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游
现在我们的心情,和初次见到狂犬开普兰时的惴惴不安相比,已经大不相同。虽然它的攻击依然疯狂而迅速,但它的生命值已经降到了两位数。拼着身上受伤,我们形迹无赖地和它交换了几次攻击,这头银白色的凶兽就失去了逞凶的依凭,成为了我们灵魂的一部分。
就在狂犬开普兰倒地身死的瞬间,我的耳边似乎听见了“叮”的一声脆响,继而从它的尸首中弹出了一块暗红色的晶体,正掉在牛百万的面前。这块晶体天然生成一种对称的多棱形,犹如被精密切割过的珍贵宝石。一道暗淡而奇异的光泽在晶体的表面如水波般流动着,让人隐隐能够感受到一股莫可名状的神秘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被称为“魔兽”的危险动物。在它们的体内具有奇妙的魔法力量,有的甚至能够自如地使用魔法能力,远比一般的野兽要强大得多。
并非所有的魔兽都是天生如此。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或者是人为的原因,一些普通的野生动物也会受到魔法的侵染,变成一头魔兽。
有时候,当一只魔兽死亡,人们能从它们的身体里找到一些造型各异的晶体,这些晶体中蕴含着一些特殊的魔法元素,能够被人们所利用,这种东西就叫做“魔晶”。
对于魔晶的产生,在魔法师之中始终存在着一些争执。有些人认为,魔晶就是魔兽魔法力量产生的源泉。
我觉得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并非每一头魔兽体内都存在魔晶,事实上,据我所知,魔晶产生的几率其实很小,有可能你杀死一百头魔兽也找不到一块,而这些魔兽绝不会因为身体里没有那么块石头而变得更温顺。
我倒是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说法:所谓的“魔晶”,说穿了其实根本就是这些消化不良的家伙们产生的胃结石。只不过这些肠胃梗阻物质看上去更漂亮一些、也附加了一些魔力,虽然在许多人眼中这些东西价值连城,但这并不能减少它们原本也许应该是臭哄哄的动物粪便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这块晶体就是一坨狗屎——我是说一块魔晶——这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在此之前,我一点也没看出来狂犬开普兰居然是一头魔兽——除了巨大强壮的体格和它那身银光雪亮的皮毛,它和其余那些普通的野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更谈不上具有什么魔法能力了。
牛百万把它拣了起来,大约有茶杯口大小的魔晶在高大的牛头人手中,精巧得就像是一枚纽扣。牛百万对着它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撅起他那张又长又宽的牛嘴吹了一声口哨,把这块魔晶的名字和功能告诉了我们:
“开普兰的迅捷之心,提升百分之十的攻击频率,并且附带一个迅捷术,能够在三十秒内提升百分之十的移动速度。”
这是一个很好的魔法道具,对于近身战斗的战士们来说尤其如此。
他用他那粗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块魔晶,片刻之间,喜爱、贪婪、迟疑、的表情先后从他的脸上闪过。最终,他紧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仿佛刚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不太甘愿地走到我身边,伸出那只大手,把开普兰的迅捷之心摊在我的面前:
“喏,给你,恭喜你,打到了一个好东西。”
我不能说他的祝贺是不真诚的,但是,从他的话语中我也不难听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一个高大魁梧的异族、面目凶悍的异族战士,脸上却又如小孩子般带着那种明明舍不得、却又故作大方的表情,这使得他看上去既有些滑稽,又格外地亲切可爱。
面对这样一个魔法饰物,如果说我不动心,那肯定是在骗人。百分之十的速度加成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宝贵的,尤其是一个依靠近身肉搏的战士来说;而当你无法战胜强敌、不得不选择逃跑的时候,这百分之十的突然加速简直不啻于给了你第二条命。我想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宝物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从牛百万的手中取过魔晶,在触摸它那光滑表面的一刹那,我可以感受到一种脉动的力量正透过我的手指传递过来,仿佛那块坚硬的晶体是有生命的。
然后,我做了一件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的事情。
我把那块魔晶放回到我的牛头人朋友的手中,又扳着他的手指合上了拳头。
“不,是应该恭喜你才对,它是属于你的。”
我的举动让牛百万出乎意料,他连忙摆着手推辞道:“不不不不,这个东西怎么也不该我来得。主意是你出的,这一大群野狗都是弦歌雅意杀的,要不是你们俩,恐怕我现在连骨头都被啃干净了。就算你不要,也该给弦歌雅意吧。”
站在树顶的精灵游侠听到我们的对话,他闭着眼睛摸索着扶住树干,大方地拒绝了牛百万的好意:
“那个东西对我的用处不大,我有连射箭,速度已经足够快了。而且我的有效射程很短,就算增加百分之十的速度也没什么作用。”
在我们两个人的推让下,牛百万得到了这块狂犬的魔晶。百分之十的攻击速度加成,应该让他的命中率大为提高吧。
“比起魔晶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决定了这个珍贵的战利品的归属,相貌英俊的恐高症患者撑着一张惨绿的面皮,忽然提高了嗓门尖叫起来:
“……我更关心怎么才能爬下这棵树啊!”
