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一梦(第一部)






 

玉簪

夜幕降临之后,太子真个毫不避人,挽着绛蝶的手,亲亲热热地向着文绮殿走去。
今天一天绛蝶极尽缠绵温柔之能事,三番五次搞得太子兴致大发,急不可耐。一到文绮殿,太子就饿虎扑食般把绛蝶摁在床上:〃妖精,你故意的。〃绛蝶眼中一派无邪:〃是你想歪了。〃
太子哪容他分辨,手下急慌慌地行动起来。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烛火摇曳,映得绛蝶脸上一片春色,真是要辨解也难了呢。
绛蝶的衣服被他倾刻间脱得精光,一个蓄势待发的胴体随即压了上去。抑制不住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晚上显得格外清晰,绛蝶突然努力挣开他,跪在床上把后窗打开了。
一股寒风呼地涌入,室内气温骤降。太子道:〃你疯了,开窗户做什么?〃绛蝶媚然一笑:〃好热,我怕被你烧死了。〃
此时近床的两盏灯火已被风吹熄,光线十分昏暗。太子也有些燥热,便顾不上管那窗户,顺势把绛蝶扑在窗下。
绛蝶两胁下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触手并不光滑,偏偏太子每摸至此,都会涌起一阵怜悯疼爱,反而更加心动了。此时太子在那两道疤痕之上轻轻抚摸,绛蝶叫他摸得扭动一下:〃痒。。。。。。〃
太子闻言便往下滑,滑到绛蝶小腹之下便不动了,指头一攥,握在手心。绛蝶低呼一声,指甲深深嵌进太子肉中。太子也不嫌疼,却把手松开向后探去。两指并入,热浪袭来,毫不觉得干涩,太子已难自禁,驾轻就熟地蹲伏下去。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缠绵,激情四迸,天塌地陷。两人均未如此拼尽全力过,绛蝶的身体几乎被太子全然填满,鼓胀地似要裂开,却仍在如八爪章鱼般纠缠不休。水乳交融,天衣无缝,床上发出的呻吟声甚至盖过了窗外呼啸的寒风。。。。。。。
太子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觉得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绛蝶却撑起身子,柔声问道:〃要不要喝水?〃太子经他一提,果觉得口干舌燥,便抬抬眼皮道:〃要。〃
绛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外屋走去,太子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绛蝶,我小看了你。。。。。。〃
绛蝶走出内室,外边空无一人,因为两人回来时便把下人全打发走了。他端了一杯清水,却不忙着回去,而是在梳妆台旁边坐了下来。
手指清冷如冰,拿起了同样冰凉的一支碧玉簪。
一支熟悉无比的碧玉簪,多少次把它插在发间,多少次把它拿在手中,折拧之,摩挲之,却从未舍得丢弃。因为它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始终不愿意或是不敢触及的希望。
绛蝶一手握住碧玉簪的柄,一手捏住雕了青蝗的簪头,左拧三下,右拧四下,再轻轻一提。蝗头离簪而出,一撮白色粉末落入杯中。
花去自己积攒多年的卖身钱,费尽心机得来的,只是这么一小撮东西。
就像生命,轻如鸿毛,随风散去,无痕可考。
空荡荡的房间里,绛蝶的笑愈发显得寂寞凄美。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我最珍贵的东西。
五个如狼似虎般的商贾轮番上阵,血浸透了两床被褥时没有用;疼痛游走百骸,痛到天昏地暗时没有用;忍无可忍的羞辱、打击接连不断而来时没有用,今天,却要用了。
一杯清澈见底的水,握着它的手,倒比那水还要晶莹剔透。太子微微欠起身,就着那手把水一饮而尽。
绛蝶凝望着他,含情脉脉。
太子瞥了一眼他的眼神,突然大喜过望,一伸手把绛蝶拉入怀中:〃绛蝶,你是我的,你终于是我的了!〃他翻身紧紧抱住绛蝶,声音激动得竟有些颤抖:〃你知道吗?现在我才敢确定你是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其实,我那次生你的气,不是因为你和别人怎样,而是我始终担心害怕,你体贴的背后,到底有没有真情!。。。。。。你的眼睛里是爱怜吗?你是真心喜欢我,对不对?〃
绛蝶还没有答话,便觉得紧抱着他的一双手臂软了下来,身上的束缚松了,太子的头耷在自己肩上,再没有了动静。
月色毛毛,昏黄模糊,却可以看清太子的脸:垂如黑幕的眼帘,骄傲挺拔的鼻梁,唇边还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绛蝶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热热的,是最后的温度吧。
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绛蝶向后窗靠近了一些:〃父皇,外边冷,进来吧。〃
亮宗尴尬万分的脸果然露出窗外,少顷,真的从正门踅了进来。
淫靡过后的现场,晃动着诡异的灯火。亮宗看看床上黑乎乎的人影,声音干涩:〃绛蝶,父皇不是想。。。。。。〃
绛蝶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父皇不是想夜夜都来。〃
亮宗教他揭发得张口结舌:〃朕。。。。。。〃
绛蝶不再理会,一字一句道:〃太子死了。〃
亮宗大惊失色:〃死。。。。。。了?别胡说,刚才还。。。。。。〃
绛蝶声音平静得水波不兴:〃是刚刚被我毒死的。〃
〃什么?〃亮宗站立不稳,向后倒退好几步,终于还是扶着墙坐倒在地,〃你为什么?〃
〃父皇说我为什么?〃
〃你。。。。。。你想怎么样?〃亮宗突然想哭。
〃父皇说我想怎么样?〃
一片死寂,良久之后,亮宗颤巍巍说道:〃你还是想要皇位对吗?你不稀罕和太子争,但你还是觉得这是你的对不对?〃
绛蝶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亮宗颓然捧住头:〃你又何苦如此。。。。。。〃
他突然又抬起脸,表白似的对着绛蝶道:〃朕不会说出去的,朕会帮你保密!朕可以册封你为太子,你想要什么,江山,皇位,朕都可以给你。。。。。。〃
皇位是什么?难道放上一具烂掉的身躯,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么?

