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
胡不归却道:“掌门师叔为何只要我们跪却不让二师兄他们也来跪?”
天玄真人道:“放肆!你们两个偷出山门,又惊扰山民不说,且还年幼无知听信妖物蛊惑,诬陷好人,不让你们跪却让谁跪?”
这时候,赵不嗔却假惺惺的跪在天玄真人面前道:“师尊息怒,小师弟他们年幼无知,受了妖物蛊惑原也是有情可原。只怪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平日里没有好好教导他们,师尊要怪便责罚弟子吧。”
胡不归怒道:“哪个要你来假惺惺!明明是你们不对,却来说这样的话!”
天玄真人喝道:“混帐!住口!你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唆使卓不凡违反门规,你道是师叔不会责罚你吗?”
卓不凡连忙道:“师尊息怒,弟子有话要说。”
天玄真人却瞪了他一眼道:“你且闭嘴,回头我再说你!”
胡不归见天玄真人不问青红皂白便是一通责骂,心道:这与二师兄他们杀那老黄鼠狼时又有何分别?嘴上却道:“掌门师叔这么说一定是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天玄真人闷哼一声道:“怎么?难道你两位师兄还会冤枉你不成?那秋桐村的妖怪你为何不杀?那妖物说不是它干的坏事儿便就不是了吗?你以为以你的修为便可以出去逞能了吗?像你这般的本事最好出去也不要说是我们青城派的,免得丢人现眼!”
胡不归怒极,只觉得这天下不讲理之人莫过于眼前的这位掌门师叔了,心中一股刚硬又涌了起来,也不愿意再去辩解,冷冷得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二师兄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杀生了!”言下之意自然是有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师傅便自然会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徒弟了。
这句话一出,直气得天玄浑身发抖,指着胡不归:“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胡不归也是全身一阵颤抖,道:“全凭师叔发落,弟子一概承担了,此事却与小桌子无关,都是弟子一人的过错。您老人家看着办吧。”
卓不凡却道:“都是弟子不好,若是早点禀报师傅便不会犯此大错,还请师傅责罚弟子!”
天玄真人怒极反笑,道:“好啊!好啊!看看你们两个多讲义气!受罚都要争着来,真是好兄弟!只有我一人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道人,好啊!”
这时,旁边跪着的赵不嗔却假意来劝解,轻轻推了胡不归一把,道:“休要再胡言乱语了,快跟师傅说你们错了,好好认个错也就算了。”胡不归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却突然学着他的样子语气怪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你若是天天这般打我,便是神仙我也不做了!”这正是那天在舍身崖赵不嗔跟颜如雁打情骂俏时说的话,却被胡不归记住了,此刻便拿出来羞辱这个家伙。胡不归学他学得惟妙惟肖,人人一见便知是在学赵不嗔,还偏偏做出一脸的淫笑,众人尽皆愕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而赵不嗔却是大吃一惊,心念急转,脸也吓得变了颜色,心道:难道那日与颜妹幽会却被这小子看到了?定是如此,这下可更加留他不得!要是师傅知道了就大事不妙了!当下作出吃惊的样子道:“怎么?你发疯了吗?在师长面前要注意行止!不可如此无礼!”
天玄真人却怒道:“这小畜牲也会注意行为举止?你看看他浑身上下哪一点像修道之人?前几年说是年纪幼小也便算了,到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不思进取,目无尊长!不但是丢光了他师傅的脸,简直连青城派的脸都叫他给丢尽了!”天玄真人自己却不知道,他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却是在那天禅静大师格外青睐胡不归而种下的,此刻发作起来,好不厉害。
胡不归一听天玄真人说自己丢了师傅的脸,便不干了,怒道:“我哪点儿丢我师傅的脸了?我师傅可没教我说谎话,撒大谎!我师傅可没教我勾搭女人,不择手段抢着立功!你们青城派的脸我更不希罕去丢,我本领虽然低微,却不会胡乱杀人,更不会仗势欺人!”
这一番话字字掷地有声,句句顶得天玄真人胸中气血翻涌,只想一抬掌弊了面前这个小畜牲,手掌抬起来半天,却冷笑一声道:“好啊!我们青城派如此不堪,你这便滚吧!”
胡不归起身拔腿便走,道:“走就走!稀罕留在这里吗?”竟一路洒洒然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天玄原本说的是气话,却不曾想这个孩子性格如此刚硬,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但立即又有一种厌恶,如此顽劣不堪的孩子走便走了,任由他去好了!
