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较量





咔叽布裤子,敞领咔叽衬衫和一顶软胎旧战斗帽,他像往常一样没有佩戴“水果沙拉”
(五颜六色勋章),只是在领子上戴着五星领章,看起来他像睡了十二个小时一样精神
焕发,他看着表对副官说:“威克岛、东京,一个指挥官战场才是你的时间。”他准备
着去飞机场迎接杜鲁门总统的“独立号”专机。
    杜鲁门总统从华盛顿启程之前,他和夫人、女儿商议给麦克阿瑟将军捎一些可能在
日本买不到的东西,即捎一些会使他高兴的小礼物。夫人和女儿都是从女人喜欢的东西
上想,但怎么也琢磨不出麦克阿瑟夫人缺少华盛顿什么?女儿玛格丽特半认真半开玩笑
地说:“他们缺少白宫总统这套房间。”
    杜鲁门只好打听他的助手,给麦克阿瑟将军的夫人捎什么小礼品?
    助手找来一位五角大楼当差的年轻人,此人曾当过麦克阿瑟的私人助手,他告诉总
统的助手,麦克阿瑟夫人她很喜欢吃布隆糖果,在日本那里是买不到的。
    总统夫人由女儿陪着,看了几个大商店,只是买到五盒一磅装的,感到不很满意,
看着太小气了。可是总统要助手给他买一盒在飞机上吃。女儿看着父亲笑,老人从来是
不喜欢吃布隆糖果的。看来这次在威克岛的总统和五星上将的会晤,是会像布隆糖那样
甜美可口。
    总统的随行人员分乘三架飞机,随“独立号”出发,记者和摄影记者三十五名浩浩
荡荡来到飞机场。总统的出发真是有一大堆麻烦的礼节,白宫、五角大楼、国会两院官
员和议员到机场送行,这表示杜鲁门总统是国家元首,是受全国人们的支持和爱戴。总
统还要检阅陆海空三军,这表示总统是真正的三军总司令。尤其在威克岛会晤五星上将,
还是目前朝鲜战争的联合国军总司令,这样在检阅三军仪仗队时,把手举得高高的,而
且喊出:“美国三军万岁!”以往只是摆摆手就行了。
    杜鲁门在登机时,站在舷梯上对送行的人们摆着手,他在走进机舱时,特别看了助
手一眼,好像怕忘了他带给麦克阿瑟的布隆糖果。
    “独立号”起飞了,它第一段路程到圣路易,在那里逗留了一夜。杜鲁门总统这一
夜在睡觉前,还在沉默地翻阅有关朝鲜三八线以北战斗事态的文件,并在中国地图上停
滞眼光,陷入沉思,他好像熟悉蒋介石,却不知道这位神秘的毛泽东。
    第二天下午3点20分继续飞行, 又飞六小时四十五分后,飞临加利福尼亚的费尔菲
尔德——苏森空军基地上空。这时天空出现十六架护航机,同时天上地下一起向总统
“独立号”发电:向总统致敬!
    杜鲁门总统回电:“向英雄空军致敬!”
    十六架护航机威武地比翼在“独立号”左右飞行,一直到专机着陆。基地司令陪着
总统检阅了空军仪仗队,基地空军乐队高奏《总统万岁》和《密苏里华尔滋》,然后下
榻在总统临时官邸。他下飞机就连声说:“很快,很好。”他是吸着家乡气息了。
    越过太平洋长途飞行是在当日午夜以后开始,机场很壮观,指挥塔的灯光和跑道上
的夜航灯五颜六色十分耀眼,把夜间的苏森空军基地打扮得分外妖娆,为欢迎总统到基
地,还在万盏灯影中放了五色缤纷的焰火。他提前一个小时就上了飞机,过有三十分钟
他就在飞机起飞前入睡了。飞机在开始飞入太平洋那一段他是在梦乡之中。第二天早晨
五点左右他醒了,模糊看看自己腕上的表,耳边传出飞机螺旋桨的嗡嗡声,随行人员向
他报告了机翼下的方向位置,他好像闻着海风气味。他感到浑身很舒适,精神愉快,他
走进飞行员机舱的时候才发现是当地时间三点。他从来不愿意空着肚皮说话和办公,自
己常说大炮的炮弹得放在大炮边上,表示有充足的炮弹才能到用时发射。他吃过早点,
然后又走到前舱去,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正驾驶告诉他飞机飞近夏威夷岛了。舱外天
色仍然很暗,往太平洋面上看,断断续续可以看见飞机翼下的舰只灯光。
    正驾驶威廉斯上校告诉总统,这些舰只始终跟在“独立号”下边,那是为了防范飞
机出了故障,另外总统的座机在大洋上飞行,海军要派海军上将指挥驱逐舰在航线上护
航。上校看着海上气象电报说,早晨在夏威夷着陆时能见度会特别的好。在天空晴朗起
来的时候,他凭窗往大洋上看,他看见像扯成一串绿翡翠、珍珠似的一脉相连的岛屿。
飞机继续往前飞,从西方的天边上慢慢地显露出更多岛屿,他心里说:无论如何,我是
亲眼看见了这叹为奇观的这些岛屿在一望无际的碧蓝的海洋只是一个个小黑点。飞机又
往下降了,随后看到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慢慢地显现出来了,然后清楚看见夏威夷兰岛
