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封喉






随风摆荡枝条间有黄晕的光漫过来,转过面前相依的几棵柳数,一个娟秀小湖尽收眼底,湖畔被两两相望的倒垂花朵型花灯挽起,几个宫装侍女手提挑火摆过湖边,接连燃起跳动的花蕊,粼粼倩影穿过映入湖面的晕黄连同投到水里繁星点点缀乱了一湖绿色。

吴财前引到一个半探到湖面上的楼宇,小木楼被漆成了水绿色,临水自照,显得雅致非常。垂帘下站着两个可爱孩童,手提宫灯把小脸映得红扑扑的,具都扎着顽皮的羊角辫,让我一时分不清男女。

吴财垂首一旁,和声道:“夜军卫,便是这里了,少主正在楼上等候。”

我步过掀帘而入,耳边整齐的童稚声音传来:“欢迎来到临水榭。”听得我童心忽起,半退一步从帘子探出脑袋,却见两个孩童大眼睛目注火红的烛火,一副平静的气人样,大感无奈中逗趣的话也说不出口,便回身踏上二楼。

二楼的格局和媚君的眷香楼差不多,都是通透无隔的一个房间,只是此间没放床秀榻,房间里摆着三列酒席,主席上柔日白的笑脸自我上楼便入眼,随即眼见两客席对首而坐的复严、疾雨公子和两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步到两对席间,目不斜视地朗声道:“军上,夜鹰来迟了。”

柔日白微笑道:“既是来晚了便要罚酒,来人,给夜鹰倒上酒!”说着他单手邀向我。

右席上疾雨公子笑嘻嘻地站起来,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异常雄壮大汉吸引了我的目光,见其身着军服左臂绣‘卫’字,竟也是军卫,这大汉是至今见过最壮的人,最少要比我高上两个头,嬉笑站起的疾雨公子正好与他坐高相平。

打量时,疾雨公子已一手提壶一手捉杯走了过来,笑着道:“夜兄,便让疾雨为您满上。”他倒上杯酒后推给我,自又悠然地回到席上。

太子爷见我手中有酒,便朗声道:“各位,我们先把面前酒斟满!”

左右两席都含笑把酒点入杯中,惟有那雄壮异常的汉子目露怨怼,自上楼来他斜瞄了我左臂一眼便再不瞧过来一眼,似对夜鹰速升的军职不满,不过他心事都写在方阔的脸上,却让人觉得此人是个爽直的汉子。

太子爷大声续道:“今有两喜,其一是日白喜得夜鹰这力助……”眼见那雄壮大汉微皱下浓眉,太子爷声音不停,“其二是在风非云家中借夜鹰神勇狠狠教训了复大人的眼中刺熊耀!”

左席上坐的复严双手举杯酒一迎,欣然接道:“复某要好好谢谢夜鹰,那熊耀依仗风非云的庇护和自己的一身蛮力小胜几场比武后便目中无人,昨日更是欺到复某头上,借比武的名义杀了小侄,夜鹰你今日可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我身体微向左转,拱手道:“复大人您客气了。”

太子爷微笑截入道:“今日还有一喜,便是我们与夜军卫同喜。”他杯酒一举,大声道:“夜军卫三喜并加惩,我们陪酒一杯同贺。”说罢,当先饮下。

众人酒饮,疾雨公子放下酒杯,轻笑道:“熊耀那傻大个挨了夜兄凛厉一脚后没两三个月是下不了床了,日后他即便恢复了也没脸子再四处挑衅,金陵的好汉无不拍手称快,夜兄现在威名赫赫,让疾雨好是羡慕啊!”

我暗道那拍手称快怕要反过来讲,想我夜鹰竟变成大力士,每次赢得比武都要用兵器沉重说事,转身抬起手中不易剑,谦辞道:“夜鹰是占了剑重的便宜哩,况且若不借军上威名神助,夜鹰当也不能取巧赢下来。”

太子爷伸手招来,微笑道:“夜鹰你再自谦日白便当你骄傲了,快过来坐下。”

我在众人力邀和柔日白劝说中推辞不下,惟有步过去坐到主席上。

太子爷见我在他左手边坐定,哈哈一笑,道:“让日白给夜鹰介绍下这两个生面孔。”

我连忙立起,随太子爷介绍知道:原来坐在复严身侧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是军衙的军需官,他竟是夜鹰的衣食父母,名叫道若水,和他名字相配的是张木板一样的脸孔,这应是道若水身居来求不断的军衙总是冷面待人落下的病根。

而那个对我不假辞色的壮汉名唤城番,在我曲夸奖其天生神力、雄壮不凡后渐渐也带出张笑脸,倒真是个心里不藏事的汉子。

彼此相熟后又饮了一轮酒,一旁的复严道:“今夜有酒亦有美人,夜鹰不要着急,待再到一人便可开席。”