 

匕首

响晴的天,延恩宫的上方却似笼着一层乌云。
是因为这层乌云,才叫它冷宫,还是因为它是冷宫,才有这层阴影?
何为因,何为果,绛蝶不知,只举步走了进去。
庭院深深锁愁怨,白发宫女说玄宗。富贵华美的大宋后宫,竟有这么一处冷清寒酸到凄凉的地方。
房屋虽是新的,却透着一股破败之气。院落空空,静寂无声,偶有一名面孔呆滞的宫女走过,惊起枯树上落着的寒鸦。
走了一会儿,又转了一个弯,就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愤怒而绝望地回旋于空空荡荡的延恩宫。
绛蝶又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蓬头垢面的皇后,正疯狂地晃动着胳膊粗的木条。无怪乎把她关在这里,如果放出去,恐怕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都制不住。
小屋的外面无人看守,是因为对小屋的牢固性过于放心,还是失势后的皇后根本就没有看守的必要?绛蝶停在了离小屋几步之遥的地方,因为被皇后晃荡出来的腐朽之气,以及她嘶哑的怒骂声,几乎不曾扑到他脸上。
皇后也看见了他,发红的双眼里出现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皇后愣了一下,随即叫道:〃成岳,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快来救母后,母后没有疯,他们把母后关起来了,他们要害母后,快来啊!〃
皇后叫了半天,看他始终不动,急得直拍窗户:〃成岳,你被那贱种迷住,真的就不管母后了吗?母后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我们的天下!成岳!〃
绛蝶迈了几步,走到了皇后面前。皇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眼露惧色:〃燕妃?燕妃!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可能,不可能啊,我明明派人在你的药里放了蚀魂散。。。。。。原来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都在骗我。。。。。。〃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来,抓着窗子滑落下去,地下浮起几声呜咽。
原路返回,风景还是一样的萧瑟,恰如心情。绛蝶茫然走着,耳边却响起谄媚的叫声:〃三皇子。〃
绛蝶抬起头,前方站的是那个像猎狗一样消息灵通,像猴皮糖一样黏人的看门官。
和绛蝶一起抬头的,还有路边抱着一堆衣物走过的老宫女。
她脸上表情惊异万分,跌跌撞撞地向着绛蝶跑了过来,衣物撒了一地。
一个趔趄不稳,老宫女摔倒在绛蝶脚下,她似乎未觉,昂起脸近乎痴狂地望着绛蝶:〃是三皇子殿下?〃
绛蝶还没答话,看门官已踢了她一脚:〃疯婆娘,乱跑什么,三皇子也是你这种贱妇能靠近的?〃
宫女不去理他,一只枯瘦的手抓住绛蝶的衣角:〃三皇子,你回来了,皇上找到你了?你还认识奴婢吗?奴婢是珍珠。。。。。。是伺候你的。。。。。。〃
珍珠?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这张脸,依稀看出些过去的影子,是那个常跟在自己身后跑,嘱咐自己加衣服,别摔着的宫女么?风华正茂、和蔼可亲的面孔,不过十余年,怎么枯萎沧桑的如同老妇?
〃十几年了,奴婢没敢忘三皇子。皇上打残了莲香,打坏了小喜,把我们发放到冷宫,奴婢没有怨言,是奴婢失职,害了您。。。。。。〃
她蜷在地上,干涸的眼中没有泪光,许久之后,松开了身体僵直的绛蝶:〃三皇子回来了,奴婢也就放心了,死而无憾。。。。。。〃
她磕了个头,竟爬起来蹒跚地走了。一瘸一拐,显然是经久落下的残疾。
绛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表情木然,看守官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荒荒凉凉惶惶,凄凄惨惨戚戚,这里一样,那里也一样。
文绮殿也一样。
绛蝶打发走几个宫女之后,文绮殿越发的没了人气。
夜色已浓,绛蝶慢慢踱进文绮殿。
内室漆黑一片,绛蝶也不去点灯,借着微弱的星光走到窗边,目光所及,除了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的假山石,什么也看不见。
绛蝶站了一会儿,便躺到床上,被子也不盖,就那么直挺挺地仰着。
天高无月,星辰暗淡,这一会儿似乎连寥寥可数的几颗星也看不到了。绛蝶听到床下悉窣微响,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一下。终于该出来了,藏了那么久脚也要麻了吧。
床边静静站起一个人影,细瘦高挑,与夜色融合的相得益彰。看不清她的脸,即使能看清也是认不出来的,但那只高高扬起的手,却记得很清楚。
多么美丽的手啊,光洁玉白,举世无双,如夜明珠一样闪亮,映得漆黑的夜里有了光芒,映得手中的匕首黯然失色。
匕首深深地插进心口,血汹涌地流出来,一点也不疼。八皇子仪态威严,穿上龙袍会很合适,美手轻抚,琵琶声声,红翠楼下唱数来宝的老乞丐。。。。。。为什么要想这些呢?绛蝶闭上眼睛,一切,只不过是临安一梦罢了。

