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亦裕眼睛一亮,大喜道:“给我回头搜山,踏遍每一寸角落,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15 月迷津渡
叶慧兰扶着叶慧仪,见一旁施针的陆展亭额头不断地沁出汗水,急道:“丑八怪,我姐姐碍事吗?”
陆展亭不答,他轻拍着叶慧仪,微笑着问:“我久闻十王妃猜谜天下无双,今天我有一则谜语,烦请王妃猜猜。话说战国时,文武双才的伍子胥,初次上朝时,在殿前刚举完千斤鼎,君主又传谕试才。结果,满朝文武都论不过他。这时国相就给他出了个字谜:
东海有大鱼, 无头又无尾, 丢了脊梁骨, 一去直到底。王妃倒是帮伍子胥猜猜谜底是什么?”
叶慧仪眼皮轻轻一弹,睁开了眼,微微一笑,涩然道:“伍子胥又何需他人解难,不如展亭帮着国相猜猜他的谜底: 出东海, 入西山,
写时方, 画时圆。”她话一说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叶慧兰一头雾水,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语呢?”
叶慧仪偏过头看着她的小妹,道:“展亭让我猜了个日出东方的日字,我也还了一个他旭日东升的日字。”她回转头叹道:“展亭不太会安慰人呢,什么人不好举,偏偏举了一个伍子胥的例子,倒让我想起一本闲书上一则谜语,展亭你来猜猜?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叹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
陆展亭心头一跳,不明叶慧仪为何陡然忧伤,他原意是想提一提叶慧仪的精神,正要想法说个笑话叉开去。叶慧仪却又笑道:“看我,老大不小了,还要说一些丧气话。有陆展亭这个天下第一的神医在,我又怎么会犹如风吹灯灭?”
他们说着话,亦仁与叶慧明走了回来。
“天下第一的神医又有什么新创举了?”亦仁微笑道。
“我俩猜谜来着呢!”叶慧仪温柔地笑道。
“想必展亭猜谜也是第一。”亦仁眼望陆展亭笑道。
“王爷说笑了。”陆展亭见叶慧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颇有一些尴尬,他转头问叶慧明:“找到藏身的地方了吗?”
叶慧明将宝剑往地上一插,道:“我与王爷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很小,外面有滕蔓缠绕,但里面的洞内却不小,足够我们五个人藏身的。亦裕要想在这一峡谷里找到这么一处地方,也不容易。”
“那太好了!”陆展亭喜道:“我们这就过去。”
叶慧明苦笑道:“这可有一处不好,若是被亦裕找到洞口,我们五个就犹如那五只大鳖,一只也逃不脱。”
亦仁淡淡地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担心过多,徒惹忧心,走吧。”他说着抱起叶慧仪,先行带头走了。叶慧明叹了一口气,拿起剑与陆展亭叶慧兰一起跟了下去。
盘龙东西两山均是逞直角的陡坡,偏偏两山最陡处相对而立,才有了龙牙湾这道陕谷。由于这两道峭壁陡直,几乎无立足之地,因此这狭谷内荒无人烟,仅供路人穿越山谷之用。
那山洞就在山脚下,五人挨个匍匐爬入洞中,叶慧明最后一个进来,他将洞口略做又略作了一些掩饰,洞内漆黑,洞口那道窄口露出来的光芒原本不及盈尺,再加藤蔓遮掩,欲显微弱。
五个人挨着山洞坐着,隔了一会儿,亦仁笑道:“大家都别憋着,随便说点什么,绕磕也行啊!”
亦仁虽然素来温和有礼,但到底是一个王爷,一时间其它人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可同讲的。亦仁已经又笑道:“展亭,你还记不记得你来我画会的事情。”
黑暗中陆展亭嗯了一声,然后道:“记得,王爷你不就请了我一个人吗?”
“不……”亦仁笑道:“是只有你一个人来,我自幼酷爱画画,那天展出的是我自认最拿得出手的,很期待别人的赞赏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陆展亭忽然发现亦仁的声音非常好听,极有磁性,即便低低的述说,也有一种说不出蛊惑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着你不断向他靠近。
“展亭,你还记得你给我的评价吗?”
