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宫廷变奏曲·假面舞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今天还是算了吧,陛下。您这两天很忙。”莱特硬梆梆地说,同时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还有,索菲亚王后(注4)那儿,您要是总是不去,王后陛下会不高兴的。而且……宫廷里的人也会说闲话。”

“关于我这方面的闲话,他们说得还少吗?”古斯塔夫轻蔑地笑着,“还有,索菲亚会很高兴我不去打扰她和情人幽会。”

“您需要一个继承人,陛下。”莱特说。

“那好,阿道夫,你可以离开了。”

阿道夫·莱特侯爵略微欠了欠身体,轻轻退了出去。

蜡烛快燃尽了,留下淡薄的焦油味儿,古斯塔夫三世重新把被衾拉到下颌,冷漠地看着蜡烛那最后的火焰跳跃不定,忽大忽小,然后熄灭,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瑞典国王四处看了看,就看见贝儿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琥珀的光芒。“贝儿。”他叫道,然后把猫儿拥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注1:古斯塔夫三世出生于1746年。为了不让他在小说里面显得太老,我把他改小了整整十岁(啊,尊敬的瑞典国王陛下,您的在天之灵原谅我吧)。还有,史有明文(这可不是我胡扯,都不需要YY),古斯塔夫三世确实是个玻璃。
注2:即法国国王路易十六。
注3: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和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是舅甥关系。
注4:历史上,时间是1766年,也就是古斯塔夫二十岁的时候,他和丹麦的索菲亚结婚(两个人在五岁的时候就订过婚了,汗)。结婚之后夫妻的关系并不好(这是肯定的嘛,因为我们的国王同学是个玻璃嘛,哈哈)。

 

'原创'圣彼得堡宫廷变奏曲·假面舞会(五)2007年08月01日 星期三 08:47 A。M。——科索夫斯基刚刚上前一步,就看见了这样的画面:阿列克谢·切尔连科突然收回了手,任凭对方的长剑贯穿了自己单薄的胸膛。他摔倒在湿滑的、结了薄冰的河滩上,白色的脸庞紧帖着那些稀薄的碎冰,看上去又美丽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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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中午了,房间里因为夜间炉火余烬的缘故,还很暖和。近卫军中尉萨什卡·科索夫斯基趴在军官宿舍的床上给要好的姑娘写信。虽说圣彼得堡的近卫军是军队,可这里面的年轻人多是贵族,他们根本不用艰苦训练,总是过着像在贵族的家里一样奢侈悠闲的生活。科索夫斯基无聊地转动着鹅毛笔,思索着接下来应该写点儿什么。他面前摆着一张烫金的漂亮信纸,刚刚有了个开头:

“亲爱的娜塔莎,
为什么您最近以来一直不理睬我?要知道您这样可是伤了我的心了……”

门突然被推开,阿列克谢·切尔连科穿着近卫军的冬季大衣,胳膊下夹着一本书走进房间,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清新的雪花味道扑面而来。科索夫斯基抬起了头。“嘿!阿廖沙,外面下雪了?”

“是的。”切尔连科走到桌子跟前,用戴着兔皮手套的手拂去衣服领子上的雪花。他的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都凝结着一点一点的晶莹霜花,而现在它们正因为屋内的温暖而融化成透亮的水珠,颤抖着悬挂在切尔连科长长的睫毛上。

“什么书呀,阿廖沙——啧!《关于真理社会于谬论的辩析》!老天,阿廖沙,阿列克谢·弗拉基米诺维奇!您再这样下去会发霉的!姑娘们不会喜欢您这样的……”

“好了。我的好萨沙!饶了我吧。”切尔连科温顺地微笑起来,“可是不看书又能做什么呢?现在天气还很冷,演练也很少,宫廷里的活动也一样少,不需要我们去保卫安全……”他突然垂下了眼睛,“萨沙!……您难道不觉得我们在虚度青春吗?彼得堡的近卫军——喝酒,跳舞,上戏院,还有漂亮制服和漂亮姑娘——萨沙!您难道不觉得……您以前可不是这样……”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科索夫斯基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也许是的。可是大家都这么干。……哦,算了。既然您不愿意和大家一样,——我今天也不愿意。我们出去吧!去郊外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终于使得切尔连科微笑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年轻人就快活地笑着,去营地里牵马了。


