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狂1-23
“你说弹我就要弹么?”龙镜惊异下朝顾惜朝望去,那人儿扬长了秀眉,薄唇俊目间一片洌洌清冷。
龙镜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清这个人,就在她以为顾惜朝要决断离开的恍惚,琴声掠起。不是《风入松》,更不是《高山》、《流水》,竟是……《普庵咒》!宁静得有些沉寂,沉寂无澜。
一曲终了,龙镜还在细苦思量,那琴弦漫远的声声佛吟经诵是不是悼念芳魂消殒的寄伤,顾惜朝已然朗朗轻笑:“发音不及‘天风海涛’宏大,也没有雷大家的另一张‘独幽’清雅幽深,但是,松透温润过之,转音灵活,很合龙庄主的隽永古韵。”话落,举足就走。
“公子!”急切至不复娇柔。
顾惜朝暗叹,不是知音就不是知音:“龙庄主想肃清山庄也好、称霸武林也好,放火、下毒、杀人都与惜朝不相干。爱担侠义,喜欢坏人好事的是名捕大侠,你也不必防我!白白浪费了香炉里的‘迷迭’!只是!”冷冷如川裂冰破,“你敢动戚少商一下,我会让你想死都难!无名山庄?!还不在我顾惜朝眼里!”
回到同宿的厢房,天全暗了,桌上燃了灯。戚少商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顾惜朝径自宽了外衣,走入屏风。戚少商低沉了语气:“顾惜朝,你一直在龙镜庄主那里,到底什么事?”
象被质问般,顾惜朝带了冷淡的不悦回他:“一些私事,戚大侠也有兴趣吗?”
“私事?”戚少商想也没想就问,“什么私事?”是啊,到底什么私事要琴瑟相谐到这么晚。
顾惜朝当即停了手上的动作,扭头来狠狠看他:“九现神龙戚少商也学市井俗妇,好探人隐私么?”
被曲解的意气压都压不住,戚少商口气立刻冲了:“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顾惜朝本就是极度敏感的人,清傲却又自卑,顿时气得身子颤抖:“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不是你戚大侠的阶下囚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勾引庄主还是抢夺山庄?”混蛋戚少商,心口一疼,顿时有血腥气涌到喉头。
戚少商看他脸色瞬时苍白,立马后悔自己语言造次了,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言辞。迟疑刹那,顾惜朝吐出一口血,摇晃了两下就往后跌倒,戚少商几乎是同时接住他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感觉怀里的他似乎更加纤瘦单薄,真想骂死自己。
顾惜朝睁开眼,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微弱道:“戚少商,你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心不知明的搐痛,你当我是什么,伤害侮辱之后施舍一点温柔来哄骗我么?
戚少商深深深看进他眸底的迷离神伤:“不是的,我当你……”。为什么每次伤害他的都是我,我……最不愿看到你自贬难过。
顾惜朝发现自己心底的话竟无意地喃喃语出,被戚少商听个清楚明晰,因为那人正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当你是知音。”
'逆水寒同人 戚顾' 酒狂 9
写在文前:
有一脉相思,是近在咫尺;有一缕绊念,叫如何爱恋;有一份神伤,想要地老天荒;有一种传奇,值得荡气回肠。
第九章 病里不辞朱颜瘦
如果刹那是永恒,“知音”就是定格的咒语,只是,世上哪里来的永恒。
两人的关系微妙地游弋在短暂的和解之间。戚少商却觉得彼此廖长的沉默比先前不时的唇枪舌剑还要冷淡疏远,他竟不再能交接到顾惜朝凌厉傲气却又专注的视线了。
已经在无名山庄停留三天,戚少商还没有找龙镜了解当年“断无崖之战”的前因后果,因为情绪波动引发了顾惜朝心脉受损的旧疾,让他无暇顾及其余。出门前,戚少商就深怕顾惜朝的病万一出现闪失,马车里备齐了良材珍药,现下,他连熬药膳都不放心假手山庄侍女。
