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





天玄真人望着柳不醉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睛,心中颇有歉意,他抚摸着柳不醉的头顶,和声说道:“不醉,你师傅随着你天痴师伯进了天师洞闭关修行去了。孩子,看来你也要与你胡师兄一般开始转山了。”

就这样,等赵不嗔他们赶回山时,天竹道长已经被天痴真人带进了天师洞,闭关疗伤。而卓不凡则是被关进了镇狱崖下的青獠洞中,未经掌教真人天玄批准,永世不得出洞。而小酒儿柳不醉也就此开始了他的转山生涯。

夜色昏黑,胡不归一行四人径自穿过御花园,向着那个冰封的湖心小岛走去。这一路上张富贵手持金牌也不知道晃晕了多少侍卫,他与胡不归两个一路嘻嘻哈哈,专挑人多的去处晃悠,搞得梅四也学起梅轻雪来,将一块手帕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圆眼睛。最后还是梅轻雪给胡不归和张富贵脑门上一人来了一下,两人这才好好走道儿,不再从宫门处来回溜达。

小桥上积雪覆盖了斑驳的枯木残板,湖边枯树上一只寒鸟蜷缩着脖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胡不归几人走过小桥,穿过树林,来到了那座茅屋之前。那茅屋门扉轻掩,一晕炉火昏光从门缝处透了出来。

胡不归走到门前,那门便自动开了,心湖散人站在门口道:“胡兄弟,请进来吧。”

胡不归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梅轻雪抱着小虎跟在胡不归的身后也走了进去,而后是梅四。只有张富贵在茅屋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认定没有埋伏,这才缩着脖子走了进去。

待几人坐定,心湖散人手指微动,五只茶盏飞到各人面前,连小虎也有份,这次的却是一杯暗红浓酽的铁观音。胡不归端起茶杯喝酒一般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而后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心湖散人。心湖散人笑道:“胡兄弟,你就不怕老朽这杯茶里有毒吗?”

他这般一说,张富贵差点就扔掉手上的茶盏,而后要去抠胡不归的喉咙,却被梅轻雪轻轻拉住了,示意他少安毋躁。只听胡不归笑了笑道:“老爷子,你也真是抠门,上次来你便请我们喝茶,这次又是喝茶,老胡想着一口灌干净了,你老说不定就端酒出来了,到那时你纵使给老胡喝毒酒那也好过喝这茶汤了。”

心湖散人道:“老朽这儿倒真是没酒,却并非是不给你喝了。”

胡不归却正色道:“今晚小子却不是为喝茶来的。老爷子你跟那个狼王和他那白脸的主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当真与他们是一伙的?”

心湖散人低头拨弄着一炉火炭,口中缓缓的道:“我与那狼王和陈有路的主子确是一伙的,我们宗门叫做驭龙门。”

此言一出,张富贵第一个跳起来,道:“那你上次便是骗我们的了?枉我们把你当作好人,你却利用我们寻那玄武,你这老头好不狡猾!”

梅轻雪再次将张富贵拉住了坐下来,梅轻雪低声说:“先且听他如何说吧。”

五双眼睛望着心湖散人,心湖散人抬眼看着几人说道:“几个小友可知我这宗门的由来?”

梅轻雪道:“愿闻其详。”

心湖散人道:“诸位都是修真中人可有谁曾听过我们这驭龙宗的?”众人都是摇头,那心湖散人又道:“这只因为我们驭龙宗并非一般的修真门派。胡兄弟,你是来自青城派的,你们青城派修真是为何故?”

胡不归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大多不过是要彻悟大道,飞升仙界而已吧。”

心湖散人道:“正是,大多数修真门派一般都是本着这般想法儿创建的。而我们驭龙宗却并非如此。我们驭龙宗自开宗立派以来就没有一个人得道飞升的,你们可知道其中缘故?”