一到远离圣彼得堡市区的地方,切尔连科的枣红马就奔驰起来,科索夫斯基需要快马加鞭才能勉强跟得上他。雪花依然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洁白而开阔的平原上偶尔有几处灰色的矮小建筑,那是农奴们的房屋。严寒的早春的风从广袤的俄罗斯平原上呼啸而过,科索夫斯基在这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中看见切尔连科胯下的枣红马火焰一般的鬃毛迎风舞动,随之招展的还有切尔连克略微有点长的棕色头发,他在微笑,双眼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但脸色却比平日更加苍白。这太不寻常了!科索夫斯基想着,他很惊叹,自己从来不知道阿廖沙的骑术这么好!但阿廖沙的确像是有什么心事,这种反常的活泼令人担心。

切尔连科终于在雪原上勒住了马。马儿大汗淋漓地打着响鼻,全身都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出白汽来。阿列克谢·切尔连科大口喘着气,把手按在腰间,略微向前弯下身子,贴在马儿的脖子上。“万卡!——嘘!小伙子,静一静……对,真是好样的……萨沙,”他抬起脸,微笑着,但科索夫斯基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快乐的笑容,“没想到我能骑得这样快吧?”


科索夫斯基勒住自己的白色马,焦灼地打量切尔连科。“没想到。”他说,其实科索夫斯基还是一个相当严肃的人,此刻他端正漂亮的面孔上一双灰色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注视着好友,“阿廖沙,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切尔连科的呼吸还没有平复下来。“没有。别乱想,萨沙。”他否认得很快,而且很不坚定,科索夫斯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缤纷夺目的银白色雪片落在科索夫斯基黑色的、长长的眉毛上,很快就融化了。
好吧。科索夫斯基无奈地想。那么等到你自己愿意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驾!”他吆喝道,松开了缰绳,让马儿小跑起来。

白茫茫的雪原上逐渐出现了树木,而后就是整片的新绿的针叶林。切尔连科勒住马,灵巧地跳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早春刚刚泛着青春的生命光泽的森林里去。这就是俄罗斯,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每年春天冻土消融,欢快的小河开始流淌,就会有无数的新生命从地下发芽生长,就像俄罗斯的人民一样充满了永远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他们把马儿栓在树上,看见了一条小河穿林而过,溪上有一层薄薄的冰——早春的天气本来已经使小河封冻开化,但因为这一场春雪又上了冻。阿列克谢·切尔连科蹲下身子,用戴着旧手套的手抓了把雪粉。“多纯洁,多干净啊!”他叹息着,“可是不久太阳一出来,也会变得很肮脏的。”
科索夫斯基本来正打算坐下,突然听见的这句话让他眉头一皱。他看了看挚友,突然扔掉了马鞭,在雪地里跪下来,双手抓住了切尔连科的肩膀。“见鬼!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阿廖沙!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萨沙,其实我不——”

他们的对话因为从林子那一头传来的声音而中断了。


小河的那边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农村姑娘。她可能是某个农奴的女儿,或者可以说是典型的俄罗斯的女儿。她头上包着花头巾,身材健美,裸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双颊像红苹果一样动人。总之这姑娘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青春的纯洁,一种干净的自然之气,毫不做作的美丽。而当她走近一些是,科索夫斯基甚至觉得她那双蓝眼睛几乎圣洁得像喀山圣母。可是如果说有什么不让人愉快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姑娘几乎在小跑,希望能摆脱身后那两个死皮赖脸的轻骑兵军官。那两个年轻军官显然也是出来兜风的样子,——这没什么奇怪的,见了漂亮姑娘,这些军人们总难免有些改不了的老毛病。

他们沿着小河一路走过来,路过切尔连科和科索夫斯基身边时,那姑娘求援似地看了看二人——她已经快哭出来了——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两个轻骑兵军官看见了半旧的近卫军制服,于是视为同类,并且用眼神警告切尔连科和科索夫斯基“不准加入”,然后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姑娘身上,推搡着准备离开。

科索夫斯基轻蔑地笑了笑。“他们以为我们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吗?”他小声嘀咕说。

“先生们,停下!”

科索夫斯基大吃一惊。阿廖沙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他想。尽管在刚加入近卫军时,阿列克谢·切尔连科还经常有意图去阻止同伴们的类似行为,但时间一长,他也就明白自己是管不了的,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视而不见。

但他今天怎么了?