陆展亭又嗯啊了一声,这一次他绝对是含糊其辞,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给出什么好的评价来。其它人则好奇不已,连连追问。
亦仁笑着补充道:“展亭说我,原本可以是一个才子,可惜先当了皇子。”众人一阵失笑,叶慧兰哼了一声,道:“我猜他也不会说什么好话,这个人就是这么讨人嫌的。”她这话前音是狠狠,重重的,说到尾音却几不可闻了。
亦仁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笑声,接着道:“等展亭走了,我还在思量这一句话呢。回头再看看我的那些画,忽然发现那些东西果真可笑,处处透着自怨自怜,我原本就是想当一个叱吒风云的皇子,只不过不如愿才被迫想去当一个才子。”
陆展亭心里一阵愧疚,他从来不羁,现如今却深悔自己当初说过那一句话。他喃喃地道:“我…我…”
他还没说完,亦仁已经笑着打断了他道:“没有关系,展亭,是你让我明白了我想的……”他的语气淡淡的,非常温和,可细辩却夹杂着一种常人难以察觉得的霸气,笑道:“以后我再来让展亭鉴定我的成绩!”
叶慧明突然压低声音道:“禁声,听!”
众人连屏息细听,风中传来了马蹄声,人声渐渐嘈杂起来。山洞里再也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彼此的呼息之声。再过一阵子,风中又传来了另一种声,这声音几乎使洞里所有的人都面无人色。
“狗,是狗!”陆展亭悔道:“我怎么忘了呢?我应该想到的。早知如此我应该带一点败岩浆草在身上。”
叶慧明纵然沙场征战多年,也从无这一刻这般惶惑,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亦仁淡淡地问:“你的队伍还有多久才能到这里?”
“至少一个时辰!”叶慧明搓手叹道:“但是骑兵会在半个时辰后先抵达这里。”
叶慧兰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了!”
叶慧明苦笑道:“我的部队都以步兵为主,骑兵是极少数,否则骑兵又怎会在这非马源地换防。他们加起来不过一千余人。若是撤到王爷那儿,他那儿虽然只有五六千部队,但是有防地可守或者还能与亦裕兵强马壮的骑兵队一抗。”
“人少,末必就不能赢了亦裕。”亦仁淡淡地道。
他们说话间,那狗声已经越来越近,叶慧明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了。陆展亭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他听到那些沙沙的脚步声,几乎可以看到亦裕冷酷的脸越走越近。他背靠着粗糙的山壁,连呼吸都不敢。
渐渐地,似乎人声都匿去,但那疯狂的狗吠声让洞里所有的人明白,那些人没有远去,而是正在逐渐靠近。陆展亭突然觉得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头,他听亦仁说道:“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听狗叫?其实我也不喜欢。”陆展亭觉得那只手摸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缚在手腕上的针袋被取了下来。然后,只看见几道银光射出洞外,那几只狗立刻呜咽吠叫了几声,便不再有太吠声,倒是人声大嘈,道:“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针袋虽然拿走了,但是陆展亭的手腕还是被亦仁握在手中。陆展亭自幼除了陆子青便不喜欢与任何人接近,但被亦仁温热的手握着,却没有常有的反感之意。
“展亭,我们之中,只有你在亦裕面前有活命的机会,如果你现在出去,正是时候,省得他们攻上来,会误伤了你。”
陆展亭心头一热,哽咽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你被我连累至此……我怎么会?”
“你听着……”亦仁淡淡地道:“我今天做的事,完全与你无关,亦裕与我迟早一战,他只不过在找一个借口,你刚好是这个借口而已。”
“陆展亭,我觉得有的时候,你还是该听听旁人的意见。”洞外传来了亦裕冷冷的声音,他道:“你这个人永远也学不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的时候不妨听听有些聪明人的意见,这样你也可以活得久一些。”
骤然听到亦裕的声音,陆展亭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亦仁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良久,陆展亭突然爽朗的笑了一声,大声道:“亦仁,你还记得十七年前,你在你的画会上问我的一个问题?”
“嗯?”亦仁似乎一愣。
“你问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朋友,我说让我考虑一下。”陆展亭笑道:“如今,我考虑好了,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他回转头对着黑暗中看不见亦仁的脸笑道:“真朋友都是能共生死的对吗?”
“展…展亭……”亦仁似乎有一些激动,他在陆展亭的身边重重地呼吸着。
亦裕俊美的脸一抽搐了一下,他用力握着宝剑的手,骨节处都泛出青白色,他大声道:“来人!”他指着洞口,冷冷地道:“给我放火,我成全你!”
