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by:涂沐





上清华北大光宗耀祖;可是现在只一句“国内的学校没什么意思”就彻底把丁子十多年的理想拐了弯。不过在林清看来,现在的丁子去不去美国只是一个生活空间问题,人家丁子吃的穿的听的看的用的显摆的,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印着USA的牌子;美国话也说的也很顺嘴,一生气shit起来没完没了的。 



林清现在挺怕见到丁子的,人长大了以后,话题会变少;两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好说的。另一方面,丁子什么都懂,他怕丁子发觉自己背着人做的那些事情,不能见光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在丁子面前什么都无法隐瞒,撒不了谎,更下不来台。林清在念职校,今年已经在一家眼镜厂里实习,两个月前他在厂子里和自己的师傅一起洗澡,他师傅今年三十出头,是个转业兵;身材好的没话说,一身漂亮结实的肌肉,长得也很老实清秀那种;林清不小心看着看着自己下面那个地方就大了起来,脸红流汗,不能自已;他师傅看出了门道,就问他:想不想玩点好玩的,师傅不会亏待你。林清跟着他回到了宿舍,师傅关上门就把他扒得精光,又是咬又是舔的,他十八出头,经不起这种老手调理,一晚上和师傅胡搞乱搞了几次;两个人都尝到了甜头,又是熟人,自然以后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丁子目前还在国内念高中,成绩嘛,就那么回事;反正现在他现在也没有考北大清华的任务了,清闲且有钱,就找了一个女朋友;大眼睛,清纯闪亮,长头发,乌黑亮丽,据说是给刘德华预备的。可是她最后也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偶像,倒是被拉去看篮球比赛的时候相中了前锋位置风头大盛的丁子,现在他们俩已经在学校里公然出双入对,扯起手来旁若无人,不过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却只有丁子和她自己知道。这个女孩给自己起了一个英文名字,Angle,从她的外表来说,这个名字还没有被人说三道四。 



丁子领着自己的女朋友从林清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从低矮的窗子里朝巷子口正对面的林清住的那间小屋子望一眼。林清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知道那是丁子心虚,因为丁子曾经和自己在极其混乱和意识模糊的时候做过一件傻事,丁子或许忘记了,但他不会忘,死都不会忘,而且那件事至今是他每次自慰的时候都会很清晰很真实巨细无疑地回想起来的唯一情境。 



三年前,林清和丁子还很要好的时候,丁子他爸妈晚上有事不在家,丁子习惯性地拉林清和他睡一个床。两个人说着话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自己的生殖器官上来了,林清腼腆,拒绝再和他说这个话题,可是丁子缠住他不放,竟然厚着脸皮叫他哥,想看一看比他只大一个多月的林清的那个部位和自己有什么差别。林清有一点恼火,但是看他那赖皮赖脸的德性却只是想笑没有发做,但是丁子就是那种毛草的个性,趁林清没有注意竟然掀开了林清的内裤用手去摸,那一瞬间林清浑身僵硬了起来,竟然没有阻止,任凭丁子仔细观察和欣赏着自己的隐私部位。没多久,林清也用手去摸丁子,丁子那个地方湿湿的,很硬,……两个人于是从互相观察体会变成了互相适应,从互相适应变成了寻找快感。林清记得十五岁的丁子因为总打篮球已经长得很高了,身上的皮肤因为在日光下爆晒呈现红赫色,他闭着眼睛不说话,嘴里轻轻发出高兴的喘吸声,林清的手稍微一慢或者一停,他就睁开眼睛用央求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双手也在他赤裸裸地脊梁上贪婪地抓着。林清一直把他搞到射出来为止,丁子第一次做这事儿,清醒过来后害怕了,竟然还流了几滴眼泪;好在林清很体贴地抱着他,安慰他,陪着他说话,把他哄睡着了。不过那一晚上,丁子都在林清怀里没有出来,抓着他的手不肯放,林清就那么搂着他也美美地睡到大天亮。 