(全文完)
终于贴完了,可以交作业喽!
会有点郁闷吗?对不起大家!但从写这个文的第一句话时,我已经想好了结局。
不过本人还是觉得虐的不过瘾呢,颇有些意犹未尽。
写看bl文,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知其虐。
下面是自己总结的一个东西聊算番外,欢迎大家提意见,多多交流。

 

番外自己的一些解释和整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1276年,临安被元军攻取,南宋朝廷灭亡。
又有什么不是梦呢?
这是故意架空历史,模糊概念,不需要较真的一个文。史实是完全不符合地,人物是完全不存在地。不过,本来觉得是一个低级的写不下去的故事,却淋淋拉拉地写完了。
写文也累,却不觉得辛苦,因为有乐趣。生活中还有许多辛苦的事,没有乐趣,仍然要做。
无论是写文,还是做人,我总想谋求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解释得清的。
我是个大俗人,明知道自己写得不好,写的庸俗,却还是忍不住想给别人看,是母不嫌儿丑之心吧。但又羞涩,一生无不可对人言,却又处处懒于对人言。现实生活中,刻意去逃开那些不堪的、不够光明的、不够体面的东西,避之如瘟疫,其实又不能不承认自己的龌龊,连谎都不会撒一个。
耽美是噩梦吗?是等了我们很久的一个窠臼,一个无底的深渊吗?身体的虐待,美丽的性爱,深刻纯粹的感情,加上一点情节,仅此而已,不是吗?
人的内心,才是真正不可暴露的羞处吧!
我绝不自恋,可也不想自弃,活着,终归还有希望。
写,还是不写,这是个问题。一时激情,可能就写了;一时失望,也可能就永远的放下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嘁,鄙视自己。还是谈故事吧。
所谓故事,又是见仁见智的。绛蝶爱过太子吗?我不知道。可能他很久以前就已经不会爱了吧。他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死的?
过了一年的春夏秋冬,结束了临安一个漫长又短暂的梦境。
巨大的痛苦却没有死掉,之后人应该也不会想去死了吧。但是他会变得自暴自弃,与世无争,一无所求,只要淡淡地活下去。没有一个人想让自己死的很惨吧,除非他有什么目的,除非他变态。所以绛蝶要想办法自保,尽管无论怎样都不会舒心。
和太子好,是为了让自己安全一些,也并不想拒绝很诚挚的真情;对黄义优渥,也有点利用的意思吧,或者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眼线。
他可以不恨,但不能一直容忍。他本来没想过要杀太子,只是听说所有悲剧的根源都是皇后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