洞口被堵,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弦歌雅意同样也出不来。既然唯一的出路被封死,我只有建议他从树干上直接跳下来。他所站的树杈虽然不低,但跳下来却也不会致命。
“跳下来?你还不如把这棵树砍了!我要是敢跳,也不会恐高了!”我的提议立刻被否决了。
“那你可以试试看自杀,你死了之后,灵魂就可以飘下来了!”牛百万促狭地说道。
“还用你提醒?我早就考虑过这个办法了。可是我的箭都射完了,身上又没有第二件武器,我总不能用弓弦勒死自己吧……可惜了那群野狗啊,早知道弄得像这样上不去下不来的,还不如让它们咬死了算了。”让人惊奇的是,弦歌雅意的态度居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自杀的。”牛百万一脸坏笑。
“什么办法?”
“跳下来摔死!”
这真是个拙劣的玩笑……
“扑嗵!”弦歌雅意的人影立刻应声而落,一屁股坐在地上。
“咦?居然没摔死?”一旦接触坚实的大地,精灵游侠立刻睁开了眼睛四下张望,病态全无。
我和牛百万面面相觑。
“难道你没有听出来,我在开玩笑吗?”愣了愣神,牛百万十分困惑地问道。
“玩笑?是吗?”弦歌雅意看上去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让你跳下来你就反对,而他一说你就跳下来了?”我抓狂地大声问。
“那不一样,你是让我从高空跳下来求生,而我恐高,做高空跳跃动作简直是在找死,这个根本矛盾无法解决,所以我要是听你的,就完全不合逻辑;而老牛是说只有自杀才能下树,而只有跳树才能自杀,我要自杀,所以我跳下来了。宾果,完美无暇的三段论逻辑!”
我只觉得自己满脑门子的青筋都快爆裂开来了。
“可是……”我强忍着一头把这棵大树撞到的念头,愤慨地问道:“……你最终跳下来这件事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弦歌雅意思考了一下,而后笃定地回答道,“完全不同,你是让我跳下来求生,而我在树上勉强能活下来,跳下来却有可能会吓死,那我自然有很多顾虑;而牛百万则不同,他是让我跳下来求死……”说着,逻辑思维已经混乱到无以复加的精灵游侠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十分彪悍的问题:
“如果我连死都不怕了,那为什么还要怕高呢?”
……
“这个问题应该我们来问你才对吧!”我和牛百万同时精神崩溃了!
第二卷 第十章 第一滴血
更新时间:2009…4…8 9:36:46 本章字数:5867
除了一块魔晶,狂犬开普兰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的皮毛被弦歌雅意剥了去——除了是一个蹩脚的游侠、一个逻辑极其混乱的演说家,我们的精灵伙伴还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制皮师——他剥皮的过程比我们刚才的战斗还要血腥,剥皮的小刀在他手中简直比一把斧头还要沉重,他几乎是用双手把狗皮从开普兰的身上一片一片硬扯下来的,当他最终把这头狂犬剥光之后,我简直就不敢相信他手中那堆比抹布还要破烂的东西居然曾经是一张如缎子般光滑又柔韧的动物皮革。在这一刻,我几乎有些同情这条死狗了——无论它生前曾经做过什么暴虐的事情,在死后接受这样的报应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我再也不相信那些“精灵是热爱自然、热爱动物的种族”之类的鬼话了。
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就在完成这一件令人发指的丑陋工作之后,弦歌雅意——这个我所见过的最拙劣的皮匠——居然升级了?!
