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
傲霜从这个年轻人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种决心,一种说到做到的决绝,这是浑然不顾一切之后的释然,这个人你能打倒他,却打不垮他的意志。傲霜散人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形的愤怒,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份倔强深深激怒了他所习惯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高傲心性,这个小子凭什么对他这般傲慢?
傲霜散人右掌猛地挥出,十成的真元透体而出,化为一道巨大的光刃,一道强劲之极的劈山刃脱手而出,带着傲霜的恨意,笔直的劈了下去。
从胡不归再次站直身子,他的心便与那好斗争狠、永不服输的龙气结合在了一起,一股强大的斗志涌了出来,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揍扁面前这个老白脸!
没有退却,也没有躲闪,胡不归笔直的奔向那道强大到超过他实力的光刃,他的身形快如流星,眼睛紧紧地盯着光刃正中间的一个点上,没有透拳而出的强横真元,全身的真元和坚韧的意志全都聚集在右拳上,龙气短短的聚集在他的右拳上,散则弱,聚则强,这一拳有去无回,没有昆仑派玉碎诀的拳势法度,有的是玉碎的决心,宁肯玉碎,任什么都挡它不住。
岸边,梅轻雪一只手攥着张富贵的手腕,她一声不吭,一双眼睛里只有胡不归那双坚决的眼睛,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因为她看得出那光刃的威力。张富贵也紧张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膛,而梅四却闭上了眼睛,看也不敢再看。就在张富贵的心跳暂停的一刹那,胡不归的拳头击中了那道光刃。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光刃碎裂了,从最中心的那个点上碎成了千百片,而胡不归的拳头依旧不停,穿过无数真元碎片笔直冲向傲霜散人。一转念间,胡不归的拳头已经打在了傲霜散人那张高傲的脸上。
傲霜散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越变越大的拳头笔直的打在自己的脸上,一股巨痛从脸上传了出来,身子跟着向后飞了出去。胡不归紧跟上去,一拳接着一拳,胡不归怒吼着打了出去,毫无章法,简单而直接,粗野而坚决,每一拳都打在傲霜散人的身上。傲霜散人的护体罡气被打散了,一阵阵剧痛从肉体上传来,傲霜散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痛楚,直面死亡的恐惧涌上了傲霜散人的心,直到此刻他仍想不通,这个小子究竟是凭什么能打倒自己的?拳头雨点般的袭来,彻骨的疼痛钻入了傲霜散人的骨髓里,在那一刹那,他想起了他命人暗杀的那些他认为威胁到社稷的臣子、将军,那些人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随着轰然一声,胡不归一拳将傲霜散人打得砸向冰面,冰面顿时破裂,傲霜散人的身子还没来得及沉下去,又被胡不归一把揪起,右拳再度轰向傲霜散人一张越来越苍白的脸,然而这一拳却停在了空中。胡不归松开手,傲霜散人的身子软软倒下。
当胡不归脚步踉跄的走向岸边时,一阵欢呼从岸边响起,梅轻雪等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老胡又一次创造了奇迹,他胜了。梅轻雪和梅四向着胡不归冲了过去,却听见身后张富贵哎呀一声,攥着自己的左手腕一脸的痛楚表情,却是被梅轻雪方才过度紧张捏得紫了一圈。梅轻雪脸上一红,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梅四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胡不归,喜道:“老胡,你真行!你果真把那家伙打扁了!”
心湖散人身影一飘,抱起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般的傲霜散人,慨然而叹,说了声:“这又是何必呢!”
傲霜散人挣扎着道:“师兄,从今天起,咱们驭龙宗的宗主便是你了。”说完便昏了过去。
心湖散人对胡不归道:“胡兄弟,你且随我来。”
胡不归被梅轻雪和梅四搀扶着跟在心湖散人后面走回了茅屋。心湖散人道:“胡兄弟,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你以为昨日我们抢夺那玄武是为我们自己吗?”
胡不归道:“那你们是为谁?”
