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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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回到自己的“家”时,波娜卡不但已经为他准备了一双自制的,有点象日式木履的拖鞋,更为他准备了一盆洗脚用的热水,在他的双脚泡得微微发麻,从心底都感受到一种舒适的时候,虽然粗糙,但是波娜卡已经用心把它们调制得更可口的食物,就会送到他的面前。两个人就会坐在一张用原木做成的桌子前,借着太阳的余辉,一起共进晚餐。如果他真的回来晚了,波娜卡就会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坐在屋门前静静的等待他的归来。在灯花的轻轻的爆响声中,波娜卡亲手榨出来的椰子油也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那一幕真是动人极了……
目光再次从自己手上的那朵野花上掠过,战侠歌整个人再次呆住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本能的摘下了那朵野花。他从十八岁进入中国第五特殊部队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十二年了。他经历了十二年的坎坷,经历了一个平凡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想象,更不可能体验到的惊险与刺激。但是相对应的,在他的生命中,也少了一样在平凡人眼里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平静的生活!
战侠歌经常用军人的天性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来告诫自己。但是,当他真正融入到这种平淡生活中,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感受到平静和安逸时,当他带着一天工作后的满足,迈向一个有一个女人正在等他回来,正在为他烹调晚饭的小窝时,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本以为被封锁的角落,正在不知不觉的松软。
而他摘下了那朵野花,那是在他晃忽中,抛除了军人这个职业,抛除了战争与血腥,甚至是暂时忘记了雅洁儿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只是凝视着那缕袅袅升起的炊烟时,做出来的最本能动作。
连战侠歌自己都忘记了是谁这样评价过他:“如果没有背负太沉重的责任,没有进入中国第五特殊部队,你应该会是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温柔而浪漫的情人吧!”
在这个满天飞舞着金色霞光,美丽得已经超乎实际的世界,在一片荒芜里沿生出无数生意力的天与地之间,凝望着那缕袅袅升起的炊烟,战侠歌真的……痴了。
没有经历过战侠歌人生的人,真的不会明白,这再平凡的一幕,给他的心灵带来的巨大震撼。
战侠歌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山坡上,痴痴的凝视着他眼前的一切,直到他的“家”,那幢小小的茅草屋前的炊烟慢慢停熄,直到太阳完全消失在海与天的另一端,直到黑暗的苍穹笼罩了整个大地。直到……那幢属于他的小茅草屋前,一点豆粒大小的灯光,开始不断摇拽,为战侠歌照明了……回家的路!
而已经做好晚饭的波娜卡,就借着那点灯光,拿起了针线,用她不知道已经刺破了多少次手指的笨拙动作,开始为战侠歌缝补一件外衣。在那盏小小的油灯照映下,痴痴站立在山坡上的战侠歌,可以清楚的看到,波娜卡那种专注的美丽,专注的笨拙的表情,战侠歌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她在自己衣服上,留下的那一行东倒西歪,却细细密密的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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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库论坛:bbs。feiku第七卷 第五十章 孤独的心
手里的那朵黄色的野花,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战侠歌的手掌中,被揉搓成一片花泥。战侠歌就站在山坡上,静静的望着坐在茅草屋外,象一个最娴淑的妻子般,一边等待他的归来,一边为他缝补衣衫的波娜卡。
时间就在战侠歌的默然静立,和波娜卡用最笨拙的动作为战侠歌缝补衣服上的破洞中一点点滑过。波娜卡终于将手中的工作完成,她学着其它女人的动作,用自己的牙齿把她用树皮纤维纺成的麻线轻轻咬断。波娜卡轻轻吁出一口长气,望着手中缝补得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外衣,波娜卡只能吐着舌头,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
但是当波娜卡轻轻扫开额头上一绺秀发,抬起头望着头顶那片黑暗的苍穹下,那稀落的几点银色星得,和天边那轮镰刀状的月芽时,她却皱起了眉头。在夜风的吹拂下,一片乌云飘过他们的头顶,天与地之间慢慢陷入了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波娜卡吹熄了她等候战侠歌时,会点燃的那盏小小油灯,返回了他们的茅草屋。在一分钟后,她左手拎着一只用椰子壳做成的灯笼,右手死死抓着一枝战侠歌平时用来到森林里打猎的标枪,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中,小心翼翼的一边摸索,一边孤独的,慢慢向战侠歌站立的这个方向走过来。