在为自己挑选战利品的时候,我想到了开普兰在我坚固的盾牌上留下的爪痕和齿痕——这头野兽爪牙天生的锋利和坚硬令大多数精钢打造的刀剑黯然失色。它最长的两颗利齿足足有四寸长,弯过一道凶悍的弧度,锐利的齿尖只是看上去都让我感到一阵刺人的疼痛。这是两柄天然的凶器,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从狂犬的口中橇了下来。
在拔牙的过程中,我意外地发现,开普兰的嘴里流出的血液并不是通常的鲜红色,而是一些散发着恶臭味的墨绿色粘稠液体。我觉得有些古怪,就向牛百万要了一支他配制药剂的空瓶子,装走了少许狗血。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向着暮色中的坎普纳维亚走去。
……
“哦,你们干掉了这些长牙的畜生,这可太好了,最近这些家伙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我的妻子也一直想要一张狗皮褥子……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对城市治安做出的贡献,拿着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治安官杰拉德先生,虽然他应该是——或者说“曾经”是——我的上司。他显然对于他麾下的城门守卫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我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杰拉德先生是个没有什么精神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体发福、酒糟鼻子、脑门上已经秃了很大一片。如果他脱掉身上的城防军军官制服,换上一件普通人的服装,恐怕我会以为他是个肉铺老板之类的普通小市民。他从我和牛百万的手中接过三张野狗皮,又将任务酬劳放在我们的手中。这个任务的报酬应该是五枚银币,但我比牛百万多得了二十五个铜子儿——这是我身为人类“市侩”天性的结果。同时,我们也获都得了八百点灵魂之力——这说明屠杀并非是灵魂成长的唯一方法。
完成了这一个简单的手续之后,杰拉德先生就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旁,皱着眉头继续翻阅着厚厚的一叠文件。无疑,他此刻正在为一些艰难事情而烦恼,需要一些强力的帮助,因为这时候我们无论再对他说些什么,他都会垂头丧气地回答说:“我有一些麻烦需要解决,但你显然还不够强壮。”
走出治安官的办公室,牛百万伸了个懒腰:
“太晚了,我得去睡觉了,要不然明天恐怕要迟到了。”
“我也该休息了……”弦歌雅意的精神同样困顿,“……你们明天还会来吗?”
“应该会吧,差不多还是这个时间……”说着,牛百万向我问道:“……你呢,杰夫?”
“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涉空者之间总会发生一些在我看来无法理解的交流,他们似乎对于时间和空间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概念。我知道,我的两个朋友把我也当成了涉空者——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玩家”了。这不是他们的错,毕竟,像我这样拥有自由感的不安分的原生者太少见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几乎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错觉,感觉自己也同样是个涉空者一样。
犹豫了一下,我终于没有强调我和他们的不同。我有一种古怪的预感:他们不会理解我的来历,也不会理解我的生命。如果我向他们说出我的遭遇,他们会把我当成异类,并因此嘲笑我、疏远我。我不想失去刚刚结识的两个朋友,更不愿被人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我会一直在这儿的……”我强笑了一下,含糊地对他们说,“……反正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听了我的回答,弦歌雅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看来你年纪不大哟。年轻真是好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不用为生活奔波哟……”
年轻?或许把,对于精灵这个长寿的种族来说,一个成年的人类的年龄也就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不过在我看来,精灵游侠的话显然带着一层完全不同的含义。
“加个好友吧,以后常联系。”牛百万提议道。他掏出魔法日记,对着我和弦歌雅意一照。弦歌雅意也这样做了。
我还是刚知道魔法日记有这样的用法,尝试着用了一下。牛百万和弦歌雅意的名字立刻出现在“社交”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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