骑兵军官门因为这突然的干涉而停止了动作。姑娘乘机跑掉了。“您管的什么闲事?!”

“先生们,”切尔连科站起来,“这可不是闲事。”

一个淡黄|色头发的军官斜着眼看了看他。“怎么不是?”他说话的时候,科索夫斯基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伏特加酒的气味。他立刻拉住朋友的胳膊,试图把他往后拉,跟醉鬼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阿廖沙!别理他们,他们喝多了!”

但好友充耳不闻:“您错了!当然不是闲事!这是女皇陛下的土地,作为近卫军的一员,我有责任阻止这块土地上每一桩亵渎帝国法律的事情发生!”

“什么?!”那淡黄|色头发的青年睁大了眼睛,“那么——好吧!”

双方几乎是同时抽出了剑,哗啦一声尖锐的长剑与剑鞘的摩擦声,两柄细长的金属佩剑在二人手中对立着,被严寒的白色雪光反射得直刺人眼。同时被照亮的,还有阿列克谢·切尔连科惨白的、清隽的脸,他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坚决而冰冷的光芒几乎让科索夫斯基失声高叫。上帝啊!阿廖沙的剑术虽然不算很差,可也不是优秀到可以保证他在决斗中稳操胜券啊!哦!——决斗!他真疯了,从来没见他这么冲动过,准确说他从来就没有为任何事情冲动过!“看在上帝的份儿上!”科索夫斯基叫起来,“阿廖沙,住手!难道你疯——”

根本没有允许他把话说完,另一个军官也抽出了长剑,几乎是完全凭着军人的本能,科索夫斯基向后跃出一步,对方的长剑发出刺空的“哧”的一声。“好啊,来真的!您来吧!”科索夫斯基愤怒地叫道,以一个简直让人无法辨认的速度一挥手,佩剑就稳稳地握在手里了。对方毫不犹豫,一记攻势直向他袭来。小河边上一片叮当的利器碰撞声,一群群森林里的冬鸦因为受惊而大叫着飞离树林。两个轻骑兵军官纯粹是借酒发疯,得快点儿结束这件荒唐的事!科索夫斯基抬起胳膊接住了对方的攻势,同时看准了机会略微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将长剑抽离,几乎是在只收回了一半的时候他调整了手腕的动作,猛地向对方的右肋刺过去。对方立刻惨叫了一声,殷红的鲜血迅速涌出来——他终于清醒了。“滚开!”科索夫斯基的这句命令,他简直马上就执行了,而且也顾不上叫上自己的同伴。

萨什卡·科索夫斯基转身去搜寻阿廖沙。切尔连科和那个淡黄|色头发的军官已经打到河滩上,银色的剑光和刺耳的撞击声格外惊心。

科索夫斯基刚刚上前一步,就看见了这样的画面:阿列克谢·切尔连科突然收回了手,任凭对方的长剑贯穿了自己单薄的胸膛。他摔倒在湿滑的、结了薄冰的河滩上,白色的脸庞紧帖着那些稀薄的碎冰,看上去又美丽又绝望。


萨什卡·科索夫斯基在听了父亲老科索夫斯基侯爵足足半个钟头的训斥后才离开家门往切尔连科公爵府上。

“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科索夫斯基站在客厅里,局促不安,“我是来道歉的……真不应该把阿列克谢带出去,又没有保护好他……他怎么样了?”

“哦!不,不……萨沙,您不用道歉,”老切尔连科公爵说,“都只能怪阿列克谢那个不懂事的孩子!是他给您,不!给我们大家找麻烦!”老头子的胡子因为生气而滑稽地抖动着,“要知道他马上就要进宫了……哦,不,瞧我说了什么,……去吧,孩子,去看看他吧,医生说他没事……唉,你们这些孩子啊……”


切尔连科躺在床上,脸色灰败不堪。“对不起!”看到他的时候,年轻的科索夫斯基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阿廖沙,对不起……”

“这怎么能怪你呢,萨沙?”切尔连科微笑着说,“父亲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是在给大家找麻烦。可是,我宁愿就这样死掉,倒是也很好啊。”

“你胡说什么!”科索夫斯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气愤地说。

“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