张富贵歪着嘴道:“多半是你们修练得不够努力吧。”

心湖散人也不生气,只是摇头道:“非也,我宗自轩辕黄帝创建以来,历经九千余年,其中不乏天资超绝之辈。究竟为何没人得以飞升却要从我派开宗说起了。

当年轩辕黄帝与蚩尤争神。轩辕黄帝以无上法力招来异界神龙九条,与蚩尤征战。其时轩辕黄帝麾下一共有十八名驭龙将。每条神龙由两名驭龙将驱使。我派开宗祖师便是其中两名驭龙将。

历经百年征战,轩辕黄帝终于击败了蚩尤,而那九条神龙和十八名驭龙将却也只剩一条神龙和两名驭龙将生还。并且在最后一战之中,那条名叫敖将的神龙躯体严重受损,已经到了不能修复的地步了。轩辕黄帝用密法将敖将的龙气聚集在一只宝壶之中,并且命我那两名祖师护持这条神龙的龙气,待日后因缘际会之时,神龙自有重生身躯的法门。而与神龙神龙气质最相近的便是天子气质,所以后世一位宗主便用法咒将敖将的龙气注入那千年紫檀木中,一是对敖将有好处,再则是敖将的龙气可以镇煞,可保华夏神州大地安泰。轩辕黄帝另一个旨意便是命我驭龙宗门人以天下苍生为重,随历代天子而居,护持天下运势,保神州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不得以个人修道飞升为目的。因此,历代驭龙宗门人谨记轩辕黄帝教诲,顺应天意变化,竭力护持神州运势,而我门的功法也只有到修成元婴的口诀,再往上的口诀早已被两名祖师爷焚去了,因而才会历经九千余年,竟无一人飞升。而我们这一派便有些像帝师一般,每有关乎国运的事件必要替当朝天子斟酌权衡,我们实在是入世的宗门,因而从不为修真同道所知。这便是我宗门的由来。”

胡不归道:“这般说来,你这宗门原是好的,却为什么那个小白脸一伙净干些杀人灭门、暗杀行刺的勾当?而你处于同门却不闻不问,这是何道理?”

心湖散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那个是我的师弟傲霜散人。我驭龙宗历代由宗主亲传的便只有两名弟子,而宗主之位也由两名师兄弟轮值,期限为一甲子一换。我这傲霜师弟其实也并非是坏人,只是我与他的治世见解大不相同,因而平日互相疏远了,所以他做的很多事儿我确实是不知晓的,便是知道我也物力干涉,毕竟他还是这一代的宗主,不号令我去做甚便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胡不归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一道震荡从茶几上传了出去,屋内一切都无损坏,却听屋外湖面上咔嚓一声,冰面裂开一道大口子。胡不归怒道:“这样滥杀无辜的人你却说他并非是坏人?那究竟怎样的人才算是坏人?难道柳晚晴一家却是坏人?这样的人你却说他并非坏人,你还帮他去抢那玄武神兽,还说什么有德者居之,你们这样也算是有德?”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屋外穿了进来:“我是不是好人有什么打紧的,”门扉轻轻一动,茅屋里便多了一个人,一头黑发瀑布般披散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只要叫这天下安稳,杀上几个人,我背上一个恶名又有什么关系。”

心湖散人摇了摇头不语,胡不归却怒不可遏,大声道:“你又是谁?你又凭什么决定天下人的生死?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我且问你,那柳晚晴一家可是你下令杀害的?”

傲霜散人冷冷的道:“正是老夫的指令,你若找人算账便来找我就是了。”

胡不归道:“我自然要找你算账!你且莫急,我再问你,难道说杀了柳晚晴一家老小便可叫天下安稳?”

傲霜散人道:“正是,柳晚晴并非是个大奸大恶之人,然而他却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儿,有着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他若不死,这天下只怕确实是不大安稳。”

胡不归道:“放你的罗圈屁!他知道的事儿你岂不是也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他又知道什么危及到天下安稳的秘密,让你一心要灭他全家?你这般惨无人道,连老少妇孺都不放过,却又说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真是不要脸之至!”

傲霜散人一张脸气得发青,百多年来,有谁敢这般当面辱骂他?一双手捏得咯咯作响,他怒道:“别说是那柳晚晴,便是你我也是要杀的!你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老夫的事儿,昨晚更是故意放走了神兽玄武,杀了你也不冤枉!”

胡不归也冷笑道:“好啊,老子也正想揍扁你个老白脸呢,我们这就出去比划比划吧!”说话间两条人影便已经到了冰封的湖面上。心湖散人人影一晃,站在了两人之间,梅轻雪和梅四也随之冲了出来,站在胡不归一边,张富贵也疾速从茅屋中冲了出来,待冲到冰面上却收势不住,啪的一声拍在地上,一个身子溜出去甚远。

却听心湖散人长叹一声道:“你们且都住手吧!你们当真以为争斗便能解决问题?”

胡不归道:“老子只知道此刻就想揍扁这个不要脸的老白脸,别的待揍扁了他再说!”