卓不凡本想追出去拉住胡不归,却见师傅脸色青得吓人,便不敢再动,一声不吭的跪在当下,眼泪却流了下来。
自胡不归愤然下山而去,天玄真人一张脸就一直铁青着,无人敢上前劝慰。天玄真人一时想胡不归这小子虽然顶撞尊长、师兄却也没有大过,但这孩子竟然与妖物妥协,实在是危险之至,本想好好教导一番,却不想到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若是天痴师兄出关之后见不到这小子问起来,却不知道如何与师兄交待。想到这里不由得面有忧色,但旋即又想道:这青城山掌教真人还是我,我这个掌教却教训不得门下弟子了吗?说这小子几句便负气下山,若是青城山人人都像他这般,那还成何体统?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生气,却在这时,一个年轻道士上前来报:“禀报掌教真人,山下有一对母女要求见见卓不凡和胡不归二人,说是来感谢仙长的大恩大德。”
天玄真人以真奇怪道:“噢?你先请她母女二人来我这里。”
片刻之后,却是春花扶着她母亲走了进来。天玄问起事情由来,春花便将卓不凡和胡不归二人如何去她家给他母亲治病,又如何等到天黑去了后山捉妖,又如何戳穿王老汉侄子的把戏一一道来,只把天玄一张脸又听得阴晴不定,却将春花母女吓得心头突突乱跳,不知何故。却听天玄命人唤了卓不凡来。卓不凡一见春花母女不由得一愣,道:”大娘,你们怎么来了?”
春花母女又要跪倒,被卓不凡一把拦住。天玄真人对卓不凡道:“不凡,此事你怎么不跟为师禀报呢?你们做得很好,我们修道之人便应该造福于百姓,不但要除魔卫道,也要济世救人。”
卓不凡道:“弟子谨记了。”眼神却颇有忧色,显然是在担心胡不归。
送走千恩万谢的春花母女过后,天玄真人一脸怒容的道:“传赵不嗔来见我!”
不多时,赵不嗔诚惶诚恐得到了进前,跪在地上。天玄真人怒道:“你这畜牲!竟然颠倒黑白,欺瞒师长,冤枉你小师弟,枉费我教导你这么多年!”
赵不嗔已知事情败露,不敢再说半句谎言,只是连连道:“弟子也是除妖心切,杀了那妖精却跟胡师弟发生了口角,才误以为胡师弟受了那妖物蛊惑,却不是有意欺瞒师尊,请师尊赎罪!”
天玄脸色稍缓,道:“杀妖除魔却也没错,只是你这个做师兄的办事怎么如此鲁莽呢?你看看你不凡师弟,本来人家调查的清清楚楚,正要将那妖怪带回山来,请侯为师处置,你却一剑将那妖怪斩了。虽说杀了它也不算是错,可是难道就任由那个装神弄鬼的恶汉逍遥法外?你这样鲁莽将来如何堪当重任? 又如何做众师弟们的榜样呢?你从这里出去就到青云峰无涯洞面壁思过吧,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了,没有为师的旨意不得随意下山,好了,你去吧!”
赵不嗔连连称是,低头出去了,却自一转身,面上流露出一股愤恨之色,朝着青云峰而去了。
第二卷 红尘游子 第二十一章 红尘
胡不归下了青城山,回望山门,只见一片云雾缭绕,心中依旧是一片铁硬,只觉得修道也了无乐趣,倒不如去那红尘中厮混来的快活,虽不会象山上道士这般威风,倒也落的一身干净。于是迈步走上官道,大踏步地走了。
身上依旧是那件肮脏不堪的道袍,头上依旧是那歪歪斜斜的庄子巾,腰上依旧丁零当啷的挂着那破酒壶,身后依旧是一脸茫然的小虎,然而此刻卓不凡却已经不再是青城弟子了,一时间只觉得天下虽大却没有他胡不归一个容身之地,心中一片凄然。又想起还在闭关修炼的师傅,不由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却一咬牙,偷偷抹了去,直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知道师傅若是出关看不到自己却会怎样?却又想起师傅闭关那天所说的话:“咱们修道之人怎么可以有如许多的牵挂呢,该来时来,该去时去。你看那青山终日与白云为伴,等白云飘远时又何曾出言挽留了?”此刻想来心下却不知是何滋味,便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出游的流云,虽离青山而去,但青山却没有责怪之意。