可是后来好像故事就结束了,丁子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儿,林清也不好意思说。假期结束后两个人上了不同的学校,见面的时间和机会渐渐少了,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简单地打个招呼。有的时候两个人都有时间闲下来的时候,见了面,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气氛尴尬而无聊,最后找个借口就各干各的了。可是林清发现,其实有的时候丁子远远地望着自己看,或者沉默不语盯着自己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和那天那夜里的是一模一样的,一模一样的激动,一模一样的贪婪,一模一样的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伤感。 



林清最近也有点伤感,因为他发现他师傅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对自己亲热了,有的时候好像还在躲着自己。林清现在想找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了,因为他师傅即便是找他,两个人关起门来也没有什么废话,就是直接做。直到有一天,他师傅突然很有兴致地摸着他的背说:小清,我有一个朋友想认识你。” 



林清的师傅还告诉他,你最好是去见一见人家,不然的话他会很没有面子,林清不愿意得罪他那体贴的师傅;于是就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对他妈撒谎说去补班,临出胡同口的时候撞见用一只手指转着篮球回来的丁子,只说了一句:“吃了没?”就擦肩而过。丁子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撂下一句话:“呀,你今天打扮得挺光鲜的啊,上哪儿去?不是去相亲吧?”林清头也不回,根本不愿意理他。走出几步就听见丁子远远地在说:“德性,还跩上了。” 



这个朋友是个文化人,说话都闻得出他嘴里有钱的气味。林清坐在光天化日的可口可乐棚子下面忽然很想睡觉,那个男人的脸多多少少有点像他爸,那个过早衰老也过早离开工作岗位的愤世嫉俗者;林清隐隐约约听得出这个朋友讲的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浮躁,也清清楚楚地明白着他在开条件。最后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那个朋友说我们到我家去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林清那一天就是很懒,什么都不想发生,脸上带着他天生就有的那一种看起来迷惘忧伤的表情告诉他。文化人稍微愣一下,笑了,临了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慷慨轻松地对他讲:“没事就来找我,我不会亏待你。” 



亏待,又是亏待,他师傅也总强调这个词。什么是优待,什么又是亏待呢? 



没有人会亏待自己。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林清回去的时候没有坐公车,他沿着马路一站一站地往回走,秋天快要到了,梧桐树上已经有了几片黄叶,让他感觉得到人生短暂。林清知道自己这是在享受孤独。孤独是有钱人的玩意儿,一般来说是轮不到他来享受的,可是现在是在大街上,有钱人们正在高楼大厦上向下丢弃着孤独,汽车尾汽里排泄着孤独,还有敞开大门做生意的店面正在有偿发送着孤独,他迎了一头,粘了一身,抖也抖不掉,洗也洗不去的孤独。 















昂然回首,玻璃橱窗里是一排光鲜可人耐克运动鞋。要是一个人很高,很精神,打起篮球来很漂亮的话,穿上它们真是很显眼。 



其实回力也不错的,林清想起他在读初中的时候有过一双,让丁子艳羡了好几天。不过林清不是很擅长运动,那双回力他终究也没有穿过几回,搁在床下,小了,旧了。只不过他还隐隐约约想起来,他曾经和还和他一样高的丁子站在国营商场的柜台前触摸着玻璃侃侃而谈,他激动中说等我挣了钱就买一双阿迪达斯给你,气死二班的黄毛。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笑,回过头来继续向前走。现在丁子身上脚下什么克什么斯的抢眼装备不要太多,和他人一样抢眼;虽然林清没有目击过,但他光是用想的就可以看到,丁子在篮球场上骄傲地跳起来,抖动手腕,当球以带着力量弧度抛进篮筐的时候,他在夕阳中那镀了金的肩膀。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他回到了家,没有人,父母年纪不大,还是要为生活和温饱而奔忙的。林清进了家门累了,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睡到中途被人给戳醒了,抬头看见竟然是丁子,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很平淡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可是他很清楚地发现丁子的眼睛半死不活地盯着他,慌慌的,他抽出手来丢在林清床上一个金金黄黄的东西,嘀嘀答答定时炸弹一样在响。临了丁子看起来很是高兴地说了句:“后天我就走了,这个给你吧,听说你很快要上班了……嗯……今天晚上我们家开Party,你要是有空就来玩。” 