就是这样一个因为害怕黑暗和孤独,只能拼命捏紧手中的标枪的女人,带着一只用椰子壳磨薄钻孔后做成的灯笼,带着一根正在慢慢燃烧,映亮了小小一片天空的蜡烛,指引着战侠歌找到了回“家”的路。
当波娜卡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走上那座小小的山坡,猛然看到一个犹如石像般屹立在那里的男人时,情绪已经紧张到了极限的波娜卡手一松,握在左手地灯笼不由自主的脱手摔落,而她自己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绝对高分贝的尖叫在这个海滨渔村的上空回荡。但是却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那个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男人。及时伸手接住了几乎已经摔到地面上的椰壳灯笼。在那支蜡烛散发出来的晕黄色光芒中,波娜卡清楚的看到了一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一点点温暖的双眸,看到了一张只能用大理石雕像来形容的。棱角分明还带着金属质感的脸。
波娜卡的脸色还因为受到惊吓而一片苍白,但是在她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欢笑,“原来你在这里啊,已经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战侠歌第一次面对眼前这个比他要整整小上五岁的女孩子。有了略略的口吃,“我、我正在、这里、思考一点问题。”
波娜卡用歉然的眼神望着战侠歌,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我打扰你了?”
“没有。我已经思考完了。”战侠歌凝视着山坡下,因为听到波娜卡的那半声惊叫,而迅速武装起来,已经开始有组织的向山坡方向迂回逼进的“村民”,他淡然道:“不过你好像把我们的邻居给打扰了。”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
波娜卡吐着可爱的舌头。对着那些手持自动武器,以小组编制杀气腾腾冲上山坡的“邻居”们连连敬礼。那些被波娜卡半声惊叫,打扰得鸡飞狗跳的男人们,脸上宽厚的笑容笑得一塌糊涂。当所有人都重新回自己的茅草屋时,波娜卡按过战侠歌手中那只椰壳灯笼,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战侠歌沉默了,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发现波娜卡几乎用小跑的动作。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战侠歌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当他们默默走进那个小小的渔村,即将走进他们自己亲手搭建的那幢小茅草屋时,战侠歌的目光,落到了一只摆放在茅草屋前面的木盆上,这只做工粗糙的木盆上面,还盖着一只用同样材质做成的盖子,不用问战侠歌也知道,那只木盆里盛着大半盆波娜卡为他准备的洗脚水。
在用几块石头垒成的火塘里,残余的炭灰仍然散发着最后的余热,架在火塘上方的瓦盆里传出一阵阵饭香,在那只瓦盆的附近,几只用竹筒做成的饭碗和饭勺,整齐的摆在一起。闻着这段时间已经再熟悉不过的烤鱼香味,战侠歌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以后不要为我烧洗脚水了,我的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娇嫩!还有,我们虽然是合作伙伴关系,但是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谁也没有必要,为对方付出额外的时间和精力。我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我在任何环境下,都能自给自足活得很好。”
波娜卡咬着嘴唇,默不作声的把她早已经准备好的晚餐,摆在了他们用一个粗大树桩做成的餐桌上。波娜卡为自己准备的,还是他们这些天一成不变的烤鱼和白米饭,但是她却为战侠歌额外准备了一个瓦盆,当她掀开瓦盆的盆盖,用竹筒制成的漏勺,从里面舀出长条形的食物时,战侠歌的眼睛里不由扬起一丝讶异。
“你在一个月前,不是说过想吃炸酱面吗?”波娜卡把盛满那种长条形食物的碗,送到了战侠歌的面前,“我从来没有做过面条,做得很不好,但是我试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战侠歌低下头,借着他们餐桌上那盏小小的油灯,他仔细审视着眼前这碗姑且可以称之为“面条”的东西。不用尝战侠歌也知道,以他们现有的环境和可以利用的资源来说,这些“面条”根本不是用小麦磨成的面粉制作,而是单纯的把大米磨成的米粉。最让战侠歌无可奈何的是,波娜卡有一件事情没有说错,她的手艺真是糟糕透了。
这一碗面条,每一根都足足有战侠歌的食指那么粗……不,略略挑动那碗面条后,战侠歌迅速在心里更正刚才他的认识和看法:应该说这一根面条,足足有战侠歌的食指那么粗。战侠歌真的想问问波娜卡。她是不是听说过在中国,有一种叫做“一根面”的面食。要不然她为什么能把一根面条做得这么长,长得只需要一根,就至少用了一斤大米磨成的面粉?!