除了同惜晴小居一样的三味汤,还有雪蛤明心羹,是幽明花、石莲心配了千川冰岩的雪蛤炖制的甜羹。其实,这几种药材直接煮成药汁效果会快些,但是幽明花、石莲心在药材中都算是酸苦极重的,顾惜伤重混沌的开始就一味地畏苦怕涩,戚少商于是缠着孙昧设计出和三味汤类似的药羹,虽然药效稍微缓慢,可顾惜朝不至于难以下咽。
话又说回来,相较武学的天赋而言,戚少商的厨艺不是普通的一个“差”字可以形容,可见老天爷总是公平的。只是戚少商没有这种自觉而已,从学会起,他就每天很用心地做,必请孙昧指正,以期改进。不过有些事是注定的,两个月后,孙昧迫不及待地结束了顾惜朝的治疗,交代完整接下来的休养事宜,走前嘀咕了句:“这么难吃,还不如药呢,真不知顾惜朝怎么吃得下去。”
的确,顾惜朝从没有为什么味道之类对戚少商发脾气使性子,他只会怪戚少商多管闲事,却半点也不曾指责过戚少商做得不好。
汤也好,羹也罢,都由戚少商一匙一匙喂到顾惜朝嘴里,强硬而坚决,直到点滴不剩。顾惜朝意外地安静……和顺从,三天里,几乎没有说过话,只异常配合地吃药,仿佛极力地想让自己尽快好起来。病在渐渐治愈,顾惜朝却越发苍白了,轻盈羸弱地象要随时飘走,惟有那双清幽眸子深邃得教人看不清楚。
夜晚,微凉的气息拂过半卷窗纱,顾惜朝静静倚在窗口,月华如霜倾泻而入,凝成朦胧银辉笼罩住他修长秀逸的身影。戚少商踏进房间那刻,见到的就是这幅清雅如画,呼吸一滞,几疑顾惜朝正要被月光收走。
回神过来,戚少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银貂大裘披上他仅着单衣的薄弱身子:“病还没好就到窗口吹风,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习以为常地连裘带人拥住他,沁冷如冰,又气又急说不出话,自然地轻轻抱起那人,慎柔地安置进温暖和被褥。
就是这样的温暖让人贪恋,顾惜朝暗暗憎恨自己总被戚少商特有的暖流蛊惑,连记忆中的晚晴都没有如此洋溢的安心,无论那半年的疯癫还是这刻的清醒,想就此不管不顾地倚赖。心下羞恼迁怒,一掀被子:“冻死也是我活该,不用你戚大侠可怜!”大有非吵不可的挑衅意味。
可惜戚少商一年来摸透了他的一些小性子,较真要制服他已是游刃有余。戚少商快速卸了外衣,躺进顾惜朝身边盖严实被子,轻描淡写道:“睡吧。”
“你!”顾惜朝气得瞪着他,话都回不上来,恨恨地转身朝里,把优美弧度的脊背对着戚少商。
即使顾惜朝刻意躲远他,戚少商还是敏锐地感受到那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毕竟血凤珮能救命,救不了冷,伸手揽过顾惜朝纤瘦冰冷的身子,焐在怀里。
顾惜朝下意识地挣扎,低声呵斥:“快放开我。成什么样子!”
戚少商的手臂铁箍似的纹丝不动,不悦道:“你不睡暖和,第二天手脚都成僵的!两个大男人,你别扭什么?以前不都是这么睡的?”
是啊,顾惜朝一怔,他知道自己戒备心重,向来提防任何人,也不容人近身,但是一年多里这样汲取温度的情况多了去了,他一次也没有拒绝过戚少商的亲近。本来习惯的事,都是被龙镜胡说八道了几句,害他不自在起来。顾惜朝只由着性子推拒:“土匪,还不放开。”
戚少商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道:“再吵,全庄的人都被你叫来了。”
顾惜朝简直要气炸了,散了功的他怎么撼也撼不动戚少商,挣又挣不开,气急败坏间,耳颈处湿润的吐息痒痒得撩人,刚要狠骂,身后人伸出修长干燥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嘘,有人。”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闪进屋子,严密的夜行衣,容貌连同头发都裹得丝毫不露,才刚靠近床铺,一道冷冽的寒光破空划来,逆水寒!
黑衣人的挺拔身姿急退,以优雅之极的“寒塘渡鹤”掠身,堪堪避开了逆水寒的犀利一剑,回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贴着戚少商身侧,斜切向半倚床栏的顾惜朝。戚少商剑的快发挥至淋漓尽致,反腕撩剑,一招最简单的“仙人指路”,最有效地隔挡开对方剑刃,风影闪移,整个人已以绝对的保护姿态把顾惜朝全然护在身后。
最重要人儿的安全掌控在手,戚少商也不进攻,遥持逆水寒气定神闲:“龙庄主,把面布拿下来吧。”
“你怎么知道?”问话人意外的是顾惜朝,顾惜朝会知道是因为略通武林各家招式,认出她回手的“无名一式”正是无名山庄只传庄主的绝技,戚少商又凭什么知道呢?