来了。最后飞机越过檀香山东南的金刚石顶,开始作着陆前准备工作,在珍珠港上空低
飞盘旋了一圈,港码头和陆地呈淡淡的墨绿色,那一块块不规格的深墨色是港口内的舰
只。飞机要在希克姆空军基地着陆。
    珍珠港在穿过太平洋上空的阳光照耀下,飞机在六英里高处就可俯瞰到,而且几乎
看见夏威夷大岛全貌了,这是美国第五十个州中要绕过四分之一地球才能到达的太平洋
中之州,这是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个州,一群美丽的亚热带群岛,镶嵌在浩瀚的太平洋
中,距西海岸达二千四百英里。该岛东北面气候潮湿,植物繁茂,清爽的风从辽阔的海
面吹来。西南面则正好相反,干燥而炎热,种植甘蔗和养牛系传统农业,是美国盛产兰
花的中心,生长咖啡也是全美第一流的。海湾呈鸟足状展向内陆,仅有狭窄出口与太平
洋相通,这里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基地。
    ●威克岛会晤
    飞机在跑道上降落了,地面尘风很暖人。当飞机停下滑向停机坪时,海军最大的乐
队独特的演奏,使人心旷神怡了。杜鲁门总统走到舷梯口,一阵芳香袭人心肺,众多少
女摇摆着花环在欢迎。斯坦巴克总督和太平洋舰队司令雷德福海军上将率领高级官员在
迎接,隆重而热烈。杜鲁门总统身后一大串白宫和五角大楼的要员相随,使夏威夷群岛
顿生光辉了。随后,在雷德福海军上将陪同下,杜鲁门总统登上巡洋舰,按总统的规格
礼仪都在舰上表演了。总统没有更多的讲话,因为他这次路过该岛,任务是军事行动,
自然避免世界舆论也就不多言了,然后乘舰巡视了珍珠港,当海军上将雷德福指给杜鲁
门总统看在1941年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的悲剧日子里留下的残迹时,他在哀乐声中向太
平洋投掷下鲜花篮。过后上将又给总统指看了今天强大太平洋舰队,迅速建起的基地和
良好设备。登岸后,总统在珍珠港海军俱乐部里用了午餐,并向客人作了简短的演说:
“太平洋的海水这么清,这里花这么香,但又有战争的硝烟飘来、作为总统的使命是如
何驾驭这场战争,制止战争燃烧在太平洋上。”因为岛上已经从朝鲜战场上运回来一些
伤病员在这里治疗,下午他访问了特里普勒医院。 当时正好由大型飞机运来一批伤员,
他皱着眉头走上前问道:“我是来看望你们的,你们是在朝鲜战场负了伤吧?”几个士
兵看着总统愣怔半刻说:“我们是在三八线以北负的伤,这仗打得真不是滋味。”有一
个士兵丢掉一条腿,他说:“为啥到三八线以北去打那倒霉的仗呢?”杜鲁门总统没有
再说什么,脚步很快地离开了医院。他想从珍珠港到医院好像从历史一个时期到了另一
个时期,虽然从时间看到现在还不到十年,战争过后又是战争。他好像在评价战争,也
在抱怨战争。
    杜鲁门心情报忧郁,斯坦巴克总督又陪他逛了岛上风景区,这一下子把他心情挑逗
起来了,他被这碑旋动人的风景所感染,连声说:“多么美丽的岛子呀!是该唱赞美诗
呀!也许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像这样充满田园情趣的地方了。这要光着脚赶牛该有
多好呀!”他又回到在家乡那十二年养牛的情形了。他回头对总督说着。
    斯坦巴克总督说:“作家马克·吐温曾经描写它说‘停泊在大洋中的最可爱的一队
岛屿。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一样,对我具有这样深沉和强烈的魅力,没有一处地
方能这样令人怀恋地活在我的心中,在半生的时间中,始终魂牵梦绕。’他说得那么动
人。”
    杜鲁门赞赏地说:“作家半生时间中,始终魂牵梦绕,我要梦绕一生了。”
    杜鲁门又逛了商店,他看见了五磅装一盒布隆糖果,他想到这样送给麦克阿瑟夫人
更有气魄。这样他就有十磅送给麦克阿瑟夫人,一磅准备自己尝尝。
    “独立号”在午夜零几分离开了希克姆机场。杜鲁门一上飞机就入睡了,在这大部
分的航程中,他的生活助理来看望几次,但他都在梦乡里,直到飞过子午线。驾驶员感
到太顺利、顺风了,飞机到威克岛会超过预定时间,他不得不减速,因为五角大楼同来
的官员说,麦克阿瑟不在机场接总统就不好办了。不应在预定到达时间以前飞到威克岛。
    结果杜鲁门总统“独立号”专机晚到了三十分钟。
    麦克阿瑟在飞机场瓦楞铁造的房子里等着,他没有和身边人谈话,他抽着烟斗。他
的贴身随员惠特尼准将警告过他,杜鲁门先生脾气急躁和粗暴并有成见。他在想这次会
晤将产生什么后果?