杨将军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道:“皇上,不再考虑一下?”
亦裕淡淡地道:“我们亦家祖先家训里就有一条,得不到的,就要毁去,以免挂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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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火箭尤如一条要灵蛇一般准确无误的射入洞内,划亮了洞内四壁,长满青苔泥的洞壁在火光下闪砾着水光的亮泽。
“退后!”亦仁用剑拔打着火箭,喝道,除了叶慧明上前与他格打火箭,其余的人都纷纷挪至山洞最深处。火箭越来越多,那被亦仁格走的火箭,准确的插在左右两壁上,一时间洞内灯火通明。
苔泥燃烧的味道弥漫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陆展亭他们用袖子捂住口鼻,仍然觉得呛得厉害。一支箭拖曳着火光直奔陆展亭而去。亦仁喝道小心,他翻身将陆展亭按倒在地,那根箭深深地没入陆展亭后壁的苔泥中。陆展亭只觉得一阵晕眩,他只见亦仁伏在他的上面,两人口鼻相对,亦仁眸中似乎还有火箭跳跃的火光。陆展亭一阵心慌,刚想道声谢,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左手撑了个空。他摸了摸,发现身边左后方那块青苔泥塌陷了,他慌忙侧过身,凑着灯光一看上,见洞壁的底部露出了一个小洞口,亦仁拔过火箭凑过一看,见那洞的底部似乎又是一个山洞。
亦仁用剑狠狠敲击洞口的四壁,随着泥沙一阵脱露,露出了一个虽然不大,但足够让一个人通过的洞口。亦仁低声道:“我先下去!”他说着纵身跃下,陆展亭见他不由分说跳下去,不由有一丝紧张,低头一看,见他平安到达地面,似安然无事。亦仁冲着他比了个手势,道:“一个个跳下来。”
陆展亭回头与叶慧兰帮助叶慧仪通过洞口,然后一个挨一个跳下去,亦仁在下面将他们接住,最后叶慧明掳了一把火箭,一个后跃,飞身跳入洞中。借着火光,那个洞似乎远远大于上面那个小洞,绵延不绝。亦仁搀扶着叶慧仪,五个人沿着路向前走去。走不了多时,突然一阵阵哄响,一时间震得飞沙走壁,洞壁上的沙石也震得纷纷脱落。
“怎么回事?”叶慧明用手遮住泥沙脱口道。
“我的炮兵到了。”亦仁淡淡地道。
“炮?”
“是,前两年,我向西边的洪夷购买了几尊炮,这种炮因为射逞不远,又笨重,推动不便,父皇觉得无甚用处,我买了几尊拿来打猎用的。”亦仁语气淡淡的。
叶慧明却是心头一跳,那几尊若是放在平原,即便是攻城,或者用处不大,但放在这道狭谷却是天衣无缝,亦裕非死不可。借着手中的火箭跳跃的光芒,叶慧明忍不住瞥了一眼亦仁,见他神情平和,看不出丝毫端倪。
这个亦仁,叶慧明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对亦仁唯一有印象的一次,还是在叶家参加选秀的一次,太平山脚下,紫微湖边。那个时候,叶家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个草根王子,而是更具有显赫背景的十一王子。皇室为了正当婚龄的四位皇子特地在紫微湖边举办了一次盛大的选秀花会,当时十皇子的母妃刚过逝。叶慧明对那位总是低头垂目,唯唯喏喏宫女出身的皇妃有几分印象。虽然都说这位皇妃是不慎失足跌入湖中淹死,但人私下都道是这位飞上枝头的麻雀终于不堪重压投湖自尽。
那一天的亦仁一箭射下花坛一角的雏菊,并在瞬息间飞身接住还不及跌入尘埃的花中君子,微笑着送给了最惹人注目的秀女叶慧仪。他当时一身白色的孝服,眼部似还略有些浮肿,却在那些众华服王子中显得风华绝代,无人能比,令人难忘。很多人都道是亦仁一句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挑了叶慧仪,恐怕无人知道,其实是叶慧仪挑了亦仁。可那之后,亦仁就变得面目模糊起来,他很少在热闹的地方出现,过着清淡,深居简出的生活,为人温和处事谦让。
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