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民国演义 作者:蔡东藩
他自去逃生。各犯都欢天喜地的携手同去。是时程都督德全,及民政长应德闳,驻沪已一星期,惊魂甫定,且闻党人多已失败,乃联名发电,作为通告。其文云:
德全德薄能鲜,奉职无状,光复以来,惟以地方秩序为主,以人民生命财产为重,保卫安宁,别无宗旨。不图诚信未孚,突有本月十五日宁军之变,维时事起仓猝,诚虑省城顷刻糜烂,不得不忍一时之苦痛,别作后图。苦支两日,冒死离宁。十七日抵沪后,即密招苏属旧部水陆军警,筹商恢复。众情愤激,询谋佥同,连日规画进行,布置均已就绪,兹于本月二十五日,即在苏州行署办事。近日沪上战事方剧,居民震骇,流亡在道,急宜首先安抚,次第善后,并在上海设立办事处,酌派人员就近办理。德闳遵奉中央命令,亦即在沪暂行组织行署,以便指挥各属,筹保卫而策进行。窃念统一政府,自成立以来,政治不良,固无可讳。惟监督之权,自有法定机关,讵容以少数之人,据一隅之地,诉诸武力,破坏治安?看他语意,全是首鼠两端。德全与黄兴诸人,虽非夙契,亦托知交,每见辄谆谆以国家大局为忠告。我未之闻。即党见之异同,个人之利害,亦皆苦口危言,无微不至。乃自赣军肇衅,金陵响应,致令德全两年辛苦艰难,经营积累,所得尺寸之数,隳于一旦。哀我父老,嗟我子弟,奔走呼号,流离琐尾,泣血椎心,无以自赎。德全等不知党派,不知南北,但有蹂躏我江苏尺土,扰乱我江苏一人,皆我江苏之同仇,即德全之公敌。区区之心,唯以地方秩序为主,以人民生命财产为重,始终不渝,天人共鉴。一俟乱事敉平,省治规复,即当解职待罪,以谢吾苏。敬掬愚诚,惟祈公鉴!程德全、应德闳叩。
自程督通电后,沪上绅商,已知陈其美不能成事,乃就南北两方面,竭力调停,要求罢战。且硬请陈司令部迁开南市,移至闸北。陈其美忿气满胸,声言欲我迁移,须将上海城内,一概焚毁,方如所请。红十字会长沈敦和,前清时为山西道员,曾婉却八国联军,壹意保护商民,晋人称他为朔方生佛。至此访陈其美,再三磋商,陈乃勉强允诺。适江阴遣来援兵二千余名,为陈所用,陈又遣令攻局。并雇用沪上流氓,及东洋车夫,悉数助战。流氓车夫,也出风头。偏局中无懈可击,更兼外面军舰,用了探海电灯,了照交战地点,测准炮线,猛击敌军。敌军冲突多时,一些儿没有便宜,反枉送了许多性命。自二十五日夜半,战至天明,一律遁去。陈其美方死心塌地,将总司令部机关,迁至闸北,只有钮永建倔强未服,尚欲誓死一战,到了二十八日,号召残军,且延聘日本炮兵,作最后的攻击。这次猛战,比前四次尤为剧烈,不但轰击制造局,并且轰击兵舰,炮弹所向,极有准则,竟把海筹巡洋舰,击一窟窿,就是守局的北军,也战死不少。北军未免着急,竟将八十磅的攻城大炮,接连开放,飞弹与飞蝗相似,打死钮军无数。
流氓尽行溃散,钮军也立脚不住,仍一哄儿散去。沪局战事,方才告终。小子时寓沪上,曾口占七绝一首云:
风声鹤唳尽成兵,况复连宵枪炮声,
我愧无才空击楫,江流恨莫睹澄清。
郑汝成既战胜南军,连章报捷,北京袁政府,又有一番厚赉,容至下回表明。
上海宣告独立,除英美法租界外,只有一制造局,尚奉中央。孤危之势,可以想见,乃得郑汝成以守护之,卒能血战数日,战败敌军,是知用兵全在得人,得人则转危为安,不得人,虽兵多势盛无益也。犹忆前清拳匪之役,京中如载漪、董福祥等,用全力以攻使馆,不能损彼分毫,有识者知其必败。陈其美集数处之兵,攻一制造局,三战三北,甚至用流氓车夫为战士,欲以儿戏故技,恐吓北军,试思此时与袁军开仗,非清末可比,尚能以虚声吓退敌人乎?强弩之末,且不能穿鲁缟,况本非强弩,安能不折?是陈其美之弄兵,毋亦一董福祥之流亚欤?彼粗莽如刘福彪辈,徒有匹夫之勇,更不足道矣。
第三十回 占督署何海鸣弄兵 让炮台钮永建退走