戚少商微笑了下,并没有露出酒窝:“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和那天你回来时沾在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龙镜索性收剑回鞘,大大方方地解下蒙面布,乌黑柔亮的秀发瀑布般倾泻下来,衬得如花娇靥格外妩媚恬美。忽然盈盈笑语:“你护着他?”字句清脆得犹如雕阁画檐下一串起伏的风铃。
附: 琴,我所欲;佳肴,亦我所欲。
前两章里,琴是考证过的,菜肴则是比较地道的江南菜和粤菜,印象中小顾是江南人吧,应该喜欢偏甜口味的。(好吧,某琯自PIA,是某琯自己的喜好想跟小顾套近乎。)
大家觉得奇怪么,戚少商用在小顾身上都是稀罕的宝物,好象特别有钱的样子,他还没有当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呢,哪里来的才大势粗?呵呵,敬请期待《酒狂》番外一《夜寻》。(众:PIA飞你个乱贴小广告的!)
'逆水寒同人 戚顾' 酒狂 10
写在文前:
琴不是最好,音却骗不了人,什么时候可以再听小顾拂弦,我的心愿么?还是小戚的?
第十章 不耐五更寒
龙镜花枝乱颤,笑意却不曾延伸到眼眸:“真是好笑啊,戚少商!九现神龙居然和玉面修罗搅和在一起?”柔媚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嘲讽,眼睛却直直盯着戚少商,仿佛在期待他说些什么,“顾惜朝杀了你这么多兄弟朋友,我杀他也等于为你报了仇,你居然还护着他?!”
戚少商脸上的酒窝深沉成暗色,目光却如电射:“他的命是我的,谁想要先问过这把逆水寒剑!”
顾惜朝突然笑了:“依庄主的意思,不如戚少商现下一剑杀了我,碎尸万断,就此埋在庄主的紫堇花圃,可好?”
戚少商一震,顾惜朝曾跟他提过,紫堇是“红袖招”的一味主药,少见且难培育。无名山庄竟有一花圃,这意味着什么?
龙镜好象听不懂他们话语的含义一般,瞬然收敛了兵器,径直走向屋外:“戚大捕头不是想问‘断无崖之战’吗?明日午时,龙镜在大厅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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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厅只有龙镜和面蒙白纱的绡苓在,戚少商和顾惜朝一进厅内,门就自动关上了。龙镜依旧甜美的声音带着隐隐冷峻:“你们来之前,无情总捕就传信给我,要我协助你们,尤其是‘断无崖之战’。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你们想问就问吧。”
戚少商直截了当道:“我只想知道当时的真相!”
“真相?”龙镜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相。其实很简单:当年我收到岚兰的讯息,羽罗公主与江湖赫赫有名亦正亦邪的碎霆教教主风渎相恋,谁知风渎竟与她有肌肤之亲后,移情别恋,被海天菱看到他和别人亲昵。所以岚兰召集了平素交情好的姐妹,一起到断无崖讨个公道。最后,风渎自己跳下了悬崖。”
戚少商话锋一转:“你知道‘红袖招’么?”
龙镜神色如常:“听说过,这种毒药不是已经绝迹了么?”
“最后一个问题,”顾惜朝眸光锐利地看着她,声线淡定而缓慢,“为什么你种了那么多紫堇?”
“这正是我想求顾公子的。”龙镜看向身后的绡苓,“绡苓她中了一种罕见的毒,只有紫堇可以延缓毒性,现在毒气蔓延到脸上,听说晚晴小姐得医仙毒圣真传,她的医书正在顾公子手上……不知顾公子是否愿意帮这个忙?”难怪蒙了面纱。
“不愿意。”顾惜朝爽脆地一拂袖,背转了身子。
戚少商微皱眉头:“顾惜朝,能治就帮帮她吧,也算……”“行善积德”四个字终究咽了回去,顾惜朝的性子可是说来就来的,现下不能再刺激他了。
这个人大侠心肠又开始发作了!“要靠紫堇缓和毒性的只有七彩幻影蛇的毒,这种毒不过发作起来痛苦点,死不了人!”顾惜朝虽然这样说,还是从布兜内掏出一枚两寸左右的小玉瓶抛过去,“五天一颗,可以暂时压制蛇毒,要完全解掉麻烦得很,等我有空回来再说。还有,那紫堇本身就是毒,最好不要再碰了。”
龙镜盈盈一笑接了,秋波流转却瞟向戚少商:“我龙镜欠顾公子一个人情,以后公子有任何难办的事,无名山庄……”
“不用!”顾惜朝冷冷打断,“你不来偷袭,我就很安心了。”
龙镜没有流露任何窘迫的神情,反而闪烁出慧黠之色:“顾公子,你以后自然会明白我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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