波娜卡小心翼翼的端过来一小碗看起来黑糊糊的东西,她直接把这些鬼才知道是什么玩艺的东西。全部浇到了战侠歌面前的那根“面条”上面。战侠歌能吞下连山羊都不会去碰的干苔藓,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也同样用小心翼翼的动作,挑起那根面条,望着面前这黑糊糊的一片,还散发着混合气体的浆糊。问道:“这是什么?”
“炸酱!”
战侠歌:“……”
“我不知道怎么做炸酱,我更不知道如何做出中国的炸酱面,我向曾经在中国呆过一段时间的奥兰斯利请教过了。他告诉我。中国的炸酱面用的炸酱,就是把一种叫做‘豆瓣酱’的东西,和切成肉丁的猪肉炒在一起,弄出来的东西。我已经尝试了很多遍……”
迎着战侠歌依然平静的目光,波娜卡胀红了脸,低声说道:“虽然味道仍然很不好吃。但是这已经是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做出来的最符合中国炸酱面的食物了。”
战侠歌轻轻挑动碗里的那一根面条,波娜卡向奥兰斯利这样一个明明一窍不通,偏偏还要硬装成专家的人物虚心请教,还能学到什么好东西?奥兰斯利至少也应该告诉波娜卡,“豆瓣酱”这种东西里面用的豆瓣,绝不是那些从树林里找到的,比子弹还硬的野蚕豆可以替代的吧?
至于这些酱。颜色倒是模仿得不错,闻起来味道也相当不错,但是为什么战侠歌刚刚试图张开嘴巴,在战场上一次次经历弹雨的洗礼,才培养出来的第六感,在向他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但是迎着波娜卡那张胀红的脸,迎着波娜卡充满希望的眼神,战侠歌又能说什么?他慢慢的吃着,吃得有滋有味,吃得不动声色。波娜卡小心的把一块洗干净,切成长条状的野萝卜,放进战侠歌的碗里,她低声道:“奥兰斯利还告诉我,你们中国最有名的炸酱面,还要配上萝卜、黄瓜丝等至少六样蔬菜,可是我在森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样一颗小小的萝卜。
小小的……萝卜?
战侠歌敢打赌,波娜卡一定没有偷嘴尝过这根萝卜,或者说她这一辈子也没有吃过人参这种东西,否则她怎么可能把人参当成了萝卜?在心中计算了半天,生吃下这么大一根人参,会不会让自己今天晚上鼻血长流,战侠歌才在波娜卡的注视下,一脸平静的把那根水灵灵的,削成长条状的“萝卜”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别说……新鲜的人参吃起来,味道还不错,至少还有一种类似于萝卜般的,脆生生的感觉。
当战侠歌慢慢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推开时,波娜卡望着战侠歌,低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战侠歌回答道:“好吃!”
“那我……明天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
波娜卡笑了,她真的笑了,她至少用自己的辛勤努力,重新夺回了好为战侠歌准备晚饭的权利。悄悄看着波娜卡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快乐笑容,战侠歌不由有了片刻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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