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民国演义 作者:蔡东藩
中已没有我党人员,所恃参议院中,还有一小半会中人,现闻与统一共和党,双方联络,得占多数,我意拟改称国民党,与袁政府相持。袁政府若不违法,不必说了,倘或不然,参议院中得以质问,得以弹劾,他亦恐无可奈何了。”黄兴却亦善防,哪知老袁更比他厉害。孙文绝对赞成。当由黄兴邀集参议员,除共和党外,统与他暗暗接洽。于是同盟会议员,及统一共和党议员,两相合并,共改名国民党。一面且到处号召,无论在朝在野,多半邀他入党。
袁总统正怀猜忌,极思把功名富贵笼络孙、黄两人,先时已授黄兴为陆军上将,与黎元洪、段祺瑞两人,同日任命,且因孙文有志筑路,更与商议一妥当办法,孙意在建设大公司,借外债六十万万,分四十年清还。袁总统面上很是赞成,居然下令,特授孙文筹划全国铁路全权,一切借款招股事宜,尽听首先酌夺,然后交议院议决、政府批准等情。嗣复与孙、黄屡次筹商,协定内政大纲八条,并电询黎副总统,得了赞同的复词,乃由总统府秘书厅通电宣布。其文云:
民国统一,寒暑一更,庶政进行,每多濡缓,欲为根本之解决,必先有确定之方针。本大总统劳心焦思,几废寝食,久欲联合各政党魁杰,捐除人我之见,商榷救济之方。适孙中山、黄克强两先生先后蒞京,过从欢洽,从容讨论,殆无虚日,因协定内政大纲;质诸国院诸公,亦翕然无间。乃以电询武昌黎副总统,征其同意,旋得复电,深表赞成。其大纲八条如下:
(一)立国取统一制度。(二)主持是非善恶之真公道,以正民俗。(三)暂时收束武备,先储备海陆军人才。(四)开放门户,输入外资,兴办铁路矿山,建置钢铁工厂,以厚民生。(五)提倡资助国民实业,先着手于农林工商。(六)军事外交财政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权主义;其余斟酌各省情形,兼采地方分权主义。(七)迅速整理财政。(八)竭力调和党见,维持秩序,为承认之根本。此八条者,作为共和、国民两党首领与总揽政务之大总统之协定政策可也。各国元首,与各政党首领,互相提携,商定政见,本有先例。
从此进行标准,如车有辙,如舟有舵,无旁挠,无中专,以阻趋于国利民福之一途,中华民国,庶有豸乎!
此令。
政纲既布,孙文以国是已定,即欲离京,便向袁总统辞行,启程南下。独黄兴尚有一大要事,不能脱身,因复勾留都门,稽延了好几日。看官!道是何事?原来陆总理征祥,屡次请假,不愿到任,袁总统以总理一职,关系重大,未便长此虚悬,遂与黄兴谈及,拟任沈秉坤为国务总理,否则或用赵秉钧。注意在赵。沈曾为国民党参议,黄兴因他同志,颇示赞成。旋与各党员商议,各党员言:“沈初入党,感情未深,且系过渡内阁,总理虽是换过,阁员仍是照旧,若为政党内阁起见,须要全数改易,方可达到目的,若只得一孤立无助的总理,济甚么事?”黄兴听到这番言语,很觉有理,遂搁过沈秉坤,提及赵秉钧。赵是个极机警的朋友,当唐绍仪组阁时,他一面巴结袁总统,一面复讨好唐总理,竟投入同盟会中,做一会员。有此机变,所出后成宋案。黄兴明知他是个骑墙人物,但颇想因这骑墙二字,令他两面调停,免生冲突,所以也有意舁他上台。
中了人家的诡计。各党员恰表赞同,乃公同议决,由黄兴转告老袁,袁得此信息,暗暗心喜,遂将赵秉钧的大名,开列单中,赍交参议院,表决国务总理的位置。院中议员,国民党已占了大半,还有一小半共和党,就使反对赵秉钧,也何苦投不同意票,硬做对头,因此投票结果,统是同意二字,只有两票不同意。这两票可谓独立。总理决议覆咨袁总统,袁总统即正式任命,所有阁员,毫不变动。惟外交总长,初拟陆总理自兼,至此陆已解职,另选一个梁如浩,也得由参议院通过,令他任职。