心湖散人道:“胡兄弟有所不知,这神州大地需得有灵兽之气护持,想必你已经见过那条附身在紫檀木上的神龙敖将了。它便是这数千年来我中华神州的守护神物,凭着它的龙气这才镇住了变幻莫测的煞气,得以保得神州大地的安泰。然而敖将业已醒来,说不准哪天就飞升而去,这玄武恰巧在此时降世,是接替敖将的绝佳对象,你说我们能不奋力拼抢吗?若是神州没了这等灵兽护持,若是煞气上冲,其时便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胡不归眉头紧皱,道:“我师傅却没与我说这些,他老人家却说这玄武原不该为凡人所囚,若是任意作践神兽,只怕是于天下运数有所影响。所以他老人家才命我们前去捣乱的。但我以为,这神兽也定然不喜被你们所擒,你若强迫它,只怕是反倒适得其反呢。再者说,这神兽天生地养,好端端的就让你们化为一团没有身躯的元气囚禁在一个什么东西里,若是这样你不觉得对它来说也太过于不公道了吗?”
心湖散人苦笑道:“胡兄弟误会了,我又几时说过要讲这玄武炼成一团没有躯体的元气?我们不过是想令它尽量不出京师范围而已,更别说什么囚禁了。要知道京师重地是神州大地的风水眼,镇住此地,神州便可安泰了。原本我们只是要在它龟壳上划九九八十一道平安镇煞符,然后修建庙宇将它供奉起来,神物一般的对待,又哪里会伤害于它。”
胡不归道:“原来如此,倒是老胡冤枉你们了。不过你若早些告诉老胡,老胡也不会与你们捣乱,放走那玄武了。”
心湖散人长叹一声道:“如今在说这些却已经晚了,那玄武躲进地下,在想去寻它,只怕是希望渺茫了。并且,随着玄武出生时间越久,它的原力就越强大,刚出生之时,我们尚且极难将它困住,再过些时日,便是寻到了它,只怕这普天下便没有人能降伏它了。”
胡不归心道:那是你没见过我师傅,若是他老人家出马,定能降伏这玄武,更何况与这玄武也未必就一定要动用武力,却可以与它打个商量,看它自己愿不愿意为你们镇煞。胡不归道:“这次确实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既然你们是为神州黎民,这寻找玄武来镇煞的事儿就落在老胡身上吧。我们稍后就去那地下城,看看事情可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且将那平安镇煞符拿给我们,我们若是见到那玄武,便帮你把符咒画在它背上即可。”
心湖散人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表纸,拿起一只法笔,不沾朱砂,而是以真元为墨,在纸上画出了一道符咒,而后连符咒带法笔一起交到胡不归的手上,道:“但愿你们能够将这道符咒画在玄武的背上,一切咱们只能尽人事,成败与否全凭天意吧。”
胡不归将符咒法笔交给旁边的梅轻雪保管,对心湖散人道:“你就在这里的等我们的消息吧,我们告辞了。”说着几个人就与心湖散人见礼作别,出了茅屋,向御花园外走去。
随着一声嘶吼,拳头再度落在坚硬的山石上,嘭的一声,山石爆裂,火星四溅。卓不凡不住的喘息着,这青獠洞已经被他向里打深了十余丈,而心中的愤恨却依旧难以平息,他恨自己,竟然重伤了天竹师叔和大师兄。他更恨这多舛的命运,这朱雀为什么就偏偏挑上了他?它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现在更陷自己于不义,而自己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愤恨毒草一般在他心头蔓延。
他猛地一把撕开了胸口衣襟,那只殷红的朱雀依旧盘踞在胸口,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振翅飞将出去。卓不凡手掌一翻,赤麟剑出现在掌中,剑尖炙热,对准了那头古朴雄健的怪鸟,既然化不掉它,那就把它挖出来,总好过自己再害人!
“卓师兄,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卓不凡回身望去,却是满脸惊恐的杨不悔。杨不悔一见此状便明白了,眼泪顿时扑出扑出的滚了下来。杨不悔道:“卓师兄,这哪里怨得了你,你又何必如此?!”
卓不凡微微一愣,随即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这几日都是宋不贪来给卓不凡送饭,今日却换作了杨不悔。只见她胳膊上还挎着一只食盒,泪水却一颗颗的滴落在黄杨木食盒上。
杨不悔擦干眼泪道:“我就是怕你如此,因而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却是这般的没骨气!”
