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香襟:卿尽我心 作者:流深(腾讯2012-07-20vip完结)






    “看什么呢?”沁兰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学他抬头向墙上看去。

    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中女子穿了一件湖绿色叶文长裙,齐腰的长发点翠珠玉松松挽在一侧。一直莹白的簪子插在其间,衬得人明眸流转,肤若凝脂。

    画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发黄破损,但是画中女子依然能让你感觉她那种清艳脱俗的美丽,尤其那双眼睛。

    沁兰仿佛猜中了什么:“这是?”

    司尧点头:“这是我娘亲。”

    “你的眼睛很像她。你娘亲真美。”沁兰心里有些涩涩的,说不出的心疼。

    司尧默默看着她:“是的,很美。”

第4卷 第231节:第二百三十一章 未知的恐惧

    沁兰很敏感,转头仔细端详:“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不怎么好,况且,说话还这么文雅。”

    司尧一愣,随即耸肩:“有吗?可能太劳累了。”

    “是吗?”

    “当然!”他抬高胳膊,做出十分健壮的姿势。沁兰捂嘴笑了。司尧感觉血已经将里面的衬衣浸湿了。好在跟衣服的颜色混在一起也看不出来。

    殿里很静,草木稀疏的味道悄悄弥漫,月光照在地上,有些森森的凉意。

    “陪我坐坐。”司尧拉着沁兰的手。

    沁兰坐在他身边,他扳过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沁兰心内的不安重新聚集在一起,但她没有问,静静地和他依偎在一起。

    远处灯火辉煌,城楼林立,锦绣繁华皆在金碧辉煌的宫宇之中。

    司尧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沁兰,去过边楚吗?那里的大漠风光很不错。”

    有一种茫然未知的恐惧□□,沁兰咬着嘴唇低声说:“我不喜欢出远门。”

    司尧笑了,依旧透着张扬。他将沁兰细碎的头发拢到而后,道:“边楚大局已定,乌嘉萝也要回去了,景王答应我能保你们安全。我最近有些事要处理,待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再见。”

    沁兰扬眉:“真的?”

    “恩,我保证!”

    沁兰有些恍惚起来,静静地看着外面,一言不发。

    司尧盯着她,目光温和。突然间,他眉心一皱,唇上划过一道红痕,他顿时偏过头去,脊梁挺得笔直,一只手紧紧握了起来,青筋毕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头来,笑容不变,但脸色已经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

    “沁兰,今天很累,我想休息了。”

    风吹散了他的鬓角,拂过他绝美的脸庞,他身上有淡淡的桧香,不依不舍地缠绕在她鼻息之间。

    沁兰就这么看着他,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过了许久,她缓缓点头,轻声道:“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站起身,走几步,回过头看他,目光皎皎。

    “我走了。”

    月光清冷,眼见沁兰已然走远,身影没入重重楼阁之后,再也看不见。

    司尧紧绷的身体陡然弯下来,喉间腥热,嘴唇殷红。

    他走出去,靠在廊柱上,仰着头看头顶上的那轮明月。

    它照的出凡间俗世,却始终不置一词。

第4卷 第232节:第二百三十二章 陈年往事

    司尧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往事。

    一直由乳娘喂养的他被领到皇后那里,她说,以后你就住在齐妃宫里,她说,你可以和司黎在一起玩耍学习。

    他那时还小,只知道全心全意讨好这个眼神冰冷的母后。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乖乖照做。

    那时候,司黎有的,他有,司黎没有的他也有。

    司黎常说,母后疼你,父王疼你,齐妃也疼你,整个宫里,就你最宝贝。

    他听了很开心,心想,自己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他们共同关注的中心。

    直到有一天,他耍脾气不吃送来的糕点,乳娘掰下一块送进自己嘴里,一边哄他:“你看,你看,很好吃。”

    突然她捂着肚子,口鼻流血。

    司尧吓哭了:“你别吓我,我听话,我吃,我吃。”闻声赶来的丫鬟将他奋力拉下才幸免于难。

    乳娘死了,他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那年夏猎,司黎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外,叫他同去。