黄兴乘势遍说各国务员,邀入国民党。司法总长许世英,农林总长陈振先,工商总长刘揆一,交通总长朱启钤,均填写入国民党愿书。教育总长范源濂,本隶共和党,至是闻黄兴言,左右为难,乃脱离共和党籍,声明不党主义。财政总长周学熙,亦赞成国民党党纲,惟一时未写愿书。黄兴又进告袁总统,劝他做国民党领袖。看官!你想这老袁心中,本与国民党有隙,令他入党,分明是一桩难事,但又不好当面决绝,左思右想,得了一个法儿,先遣顾问官杨度入党,阴觇虚实。
那杨度别号晳子,籍隶湖南,是个有名的智多星。他在前清时代,戊戌变法,常随了康有为、梁启超等,日谈新政,康、梁失败,亡命外洋,他也逃了出去,与康、梁等聚作一堆,开会结社,鼓吹保皇。到了辛亥革命,乘机回国,得人介绍,充总统府的顾问。特别表明,为后文筹安会张本。他仗着一张利口,半寸机心,在总统府中厮混半年,大受老袁赏识。就是从前蔡使到京,猝遭兵变,也是杨晳子暗中主谋,省得老袁为难。此番又受了老袁密嘱,令入国民党,他比老袁还要聪明,先与国民党中人,往来交际,讨论党纲。国民党员,抱定一个政党内阁主义,杨度矍然道:“诸君的党纲,鄙人也是佩服,但必谓各国务员,必须同党,鄙意殊可不必。试想一国之间,政客甚多,有了甲党,必有乙党,或且有丙党丁党,独中央政府,只一内阁,如必任用同党人物,必难久长。用了甲党,乙党反对,用了乙党,甲党反对,还有丙党丁党,也是不服。胶胶扰扰,争讼不休。政策无从进行,机关必然迟滞,实是有弊少利,还须改变方针为是。”国民党员,不以为然。杨度又道:“诸君倘可通融,鄙人很愿入党,若必固执成见,鄙人也不便加入呢。”国民党员不为所动,竟以“任从尊便”四字相答。杨度乃返报袁总统,袁总统道:“且罢,他有他的党见,我有我的法门,你也不必去入他党了。”用软不如用硬。黄兴闻老袁不肯入党,却也没法,只在各种会所,连日演说,提倡民智。袁总统尝密遣心腹,伪作来宾,入旁听席,凡黄兴所说各词,统被铅笔记录,呈报老袁。老袁是阳托共和,阴图专制,见了各种报告,很觉得不耐烦,嗣后见了黄兴,晤谈间略加讥刺。就是赵内阁及各国务员,形式上虽同入国民党,心目中恰只知袁总统,总统叫他怎么行,便怎么行,总统叫他不得行,就不得行,所以总统府中的国务会议,全然是有名无实。后来各部复派遣参事司长等,入值国务院,组织一委员会。凡国务院所有事务,都先下委员会议,于是国务总理及国务员,上承总统指挥,下受委员成议,镇日间无所事事,反像似赘瘤一般。想是乐得快活。
时人谓政党内阁,不过尔尔。黄兴也自悔一场忙碌,毫无实效,空费了一两月精神,遂向各机关告辞,出都南下。及抵沪,沪上各同志联袂相迎,问及都中情形,兴慨然道:“老袁阴险狠鸷,他日必叛民国,万不料十多年来,我同胞志士,抛掷无数头颅,无数颈血,只换了一个假共和,恐怕中华民国从此多事,再经两三次革命,还不得了呢。”黄克强生平行事,未必全惬舆情,但逆料老袁,确有特识。各同志有相信的,有不甚相信的,黄兴也不暇多谈,即返长沙县省亲。湘中人士,拟将长沙小南门,改名黄兴门。黄兴笑道:“此番革命,事起鄂中,黎黄坡系是首功,何故鄂中公民,未闻易汉阳门为元洪门呢?”辩驳甚当,且足解颐。湘人无词可答。不料过了两日,黄兴门三字,居然出现,兴越叹为多事。会值国庆日届,袁总统援议院议决案,举行典礼,颁令酬勋。
孙文得授大勋位,黄兴得授勋一位,嗣复命兴督办全国矿务,兴又私语同志道:“他又来笼络我呢。”正是:
雄主有心施驾驭,逸材未肯就牢笼。
黄兴事且慢表,下回叙国庆典礼,乃是民国周年第一次盛事,请看官再阅后文。
孙、黄入京,为袁总统延揽党魁之策,袁意在笼络孙、黄,孙、黄若入彀中,余党自随风而靡,可以任所欲为,不知孙、黄亦欲利用老袁,互相联络,实互相猜疑。子舆氏有言:“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而能动者,亦未之有也。”袁与孙、黄,彼此皆以私意交欢,未尝推诚相待,安能双方感动乎?黄克强推任赵内阁,尤堕老袁计中,赵之入国民党,实为侦探党见而来,各国务员亦如之,黄乃欲其离袁就我,误矣。总之朝野同心,国必治,朝野离心,国必乱,阅此回可恍然于民国治乱之征矣。