却说袁总统闻沪上起衅,屡遣北兵至沪,助守制造局,且令郑中将汝成,及海军司令李鼎新,协力固守,如有将士应乱图变,立杀无赦等语。郑汝成本服从中央,立将此令宣布,又调开原有警卫军,专用北军堵御。果然内变不生,外患尽却,当即连章报捷。袁总统即任郑为上海镇守使,并加陆军上将衔,颁洋十万元,奖赏守局水陆兵士。两个十万元,压倒赣、沪军,其如债台增级何?郑汝成遵令任职,一面将赏洋分讫。嗣闻沪上败军,都逃至吴淞口,炮台官姜文舟,已经遁去,由要塞总司令居正管辖。居正与陈其美等,统同一气,自然收集败军,守住炮台。松军司令钮永建,与福字营司令刘福彪,先后奔到吴淞,与居正一同驻守。郑汝成、李鼎新等,因吴淞为江海要口,决意调遣水陆军队,往攻该处,嗣闻海军总长刘冠雄,由袁总统特遣,领兵南下,来攻吴淞炮台,于是待他到来,再议进取。暂作一结。
且说黄兴在宁,闻赣徐沪三路人马,屡战屡败,北军四路云集,大事已去,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号令军中,只说要亲往战地,自去督战,但却未曾明言何处。
七月二十八日夜半,与代理都督事章梓,改服洋装,邀同日本人作伴,各手持电灯一盏,至车站登车,并拨兵队一连,护送出城,既到下关,赏给护送兵士洋二百元,兵士排队举枪,恭送黄兴等舍车登舟。俟他鼓轮下驶,才行回城。黄兴到了上海,拟与孙文、岑春煊等,商议行止。哪知上海领事团,已转饬会审公廨,总巡捕房,访拿乱党数人:第一名就是黄兴,余如李烈钧、柏文蔚、陈其美、钮永建、刘福彪、居正等,统列在内。还有工部局出示,驱逐孙文、岑春煊、李平书、王一亭等,不准逗留租界,害得黄兴无处栖身,转趋吴淞口,与钮永建、居正会晤,彼此流涕太息。当由钮永建叙及:孙文、岑春煊,俱已南走香港,陈其美亦不能驻沪,即日当迁避至此。黄兴道:“全局失败,单靠这个吴淞炮台,尚站得住么?”钮永建道:“在一日,尽一日的心,到了危险的时节,再作计较。”黄兴又未免嗟叹。在钮营内暂住一宵,辗转思维,这孤立的炮台,万不足恃,不如亡命海外,况随身尚带有外国钞票,值数万金,足敷川资,怕他甚么。主见已定,安安稳稳的游历睡乡,至鸡声报晓,魂梦已醒,他即起身出营,也不及与钮永建告辞,竟携着皮包,趋登东洋商船,航海去了。
看官!这讨袁总司令黄兴,是与袁世凯有仇,并非与领事团有隙,为何上海租界中,也要拿他,他不得不航海出洋呢?原来旅京军界,恰有通电缉拿黄兴,袁总统愈觉有名,遂商准驻京各国公使,转令上海租界,一体协拿。小子曾记得军界通电云:
大总统副总统各省都督各使各军长旅长鉴:黄兴毫无学问,素不知兵,然屡自称总司令,俨然上级军官。凡为军人者,皆应有效死疆埸之精神,而黄兴从前于安南边境,屡战屡逃,其后广州之役,汉阳之役,其同党多力战以死,而黄兴皆以总司令资格,闻炮先逃,其同党之恨之者,皆曰逃将军。其人怯懦畏死,可想而知。其以他人性命为儿戏,又极可恨。此次乘兵谋叛,彼非不知兵力不足以敌中央,不过其胸中有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之秘诀,一旦事机不妙,即办一条跑路,而其同谋作乱者,则任其诛锄杀戮,不稍顾恤,其不勇不仁,一至于此。苟非明正典刑,不足惩警凶逆。我军各处将领,于并力攻剿之外,并当严防黄兴逃走,多设侦探,密为防范,无使元凶逃逸,以贻他日生民之患。旅京各省军界人同叩。
黄兴去宁,南京无主,师长洪承点,亦已遁走,代理民政长蔡寅,亟请第八师长陈之骥,第一师长周应时,要塞司令马锦春,宪兵司令茅乃葑,警察厅长吴忠信及宁绅仇继恒等,集议维持秩序,当议决七事:(一)取消独立字样;(二)通告安民;(三)电请程都督回宁;(四)电请程都督电达中央各省,转饬各战地一律停战;(五)电请由沪筹措军饷来宁;(六)军马暂不准移动,城内不准移出城外,城外不准移入城内;(七)军警民团责成分巡保卫城厢内外。七事一律宣布,人心稍定。当派参谋盛南苕,军务课长王楚二人,往迎程督。地方团体,亦举仇继恒代表迎程。