傲霜散人铁青着脸道:“师兄,现在我还是驭龙宗的宗主!自我当上宗主之后不曾命令过你一次,现在我命令你让开!若是我被这小子打败了,那么这个宗主之位便是你的了。”

心湖散人朝他二人看了一眼,转身走上了岸。胡不归也对梅轻雪等人道:“轻雪、四哥、富贵,你们且站到一边,看老胡怎么揍扁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妖怪!”梅轻雪轻声说:“你自己小心了。”目光之中甚是关切,她虽觉得以胡不归现在的修为与这傲霜散人争斗实在是凶险之极,但此人脾气上来,你若不许他打,只怕是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因而只说了这一句便和梅四一起拖了脚跟不稳的张富贵走上了岸。

一阵冷风从湖面上吹过,冰面上积雪飞扬,透过纷飞的雪粉,傲霜散人看到的是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一股与之修为并不相称的强大斗志从面前这小子身上透了出来。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章 单条

杀气无边,自湖面上弥散开来。一只寒鸟骤然一惊,振翅飞起。就在此刻傲霜散人出手了。

漫天寒星向着胡不归疾射而来,光芒盖过了夜空中的星辰,一股令人血液凝固的冷气席卷而来。傲霜散人一出手就施展出了他拿手的寒霜指。他的寒霜指虽与南塘秋的天星剑诀相似,其实却大有不同。梵天谷的天星剑诀为外柔内刚,外小而内大,是被秘法压缩了的真元弹。而驭龙宗的寒霜指却是直接而锐利,且蕴蓄着一股阴寒之气,专破互体罡气。

胡不归龙气内敛,清光匕握在手中,全部精神锁定了那漫天的寒星,只见他身子随着清光匕翻转舞动,清光匕轻灵的宛如雪花一般,在激荡的寒霜指劲气中飘来荡去,似乎浑不着力一般,快速的在千百点寒星之间移动,其实却是借了那漫天寒星的力道,匕身碰上第一颗寒星,胡不归就借此撞击的力道撞向第二颗寒星,又借第二颗寒星,撞向第三颗,如此一来,胡不归本身并未消耗多少真元,却借着对手之力,将满天寒星全部卸尽。

其实,这一招胡不归也是出于无奈,他自知自身修为远不如傲霜散人,若是硬拼,只怕是不出十个回合,自己手上的清光匕便拿捏不住了。而这一招以弱抗强的法门却是胡不归从先前的诸次争斗之中得来的经验,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若是单纯拼比真元修为,那自然是有败无胜。但若是以有限的真元根基化为无限的妙用法门,则胜负便难说了。

傲霜散人心中惊讶不已,眼见着这小子修为不如自己深厚,却可凭着这般法门立于不败之地,实在是令人惊愕。要知道胡不归这一手看似取巧,其实这般以弱抗强则需要对自身真元掌控的心手如一,更需要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极为专著的精神念力,却不是寻常修为的人能够施展得出的。

傲霜散人不等胡不归喘息,双手连斩,寒光连闪,七道劈山刃须弥之间便到了胡不归的身前,而此次这七道劈山刃或横或斜,从不同的角度削向胡不归,速度又是极快,破空之声尚未响起,风刃便已经到了面前,此已经不容许不归再从容化解,只能硬接。只见胡不归双手握住清光匕,横在胸前,当的一声,架住了第一道劈山刃。火花四射,胡不归只觉得虎口欲裂,胸口处血气一阵翻涌,而那股龙气却在体内沸腾着,似乎这等强悍的力量反倒激起了好斗的龙气的本性。龙气瞬间蔓延来开,遍布了胡不归周身每一个地方。紧接着第二道劈山刃又当的一声撞了上来,龙气一阵欢腾,而胡不归却全身巨震,犹如一柄万斤铁锤砸在胸口,难受之极。随着一连串叮当之声,胡不归的身子不住后退,到了第七道劈山刃,胡不归一直退出去三十余丈,全身肌肉血脉几欲爆裂,只觉得一股巨力压迫在胸口,口中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胡不归踉跄两步,几欲摔倒。

傲霜笑了,一丝嘲讽的冷笑挂在嘴边,毕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后辈小子啊,傲霜心道。然而,傲霜的笑容很快就凝结在了脸上。因为胡不归也笑了,他直起身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抬起一张年轻的脸,他笑了。

傲霜从这个年轻人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种决心,一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