卓不凡道:“小师妹,你却不知道我的苦处。”
杨不悔道:“我又哪点不知道你的苦处,但你却也不该这等消沉,这般的自暴自弃,掌教师伯将你送进这青獠洞哪里是为了你这般?他老人家是要你勤奋修行,早日化去这惹祸的朱雀。而你却遇上点小挫折就自艾自怨,自暴自弃,如你这般还怎么去报你的家仇?又如何对得起你的恩师?”
这番话说出来,卓不凡沉默着,最后他说道:“小师妹教训的是,我确实是有些自暴自弃了。从今日起,我便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化掉这害人不浅的物事。”
杨不悔道:“你知道便好,这也没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说到这里,杨不悔放下食盒,在一块大石头上做了下来。杨不悔道:“我听宋师兄说你这几日都没吃东西,可是如此?”
卓不凡道:“我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这些了,有些水喝便可。倒是你,小师妹,你来这里我师傅可知道?别叫我连累了你受罚。”
杨不悔道:“你放心吧,掌教师伯虽说不许你出洞,却没说不许我们进来看你。怎么,你难道练成了道胎吗?怎么不需要吃东西了呢?”
卓不凡道:“道胎却还没有练成,不过已经到了化丹成胎的阶段了。”
杨不悔道:“那该恭喜师兄了,如你这般快就到了这等境界的怕就只有咱们祖师爷了,你就更不该自暴自弃、妄自菲薄了。倘若你不是人间第一等的人物,那神兽朱雀又怎么会选你做宿主?便为了这个你也不该认输,偏要想法化解了这场无妄之灾,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呢。我曾听说圣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朱雀看似大祸,谁又能知道这不是上天为了磨砺你所设的困苦呢?”
卓不凡点头道:“多谢小师妹指点,我却不如你想的透彻,实在是惭愧了。”
杨不悔道:“哪个要你来谢了,你、我还有老胡,咱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磨难,现在却说这些生疏话,岂不是叫人心寒。”说着杨不悔打开食盒递到卓不凡面前,道:“我既然把东西拿来了,你多少也该吃点。”
卓不凡接过食盒,只见里面是三样小菜,一个是素炒山菇,一个是红油山笋,还有一个是素炒冬瓜。下一层是一盒米饭。卓不凡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道:“这不是老张做的菜啊,是你做的吗?味道真好!”
杨不悔的脸顿时红了,道:“偏你舌头灵呢,一尝便知不是老张做的。”
卓不凡望着杨不悔一张桃花般的容颜,映衬在洞外斜射进来的光线里,一丝丝纤细的绒毛在脸上轮廓处泛着柔美的光,便如水蜜桃一般惹人怜爱,不由看得痴了。
胡不归等几人走在寂静的宫廷内,周遭一片死寂。从湖心岛出来,胡不归便已经没有了战胜强敌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他一面走一面问道:“你们说我这次放走玄武究竟是不是做错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任何一个生灵都需要两种东西,朋友和自由。但是那心湖散人却告诉了我另一样东西,那就是责任。他们驭龙宗的做法或许我们不能接受,但是他们却是肩负着责任的人。”
梅轻雪道:“那心湖散人的话也未必正确,但是我瞧他这次却不像是在骗人。若是那玄武自愿替他们镇煞,那便再好不过了,若是不愿意,那我们即使是寻到了玄武也不能强迫它接受。这原本就是人类的事儿,要者不相干的玄武来承担本就是人类狭隘的念头,他们对人类是有责任了,但对众生来说却未必是公允的。”
胡不归点头道:“轻雪说得有道理,若是站在更高的角度来说,他们确实是自私了些,只为人类着想了,却没想过其它生灵愿意与否。”
张富贵道:“我觉得那老头子所说的什么煞气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嘛,只要天子英明,下面做臣子的忠君爱国,朝廷政令清明,使得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哪里还会有什么造反的,内乱的,篡位的,更谈不上什么祸患、煞气之类的东西了。”
梅四道:“我觉得富贵说得有道理,若是一个明主便不该随意听信这两个驭龙宗的人的言语,身为国君哪能没有自己的见解,这等皇帝只怕也难成大器。”
胡不归却道:”说到这里,咱们也来了皇宫这许多回,却一次皇帝老儿都没看见过,日后回山却不好与众位师兄们吹牛了。富贵,你旧居宫中,可曾见过皇帝吗?”
张富贵摇了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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