    司尧犹豫片刻,同意了,临走时,他执拗地挑了一匹烈马。

    “想害死我,尽管放马过来!”他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有不符年龄的恨。

    不幸果然发生了,不过出事的不是司尧。

    当时他与司黎并驾齐驱,突然他的马马发了疯似的狂奔,上下跳跃,嘴角吐白。

    司黎赶上来,跳到马背上,将司尧推下去。尖锐的树枝划伤了司尧的手臂,而疯狂的马匹将司黎带进了林荫深处。

    身后,大队的御林军匆匆赶来,又匆匆回去,有个人手上抱着满身是血的司黎。

    司尧捂着流血的手臂,不知所措。他远远看见,皇后一身砖红劲服走过来,他大喜,叫了一声“母后”。皇后听见了,停下身子,下一刻冲过来掐住了他细嫩的脖子。

    “若是黎儿有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记忆里的画面早就失去颜色,变成凌乱的灰白。那个午后,刺目阳光透过树荫照射下来,树木像要燃烧。

    他大睁着双眼,眼泪浸湿了脚下的泥土。望着决然走出视线的身影,司尧心底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他想,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他,她会不会也对司黎说那样一番话?

第4卷 第233节:第二百三十三章 真相如此

    回去的路上,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像一只狰狞巨兽,他独自走在寂寞的楼宇之中。头顶有鸟儿飞过,连叫声都那么温情。

    司黎去了,母后哭得撕心裂肺,连殿门都不让他踏入。

    父王告诉他,自己将是天墒的太子,还有那匹马,事先被人投了毒。

    从那一刻,司尧开始一一将自己期盼许久的东西压抑,蛰伏。让隐藏在心底的怨恨吞噬掉所有的软弱,强迫自己在困顿的泥泞中站得笔直!

    一度,他用信念,尊严乃至自由来铺垫那条通往王者的道路。

    直到她出现。

    那个表情老成,有着明亮眼睛的小女孩梳着男孩的发髻,穿得像个暴发户。她挥笔推墨,作出了让所有人惊叹的画作。

    那天菊仙的灯光不算亮,但她光彩毕现的脸庞瞬间将他的防护彻底穿透。

    司尧惘然轻笑,没有人知道他忍耐了什么,渴望了什么,更没有人明白,他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什么。

    嘴角的血再次涌出,赤红的衣服被染得发暗,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在心底无声低笑。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静静喘息,眸色黯淡,喃喃道:“沁兰,离开这里,离得远远地,不要再回来了。”

    沁兰步子再慢,也渐渐走到了头。尽管离得很远,已经看不见轮廓,但却似乎仍能感觉他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步伐拉成长长一线。

    风声很静,抬起头来,月已中天。

    不知什么时候,一道颀长身影站在她面前。见她抬头,说道:“见过他了?走吧。”

    繁月接过内侍手上的灯笼,照的一地昏黄的光晕。两人并肩走着,周遭景物缓缓退后。

    一路安静。

    马上就要出宫门了,突然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沁兰眉心顿时一拧,手心紧紧攥起。

    繁月看了她一眼,向后走去,过了一会回来,静静看着她,说:“明日启程。”

    沁兰定定回望,问:“他还好吗?”

    繁月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日大早,沁兰就被催促着换了一身宫服,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但还是照做了。

    没有走前门,而是绕到一条偏僻的小路,木蓝色的马车已经等在那。

    掀开车帘,繁月伸手拉她上去。

    沁兰诧异:“你要跟我一起去?”

    繁月点头,沁兰发现,今天的他让人有些哀伤。

    马车辘辘,清晨青草的香气混着凉风吹散了车厢里的沉闷。

    沿途人开始多起来,马上就要到城门了,后面突然响起马蹄声。

    “今日新皇登基,严查进出城门者。不得放司尧余党出城!”