    “独立号”着陆了,其他随行人员是分乘三架飞机到达的,记者、摄影记者共有三
十五人。麦克阿瑟将军只有一千九百里旅程,而杜鲁门总统的旅程则是四千七百里。
    麦克阿瑟将军还在沉思中,副官邦克上校说:“将军,总统‘独立号’着陆了。”
他站起来又沉思一会才走出瓦楞铁房子。
    这时杜鲁门总统看着飞机就要在这荒芜人烟、尘土飞扬的威克岛着陆了。他一时忽
然兜上心头的是,竟以为自己会白白浪费了时间,麦克阿瑟这人妄自尊大的脾气,心想
这次成行,总统应当是受欢迎者而不应是不受欢迎者,他已飞行两倍于麦克阿瑟的行程,
而且按照级别和礼仪的一切规格,麦克阿瑟作为远东军司令应当到机场迎接他的总司令。
麦克阿瑟要是不来机场迎接,这会使他丢很大的脸,会引起世界舆论大哗。他要随行人
员通知“独立号”驾驶员与地面控制系统核对信号,弄清麦克阿瑟将军是否已经到达。
    在着陆前十五分钟机场塔台向“独立号”回电:麦克阿瑟将军已经到达,总统这才
下令着陆。
    “独立号”飞机缓缓下降着陆了。杜鲁门总统心里还是闹得慌。他把一小盒布隆糖
果打开,他心里想:麦克阿瑟来接时,吃上一块,当两个人拥抱时,对方会闻到他吃的
布隆糖果气味,这么就是两个人气同道合了吗?
    飞机徐徐滑向机场指挥大楼,这时机上每一个人好像都明白杜鲁门总统的心事,都
在等着瞧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事。刹那间,他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那儿没有麦克阿
瑟的踪影,这时他好像失去知觉似地放在嘴里一块布隆糖果,紧着嚼,如同嚼蜡了。脸
皮也一阵阵发烧,该怎么办呢?还是任它发展下去吧。
    直到飞机快停时,杜鲁门见麦克阿瑟并未出来迎接,就在这转身不能转身,止步也
不能止步的当地,另三架飞机上的人员都纷纷下了飞机。就在这一刹那间,麦克阿瑟从
瓦楞铁房里出来,他那高大身材挺立着,好像阳光刺眼,他心里知道时间到了,紧走几
步迎上去了。他感到好像在仁川从登陆艇上跳下来从容地迎上前去了。
    杜鲁门看见了麦克阿瑟,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下地,好像把肩膀晃了晃,两腿有力
地走过去了。他见麦克阿瑟身穿普通军装还大敞着领子,头上戴着油渍斑斑的软胎军帽,
步子很快地走近舷梯了。他的嘴里还有布隆糖果气味。白宫和五角大楼的随行人员也都
靠拢过来了。
    麦克阿瑟将军停下脚步,立正站着,他见杜鲁门正好走上前了,他没有敬礼就把手
伸了过去。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了。
    杜鲁门笑着说:“我好久没有看见您了,将军。”
    麦克阿瑟回答说:“我希望下一次见面不会等得太久。”实际上他们从来未见过面。
摄影记者照例乱乱哄哄拍了一阵,将军和总统在这么热烈的场面,互相拥抱了一下,麦
克阿瑟很神经地嗅到了布隆糖果气味,他的夫人琼是最爱吃这种气味糖果的。心里想:
这家伙怎么和我老婆一样喜欢布隆糖果?
    接着他和太平洋舰队司令阿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