就这样一路思绪烦乱的沿路走去,不知不觉便出了山区丘陵地带,面前是一片平原,稻田如镜,映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青天,有白云在那倒影中飘过,一派宽广疏朗的景象。胡不归的心胸为之豁然开朗,旧居山岭,豁然看见平原,一股几欲放足狂奔的欲念油然而生,随念所起,一个青色的影子便如烟般的飘向了那花团锦簇的天府之国。
胡不归却不曾留意,在高空之上有一道清光远远的跟在他后面。
成都,又名锦官城,因盛产蜀锦而得名。五代时后蜀的孟昶甚爱芙蓉,令人在全城遍种芙蓉,故成都又名“蓉城”。成都确是一座人间福地,天府之国。城内水网密布、江桥众多、树木葱郁、繁花似锦,端的是一座“花城”。胡不归乍然来到这繁华古都只觉得处处新鲜,样样新奇,琳琅满目的事物看之不尽,只把一双眼睛忙得滴溜溜四处乱转。
胡不归毕竟是少年心性,一见这热闹非凡的红尘景象便早将青城山上的不快抛诸于脑后了,他带着也是双眼滴溜溜乱转的小虎在街上四处游荡,哪里热闹便向哪里去。却见街角一块空地上围满了人,便拖了小虎朝那里走去。挤进人群一看,却见是一个摊铺。一个担子上生着炉子,架了一口小锅儿。锅中沸腾腾化了一锅糖汁,甜香气四散开来。另一个担子上却放着一块溜光水滑的大理石板,一个老者手持铜勺站在当间,舀了融化的糖汁,手腕倾斜,那糖汁便如丝线般流下,落在那大理石上,线条流转,顷刻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便跃然出现在石上,却原来是个糖画摊子。那老者淋糖作画时,众人都屏住呼吸,不发出半点声响,此刻却都高喊一声:好!胡不归看得有趣,也是跟着叫好,却想:这糖画的这般漂亮却是不舍得吃了,如此那糖便不再是糖,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了。胡不归正要走开,却见几个杂皮模样的汉子挤进人群,来到那老者面前,当先的一个麻脸汉子将手掌一摊,那老者连忙陪着笑将十余文钱放在那杂皮手上。那杂皮将铜钱在手上轻轻抛起,似是不满。老者连忙陪着笑道:“三爷,今天刚开张,还没有多少进帐,明日再补上,明日一定补上!”那杂皮冷笑一声,带着几个手下推开人群走了。
待那三爷走远,老者呸的一生唾在地上,骂道:“日你先人板板的刘麻子!”胡不归不明所以,便问旁边的人:“大叔,刚才那几个是什么人啊?看起来有些凶恶哦,这老头为什么又给他们钱却又在背后骂他们?”旁边那人道:“你娃是外乡来的哦?那刘麻子你都不晓得,那个杂皮是来收保护费的,刘麻子仗着他老大是青龙会的香主在这几条街上横行惯了,哪个又不暗中骂他哦!”胡不归听得似懂非懂,而那人却怕惹事儿不肯再说了,只得带了小虎离开。
胡不归带着小虎在城中转了半天,又到茶馆喝茶听戏。却觉得那茶汤滋味比起青城山上的茶相差甚远,但那茶博士却将一盏长嘴茶壶戏耍的滴溜溜转,一道道滚水却像变戏法般的从壶嘴儿里喷出,飞入一盏盏的盖碗中,却不溅出半滴茶汤。那茶博士循着远近高低各处盖碗儿斟水,摆出各种姿势,却也有几分好看。而戏台子上正热热闹闹的唱着戏,一个跑堂的小伙计不断将瓜子、糕点送到客人桌上。这般热闹,在青城山便是过年也不曾有过,胡不归不禁大喜,歪在椅子上吃茶听戏,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两人混到肚子饿了,又与小虎两个跑到临江阁酒楼鲜辣麻红的点了一大桌酒菜,直吃得两个家伙满头大汗,连连称快。胡不归要了一壶酒,却也给小虎倒了一碟子,小虎一时好奇,伸舌头狠舔了两下,立即嗷嗷怪叫,大呼上当。原来在青城山小虎也曾被胡不归灌过天竹师叔的青竹酒,只是那青竹酒味淡而淳厚,清香绵长,却不是这山下寻常酒水可比的,也难怪小虎会叫。胡不归却不管那些,此时已经不是在青城山了,青竹酒是再也喝不上了,山下这种火烧火燎般的辣酒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自从在翠竹峰住了一年,隔三差五的便被天竹拉去陪他喝酒,久而久之,胡不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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