傍晚的时候天气变得很好,几只鸽子翱翔在胡同上片片鳞瓦构成的清平世界里。林清他妈在炒辣椒,那呛人的油烟穿透层层水泥木板和挂了半天的衬衣衬裤传到林清的鼻子里,刺激得他很想流眼泪。接着他望见有一个穿了一身海水般蔚蓝色衣裙的女孩子骑着自行车拐进了胡同口,黑发迎风飘,目光动人;看来丁子的天使第一个先到了。 



那么尊贵的手表林清不敢戴,也没敢让爸妈看见。他告诉自己,这不能要。 



如此尊贵的手表攥在他手里,分针秒针精确优美地旋转,时间轻轻地穿过他的指间,流出来,飘散在浑浊的空气。随着新闻连播开始的声音,他鬼一样下了楼,来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报刊亭,摸出五毛钱,打了一个电话。 











“知道么,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他和你一样,看起来乖乖的,但是却很有主见那种人。” 



林清突然间很是反感这种“你长得很像……”的句型。他站在文化人卧室的中间,很是迷惘地看着他那满箱满柜的书。 



烟雾直升,黄色烟盒扔到了一边。“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欲望。”文化人咧开嘴对他说。 



“放屁。”林清暗想,他突然间很是厌恶这伪装美国的555烟,他想起来自己的师傅说这种烟抽多了人会阳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需要什么?”文化人问。 



“你哪那么多废话。”林清又在心里说。他抬起头,望着这个微微发了福,沉静得有些狠毒的人,他觉得这个人讲话的时候和电视里焦点访谈一样,不急不忙,总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似的。 



“我晚上还得回去,我爸妈会等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脱衣服。 



林清不明白,一个大老爷们家,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叫唤个什么劲;嘴里废话真多,他差一点儿就喊出来你他妈的闭嘴好不好。不过他觉得很有收获的是,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避孕套,也亲眼见到了这种东西是如何使用和发挥作用的。而让他觉得有些怅然若失的是,看来还是他师傅比较懂行,这个文化人技术面很广,兴趣也很广泛,但是不善于打持久战。很快他就不行了,瘫在床上直喘。林清看他脸上还算不难看,就开始穿衣服,但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和他算钱。但是他看了看表……那块突如其来的表,却很是想回家,一向腼腆的他竟然没废什么力气就张开嘴说:“给钱,我要回去了。” 











红旗是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那么,新版的人民币是用什么染红的呢? 



林清走在春夏之交的夜空下面,觉得有点冷了。他抓紧口袋里的那三张钞票——他还没有仔细看过呢——匆匆忙忙在街道上一路小跑,经过一个街心广场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撞到人。他心谎慌地抬起头等挨骂的时候,那个迎面而来的中年女人竟然很是热情地塞给他一张纸,起初他还以为是广告什么的,没想到那个女人夸张地有感情,借力使力顺水推舟地擎住了他的肩膀,呼唤起来:“相信主吧!相信主的人,会得到永生!” 



“什么?”林清吓了一跳。 



“主会引导你,赐福给你的,主会解救你,净化你的灵魂……”那女人话没有说完,林清已经害怕地跳出去好远,慌不择路,但手里还是攥了那一张薄薄的纸。待他晃近一条路灯比较亮的街道上无意间甩手一看,上面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印了些什么,神爱世人,信者得救,还有油印的版画,玫瑰,十字,裸男,天使。他很是好奇,注视着,观察着,脚也没有停下来;前方小公园门口有两个大学生,一男一女。默契但是生涩地在弹着吉它,唱歌呢,歌唱青春,歌唱爱情,歌唱被浪漫吃剩下的那么一点点和生活有关的希望;感觉曲子和词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围了几个小孩,瞪大了眼睛敬佩地看着他们。 



林清突然仰起了头,看着天上模糊的几颗星星,他问自己也在问冥冥之中的万物之灵,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么? 



他的口袋里有钱存在。但很快也不存在了,林清买了那一双他很喜欢的耐克之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