    沁兰面色一白,背脊陡然变得笔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繁月没有回答,只压低声音朝车夫说了一句:“今日不宜,先回去,再想办法。”

    沁兰死死抓住他的手:“带我去。否则我自己走。”

    繁月没有看她,沉吟片刻,吩咐车夫。

    “调头。”

    路上风突然大了,顺着窗子吹了进来。

    沁兰眼一疼,仿佛被沙子迷了眼睛。她抬起手揉了揉,别过头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忍不住,一行一行,潸然而下。

第4卷 第234节: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来看你

    今日,一改三季暖春的气候,空气里带着浸骨的凉。

    远处白皑皑的雾气中,尽是宛阳连绵起伏的飞檐斗拱。

    路过的巷子里,有商家挂出了“今日新货”的招牌。

    早起的小贩推着车一路吆喝。

    城内大昭寺的钟声敲响,悠悠回荡在天际。

    沁兰他们赶到的时候,新皇正在祭天回宫的路上。

    祭坛设于皇陵以外几里处,方圆十里不见殿宇不闻人声,只一条官道接连接宫门。

    官道左右士兵把守,戎装锋刃,肃容站于祭坛高台下的空地。

    高耸入云的山上,云梯一眼望不到尽头。

    众臣垂目低额,迎接皇帝銮驾。

    是什么使这位新帝在先皇尸骨未寒之时就迫不及待登上皇位,众人不得而知。

    朝中一边倒的趋势让他们不敢质疑,这都是已殁了的皇太后的功劳。

    就像他身上这件龙袍,仓促而就,却异常合身。

    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他所到之处,宫人、臣子皆俯首,偌大的皇城任新帝明黄龙袍扫过。

    他乘龙辇,行在路上,看百姓眼中的拥戴,听臣子口中的家国。

    他高高在上,俊目流眄,双唇含笑。

    沁兰就这么看着,没有表情。

    仿佛在看一场没有台词的哑剧。

    龙辇在街口转角,消失在视线里。

    沁兰放下帘子,低低说道:“带我去看看司尧。”

    她靠在车厢里,闭上眼,开始相信,自信这件事真的是可以修炼。

    就像今天的他。

    他说自己曾经很自卑,但也终有一天,他把曾经的假自信,炼成随意一靠就出现的气场。

    这本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可是舒玄,为什么这一刻,你我仿佛从未相识。

    因司尧所犯罪行,不得入葬皇陵。

    再加上新帝登基之后,自然要对这次变故中的功臣论功行赏。

    明面上是赏,实则是借机去除异己。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罪行昭著,已经死去并且无后无靠的前太子,即便新皇准予皇子身份行葬,也无人愿意多做表面功夫。

    沁兰下了车,跟繁月一前一后向一片荒芜的山峰慢慢走去。

    这里一片冷寂,荒草及膝,寒露沾湿了衣摆,鞋上粘着泥污。她看也没看一眼,径直往前走。

    一块孤零零的墓碑前,沁兰蹲下身子,抚摸墓碑,只见上面言简意赅地刻了几个大字:皇子司尧之墓。

    没有家门前缀,没有碑文,寥寥几字,像个讽刺至极的笑话。

    沁兰看向满山的疮痍柔声道:“你躺在这,一定很孤独。你不喜欢?好,我带你走。”

    繁月抓住她的胳膊,在沁兰怒视中缓缓开口:“他毕竟是天墒的皇子。在这里可以看见整座皇宫。”

    沁兰放在墓碑上的指尖冰冷,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天里经历太多,有些累了。

    午时,暖风熏然,下了车,繁月递给她一个方方正正檀木色的木盒。

    沁兰收进袖里,走进屋,关门,然后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中。

第4卷 第235节:第二百三十五章 谈何公平

    因为下达了禁令,出城的通文只得再想办法。

    新帝登基第二天,沁兰就央求繁月带她悄悄回了趟太子府。

    那里一片狼藉,短短数日,竟荒草丛生,萧条凉薄。

    大多数财物都被搬走,连同那群本该一同受难的莺莺燕燕,据说也都被遣散。

    只有乔清玉,那个时而善解人意,时而精明,时而咄咄逼人的侧妃,在太子府里自缢身亡。

    沁兰诧异,竟是她,对司尧用情至此。

    新皇再次用他的行动在天下人面前树立了一个仁义大度的明君形象。

    他受感与乔清玉的痴情,将她与司尧合葬,追封司尧为甯侯,赐千金,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