第十六回 祝国庆全体胪欢 窃帝号外蒙抗命
却说武昌起义的时期,为阴历辛亥年八月十九日,就是阳历十月十日,民国既改用阳历,应以十月十日为纪念日。袁总统当将是案咨询参议院,经各议员议决,以阳历十月十日,为国庆日。南京政府成立,系阳历正月一日,北京宣布共和,系阳历二月十二日,两日为纪念日,均举行庆典。每岁届国庆日,即双十节。应举行各事如下:
(一)放假休息。(二)悬旗结彩。(三)大阅。
(四)追祭。(五)赏功。(六)停刑。(七)恤贫。
(八)宴会。
民国元年十月十日,国庆期届,即举行庆祝礼,是日改大清门为中华门,门外高搭彩楼一座,内悬清隆裕太后退位诏旨,赵总理秉钧派内外两厅丞,作为代表,行中华门开幕礼。各署各团体代表,均到场庆祝,兴高采烈,旗鼓扬休。一面在祈年殿建设祭坛,追祭革命诸先烈,由赵总理代表总统,临坛主祭。祭仪概照新制,祭文仍仿古体,其文云:
维民国元年十月十日,临时大总统袁世凯,谨遣代表赵秉钧,具牺牲酒醴,致祭于革命诸先烈曰:“荆高之殁,我武不扬,沉沉千载,大陆无光。时会既开,国风不变,帝制告终,民豪聿见,神皋万里,禹迹所区,谁无血气,忍此濡需?矫首仰天,龙飞海啸,雷震电激,日月清照。蹉跎不遂,委骨荒垼承奈匆眩闫浅ち簦滴倚旅瘢阃傲遥§响瞎眨杂芍8锕始戎眨π乱潦迹樗日眩瑒栽站樱∩叙嫛!?br /> 祭毕退班,再由袁大总统,亲行阅兵礼。兵队共到一万二千名,拱卫军六千,禁卫军三千,游缉队一千,补充队一千,就总统府门外设台。袁总统戎服佩刀,登台兀立,所有陆军总长以下,统在台下站定。各军士由东辕进,从西辕出,行列井井,毫不凌乱。历一时许,各队俱已过去,袁总统方才下台,入府休息。各员均退至国务院,国务院中设茶话会,就厅前搭一彩棚,饰以松柏,下列几案数十,茶点齐备。参议院议员、各行政机关上级官吏、各省代表、中外新闻记者及京城著名绅董等,均就席与会。就是各国公使及外宾,亦乘兴参观。还有内蒙古活佛章嘉,及甘珠尔瓦两呼图克图,呼四克图为大喇嘛名号,亦作胡克图,蒙、藏、青海皆有之。时适来京谒见总统,因亦得列入会中。可巧天朗气清,日高秋爽,宾僚联翩戾止,端的是国门集祜,全体胪欢。既而日光晌午,客兴犹浓,院中备有午席,便请大众同餐,饮的是旨酒,吃的是佳肴,虽称是寻常筵席,计算代价,差不多要费千金。里面虽是奇穷,外面总要阔绰。午后席散,宾僚陆续回去,那军警两界,却来继续宴会,夜餐又有数十席,统吃得醉饱欢呼,无情不惬。
前门外的琉璃厂工艺局一带地方,独辟一个共和纪念会场,乃是革命党人发起,会场左右门及正门,均扎松花牌楼,场内亦有彩棚数处,内设陈列馆、运动场、演剧场等。陈列馆内的物品,系革命时的图印旗帜,衣服关防文件,及诸烈士生前死后的照像。运动场内,施演竞走诸技。
演剧场内,所演皆革命新剧。场中并设祭坛,供祀诸先烈牌位。最精雅的,是用五彩扎成,叠起一座黄鹤楼,高接云表,蔚为大观。无非皮相。除初十日正式会外,复继续开会两日。十一日章嘉活佛到会,令随从喇嘛讽经,追荐先烈。夜间有会员组织提灯会,备办各种花灯,募集青年童子,提灯出游,前导军乐,后护马队。先至中华门行鞠躬礼,嗣由大街直赴天坛,适四川公会,亦制成方式白灯,上书川省诸先烈姓名,同时并至。双方至天坛会齐,大放烟火。霎时间烟焰冲霄,就火光里面,现出各种革命战剧,仿佛枪林弹雨,依稀楚界汉河。大众见所未见,诧为奇逢,无论男女老幼,一时麇集,几乎满城不夜,举国若狂,小子也说不胜说。
惟袁总统以民国创造,煞费经营,除追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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