我点头道:“该当如此,夜鹰初涉官场也有满腹问题要请教各位大人。”

正与城番谈笑的疾雨公子转过头哈哈一笑,接口道:“夜兄可有福了,咱们金陵城谁人不知复大人翻手为云、覆手成雨的手段。”

复言闻言笑骂道:“疾雨休要胡言,复某早对军上这少年英雄甘拜下风。”

太子爷摆摆手,笑道:“复大人真会讲话,折煞日白了!”顿了顿道:“咱们今夜不谈恼人的政事,只谈风月。”

不待我赔罪搅兴,他转头过来低语道:“复大人是位好老师,日白也从他那里获益非浅,夜鹰得空便可去请教。”我点头称是,众人都是多年的老狐狸,眼见夜鹰和太子爷轻声低语,具都视而不见地高声在一旁谈笑起来,不过复严身伴少言寡语的道若水,有点自说自话的味道。

柔日白轻声续道:“父王和日白都知道夜鹰在燕京的作为,想必你也清楚此事。父王与我因此亦很欣赏你,不日龙渊便到金陵,父王可为你说项,解决你燕京旧事,你自可安心。”

我心中苦笑:来的怕不只是龙渊,神州第一比武大会在即,希望到时不是夜鹰仇人金陵聚首之日。点头恭声谢过。

再过几轮酒那相候之人仍未至,众人都无不耐神色,我暗道此人好大架子,却也不敢说什么,谈笑间听得话题渐引到疾雨公子的心事上。

只听他悲声道:“疾雨近日度日如年,心下甚是思念她,却被其不讲理的父亲阻隔,疾雨现夜夜难以入眠,今心事说出来换得暂时解脱,也不怕各位笑话了。”

我听得苦笑不已,那你来青楼做甚,来求猛药一剂?

“其实疾雨是良善之人,那个不讲理的父亲只是个首饰店掌柜,疾雨日日为情所困却能控制自己不去用强压人。”复严唏嘘道。

城番闷雷般的声音传来,让我听得一惊:“夜军卫给出个主意罢!”

眼见四人默契的看过来,暗道这定又是个套,那个首饰店掌柜说不上是哪个权贵的至亲,此便是让夜鹰把金陵权贵挨个得罪遍了,好安心在将军府终老啊。

在众人目光中痛苦地思忖片刻,我自怀中取锭金子,记忆起给狂飘儿那枚戒指的做法又制一枚,只是在雕刻花纹后急涌来的茫然中差点刻上‘飘儿’,压下传出的一痛,在戒指内里刻上‘无真’二字,把戒指抛给疾雨公子,微笑道:“疾雨让一个那掌柜不熟悉的人把戒指送去代卖,只向那掌柜收取与戒指同等重量的金子,多卖的便当是那掌柜的酬资。”

疾雨公子抓过戒指,打量一番,动容道:“疾雨真是大开眼界啊!夜兄不但臂力过人,怎还生得一双巧手?疾雨嫉妒了。”

一旁探过头的城番也赞道:“恩,此枚戒指真是好看!”

太子爷、复严也先后要来戒指观看,具都夸赞连连,那木头脸的道若水竟也附和了几句。

复严把戒指送还疾雨公子,转头过来道:“此为何计?夜鹰快快道来。”

我神秘一笑,就算夜鹰的小小报复吧,轻笑道:“便让小子卖个乖可好,左右几日后便知道。”

在左臂突传一热中,眼见疾雨公子正欲说话却神色一变,破风声从身后传来,猛回头看去,火红的鸽子穿过湖面直飞过来,我起身抬手接下:是行无踪亲令夜鹰速回军营。

身后众人随我立起便无话语传至,想来是认出军鸽,都不出言相扰。

我回身拜别下楼,众人似知道金陵近日战事频繁,都未曾挽留,最有趣的是城番满脸怨怼,想来他应是渴望军功却被闲弃不用的倒霉人。

稚气的声音伴掀帘传来:“恭送贵客!”

听得我直想揪一下在夜风中淘气轻摇的羊角辫,却想到小孩子脾气难测,站了这么久,或许心火早生,不敢尝试。

踱过去一拍呆望湖水的吴财,道:“带我去取马。”他诧异看过一眼,却也转身走出。

我回望一眼星光穿不破的氤氲水气,暗叹:如此急召未有兵事经验的夜鹰,战事已不知道进行得多么激烈。而且我还不清楚要面对的敌人是谁,这是让今日才当军卫的夜鹰去做什么? 想来想去一头雾水,让我当军卫这么搞笑的决定想来应是少年英雄柔日白的主意了。

随吴财取马后,直驰至东城军营,把马交与卫兵便自向校场行去。

眼见行无踪挺立道中,旁边有一强壮男子,正是常行,他二人身侧是黑衣黑甲的骑兵方队。

行无踪道:“夜兄今夜有一喜一忧。”他大手一拍常重肩膀,大声道:“猛将常行行某给你带来了!”他顿了顿,猛然厉吓道:“得报有万许黑熊精突袭雄鹰寨,配与夜兄的却只有三千轻骑,这可对夜军卫是一忧吗?”

