,而且有美国强大的海军、空军,何况还是著名的美国五星上将道
格拉斯·麦克阿瑟的伟大指挥呢?当飞机在威克岛上空盘旋准备着陆时,他大脑神经好
像触了电吱吱直响,他想到这次和杜鲁门的会晤,是谈什么?大概是谈中国出兵问题?
他想到共产党的军队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知道把蒋介石打出了大陆,他们会是个什么样
子的军队?他两脚叉开一动不动站在机舱中间。飞机往前冷丁一抖,他身子没有准备地
往前一扑,两脚欠缝,差一点摔倒下了。副官邦克上校进来报告:“总司令,飞机要着
陆了。请扎上安全带。”他鼻子哼了一声说:“怎么?难道说,比登陆艇还晃荡吗?”
从东京到威克岛飞行了八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麦克阿瑟都不安地在来回踱步。开头
是考虑传说他麦克阿瑟具有外国君主的许多特点,并且像任何一个外国君主一样难对付,
因此,杜鲁门来会晤他是纠正不承认他的地位。他笑的是竟有人这样描写他麦克阿瑟,
准是那些下流的作家干出来的。他自慰地说:不怕枪炮还怕什么舌头射出的唾沫星子?!
当然,他对杜鲁门是有很大成见的。
飞机着陆了,驻岛部队来给五星上将授阅,举行了持枪礼,居民的少女向他献了花
束。舰队小型乐队吹奏《五星上将进行曲》,麦克阿瑟又精神抖擞起来了。他比杜鲁门
抵达威克岛早一晚上。海军岛上司令官给他提供了用瓦楞铁造的活动旅游房屋。这样房
子调节潮湿空气更适合人的身体。但麦克阿瑟的贴身随从高级顾问惠特尼准将很不满意,
认为五星上将的总司令不能和美国驻韩国大使穆乔共使用一个洗澡间。他也不过发发火
就过去了。麦克阿瑟将军仍然过着东京时间,他让副官在他床头挂上东京时间表,比当
地时间要晚三个小时。副官知道总司令官的习惯,他还注视朝鲜战场。这样到威克岛是
凌晨两点他才上床去睡,到了三点三十分钟,睡了一个半小时,他起床先刮了胡子,穿
上他平常的旧军装,他说:这比礼服合身,有炮火气味、士兵气息,因为我们是在战时。
咔叽布裤子,敞领咔叽衬衫和一顶软胎旧战斗帽,他像往常一样没有佩戴“水果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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