那知程督不肯回宁,且因第一师长洪承点,已经出走,特派杜淮川继任。其时宁人已公举旅长周应时,接统第一师,当有电知照程督。程不但不肯下委,反将周应时的旅长,亦一并取消。于是军民不服,复怀变志。
及杜淮川到任,正值张勋、冯国璋二军,由徐州而来,杜即往固镇欢迎。忽有沪上民权报主笔何海鸣,带领徒党百余人,闯入南京,竟占据都督府,宣布程德全、应德闳罪状,出示晓谕,恢复独立,只百余人,便可入城胡行,江宁城中的军吏,管什么事?自称为讨袁总司令。黄兴之后,不意又有此人。正在组织司令部,第八师长陈之骥,方才到署,何海鸣降阶迎接。陈之骥笑语道:“何先生!有几多饷银带来?”目的全在饷银,无怪扰乱不已。何答道:“造币厂中,取用不尽。”之骥又道:“有兵若干?”所恃唯兵,所畏亦惟兵。何复道:“都督的兵,就是我的兵。”之骥便回顾左右道:“这厮乱党,真是胆大妄为,快与我捆起来。”你前时何亦欢迎黄兴?左右闻命,立将何海鸣拿下,又将何党数十人,亦一并拘住。之骥复指何海鸣道:“此时暂不杀你,候程都督示谕,再行定夺。”于是将何海鸣等,羁禁狱中,再出示取消独立,全城复安。
既而南京地方维持会,向闻张辫帅大名,恐他军队到来,入城蹂躏,乃与商会妥议,公举代表,渡江谒冯军使,求保宁人生命财产,不必再用武力;且请转商张军,幸毋入城。冯军使国璋,任职宣抚,却也顾名思义,准如代表所请,一一允诺。代表即日回宁,转告陈之骥,之骥亦亲往谒冯,接洽一切。不意第一师闻之骥出城,竟去抢劫第八师司令部,与第八师交哄起来。第八师仓猝遇变,敌不住第一师,一拥而出。第一师放出何海鸣,引至督署,复宣告独立起来。第一师如此行为,定是受何党运动。城内商民,又吓得魂飞天外,大家闭市,连城门也通日阖住。何遂设立卫戍司令,并委任参谋各职,及旅团军官,又是一番糊糊涂涂新局面。仿佛戏场。阖城绅商,急得没法,只好邀集军人会议。怎奈军人纷纷索饷,声言有钱到手,便可罢休。是时宁城已罗掘一空,急切不得巨款,没奈何任他所为。何海鸣却用使贪使诈的手段,哄诱第一第八两师,扼守要害,有将来安乐与共等语。两师被他所惑,愿遵号令,只第八师的三十团,不肯附和,由何勒令缴械,资遣回籍。自是南京又抵抗北军,冯、张两使,率军到宁,免不得又启战争了。这皆是程督所赐。
且说海军总长刘冠雄督领水师南下,因吴淞口被阻,绕道浦东川沙东滩登陆,迂道至沪,暂驻制造局,会晤郑汝成、李鼎新等,修舰整队,决意进攻吴淞炮台。当于八月一日,密令海筹、海圻各军舰,驶抵吴淞,距炮台九英里许,开炮轰击,炮台亦开炮相答。居正亲自在台督战,约一小时,未分胜负,两下停炮,越二日又有小战,由海圻兵舰,连开数炮,炮台亦还击多门,寻即罢战。又越三日,复由海圻、海容、海琛三舰,齐击炮台,有数弹击中台内土墙,泥土及黑烟飞腾空中。台上稍受损伤,连放巨炮相答,三舰又复驶回。原来刘总长因吴淞一带,留有居民,如用猛烈炮火,不免毁伤住宅,且探悉炮台守兵,饷需缺乏,军无斗志,不如静待敌变,然后一举可下,所以数次攻击,无非鸣炮示威,并未尝实行猛扑;一面转致程督德全,速劝吴淞炮台居正等,反正效力。居正、钮永建,未肯听从,独刘福彪颇有异图,拟将炮台奉献,如何作敢死队头目?事被居正察悉,遽开炮轰击刘军,刘福彪仓皇溃遁,转投程督,情愿效劳。刘总长冠雄,得悉情形,遂调齐海陆大军,合作围攻计画。口外海军,由刘自为总司令,口内舰队,由李鼎新为总司令,江湾张华浜方面,派遣陆军进攻,由郑汝成为总司令,三路驰击,大有灭此朝食的形势。远近居民,逃避一空,就是沪渎一方面,距吴淞口四十余里,也觉岌岌可危,惊惶不已。红十字会长沈敦和,特挽西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