我暗叹一声,转首看向演教场上三千轻骑射来的冷森目光,这是要夜鹰在新下属面前立威啊。

我洒然道:“请行兄在金陵最好的酒楼等夜鹰归来!”言罢,左手溘然把不易剑直插入地,猛然挺起身躯,铿然道:“若天明未归便当此为兵下的祭酒!”转身大步踱到轻骑方阵前,大声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比夜鹰军龄长,我是今日才入的军,就是个新兵,行军打仗无一精通,身长惟一勇字。”

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凝肃的面孔,夜鹰虽不懂为将之道,但面对一群转眼要与你生死与共的人,还是懂得必先立信于人,再凭勇动其心的道理。

高声接续道:“若谁不信任夜鹰,自可打马便走,责任夜鹰一力承担!并让行将军替夜鹰请顿祭酒。若信任夜鹰便留下,待到归来时,夜鹰请你们喝凯旋的酒!”

“末将愿留下追随军卫!”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听出那是常行。

“末将愿留下!”三千军士轰然吼道,直似要把我的耳鼓震破。

声歇,我转身对行无踪行毕军礼高呼道:“兵下请军上准令出征!”

行无踪朗笑道:“准了。”

我暗出口气:夜鹰从为试过如此紧张。大步踱回原地,对常行轻声道:“常兄谢谢了,不是你适时出言,夜鹰便打气打得难以为继哩!”

常行羞赧地笑笑,却什么也没说。这把我的信心打击得七零八落,忽然很想去问问三千军士刚的吼叫会否是真心,不过,那却是借夜鹰多少个胆也不敢去问的。

想起刚夸口‘最迟明早归来’的豪言壮语,出口问道:“雄鹰寨在哪?不远吧?”

行无踪轻声而笑,调侃道:“夜兄是怕去那雄鹰寨太远,即使打胜了明早也回不来罢!呵呵,没关系,行某将才都为你准备好了,夜兄只要做到自己说的‘勇’字当可万无一失!”

我点点头,看来夜鹰只是名义上的统帅,是行无踪赠送的立功机会,轻声道:“谢谢行兄提携!”

行无踪讶然地看过来,随即道:“夜兄误会了,常行只是个千总不能单独带兵出城,现在金陵能带兵出去的除了你我便只有一个不能用的。好了,夜兄换匹马后便出发罢。”

我指向不易剑,点头道:“行兄,此剑替夜鹰暂存一下。”转头对常行道:“今夜生死与共,常兄发号军令可千万别顾及夜鹰这个劳什子军卫。”

常行点点头,他的诚实让习惯虚伪的我大是吃不消,拜别行无踪后索要来钢枪,换匹黑色骏马后,率三千轻骑踏破沉寂夜色,直转中心广场,轰然冲过南城大道,在城门顷停于一刻,驰上莽莽草原纵马而去。

卷三转折第十三节夜遇袭

头顶点星不变,身下大地退如潮水,后随三千轻骑卷风踏碎草叶,急驰的速度似比声音还快,因为我可以清晰听到常行的声音;“雄鹰寨在青丘山向东延伸出的一个小峰上,小峰山势俊拔,附近的山鹰都喜欢在上面停留聚居,雄鹰寨也是因此得名。那雄鹰寨的人却都生有双驯鹰的手,驯出的山鹰不但听话还仍保持凶猛野性,咱们金陵捕快的猎鹰都来源于此,所以雄鹰寨若被毁是不堪设想的,即便再缺乏兵力也是要去救的。”

远处青丘山雄伟的身姿在夜色下已隐约可见,一匹银带悄然出现眼中,常行打了个右转的手势,掉转马头,我策马紧随,奔驰的锋头轰然转向,猛甩出去。

沿水迅骋中,常行声音接续传来:“那黑熊精本来是在燕京横行,后来据说龙渊偶得到一异宝把燕京近郊黑熊精尽数毁掉,余下黑熊精竟奔逃几千里来金陵做乱。王上为保‘神州比武大会’顺利举行,只好对城内封锁消息,对外为保官道安全把大部分兵力调了出去。昨日北路传来急报,无奈下把城守安将军都派了出去,今日傍晚西路又再告急只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