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修改版)1~36
“连潇湘都说不是,你还有疑问么?”水然停下脚步,唇角拉平一个冷漠的弧度。
他精通玄学,潇湘又是常伴赤松子身畔之神剑,若白玉堂是赤松子,又怎么瞒得过与赤松子关系甚密的他们?!他抬头见那天上银月,只觉皎洁皓白之中似有朦胧黑影飘忽不定,心中愈感窒闷。
他此生只曾为两人分过神,一是月来,二便是赤松子。
三十年前赤松子无故失踪,他那时便心存疑窦,尤其是那金翎儿总是与他怨目以对,心中便有些明白,赤松子失踪多半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只是其中缘由多年来他仍然参祥不透,只能搁在心里头成了心结。
如今又见了金翎儿,而且赤松子还与那白玉堂扯上了关系,莫不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与月来有关么?
想到此处,心头陡地生闷,脸上笑容再也挂不住。
……赤松子脚踏七星,于后世之时亦了若指掌,他如此做,莫非是…………………………
这时潇湘在身后说道:“公子……你还记得当初我与芙蓉下凤凰山崖底救人后曾告诉你,百丈深崖之下,白玉堂与另一个男人都只轻伤的事吗?”
“……”
“也许那不是凑巧。”
水然回头看他一眼,凤眼中流光佾转,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你想说什么。”……没错,若是金翎儿没说谎……白玉堂兴许是真与赤松子有什么关系…………但却决不会是赤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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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哥哥————”一声娇憨的叫唤,金翎儿燕儿样轻盈的身子便从门口扑了进来。白玉堂却被她这么一吓,刚进口的药全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你这丫头,别一天到晚的吓我!”他抹掉呛出来的眼泪,向被他的大吼吓得缩到展昭身后的金翎儿喝道:“躲什么?出来!”
她还好意思往猫儿身后躲?也不想想自己这几天是怎么对猫儿的,老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白玉堂心知这丫头根本只是看出了开封府上下只有展昭治得住他,这才不论闯了大祸小祸都找他作靠山!若说是鬼精灵,倒不如说是可恨!
金翎儿蹭了几步出来,委屈的看着他一脸怒气,心想自己不过是性子活泼些,用得着这么凶的骂么?!又转头看一眼展昭,却见他气定神闲,也不相劝,只向她微微一笑,那一笑颇有意思,似是将她心思都看了出来。不禁也是一阵气闷,——这个月来,怎么转世为人后心思却厉害如此多?
她垂头丧气的走到白玉堂跟前,刚想开口说几句讨饶的话却闻到一股子怪味。那怪味分明是从白玉堂手中的药碗里传出来的,她捏着鼻子往里瞅瞅,憋出两个字:“好臭!”
展昭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白玉堂黑了脸,暗自长叹怎么惹了这么个煞星!“姑奶奶,你说点儿好听的成不成,这药我可是还要喝的!”
“这也是药?”金翎儿心想怎么人间的凡人吃的药都是这种黑黑臭臭的东西,哪里比得上他们天庭清甜爽口的仙丹!“玉堂哥哥,这药你别吃了!”
“我不吃怎么治伤?”
“我给你吃好吃的丹药,保管比你手上这碗有效!”说着从腰带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朱红的药丸递到白玉堂手上:“可惜我跟意柳约好了下凡后除了自保不得使用法术,否则你的伤会好得更快的!”
白玉堂嗤道:“听你这么一说,你倒比那个水然还厉害了?”
“我其它的法术是不如他,不过说到疗伤他可比我差远了!我可是得星君真传的!”她说完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好不得意!
白玉堂翻她一个白眼,暗地里转过视线看向展昭,却见他含笑向自己点点头,便手心一翻,将几颗丹药丢进了嘴里。
入口甘甜即化。这丫头倒是一片好心,虽然有时做事跋扈莽撞,却还是个懂分寸之人。白玉堂将那几颗丹药吞下胸腹之后,丹田立刻一片火烫还夹着针刺样的疼痛——他一惊,这药效怎的这般刚猛?!方要运气,背上突然汇入一股内力,却是展昭在后以掌相抵助他行功。当下提气丹田,催动体内药效游走全身,这时方觉得舒服一些。
展昭轻轻对金翎儿道:“出去等吧,行功要些时刻,且不能为人所扰。”
金翎儿这次倒听他的话,点点头便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拉好。展昭微微一笑,心道这女娃儿确是个心地纯良之人,只是爱恨过于分明,令人却步。
刚想到这里,手下白玉堂突然一震,他一惊当下凝神运气,不再分神。一柱香后,运功周天已过,两人微微吐出一口气,收功调息。
等到已恢复得差不多时,展昭才缓缓道:“其实金翎儿的性子倒真有些像你。”
白玉堂轻笑一声:“你还真当她是我妹子吗?像我?我可不像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自从知道这丫头的来历后,立马想的就是退避三舍,可是这丫头嘴甜,几天下来不但哄得开封府上下都拿她当宝,更是想方设法找些玩物孝敬于他,不领她这情吧,却又觉得像是欺负了她似的!——唉,人情这东西也不好领呀!
“对了猫儿,你这几日可有什么打算么?再拖下去那叶娉岚可就要熬不住了。”
“我已安排过人了,这几天那三人的动作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明日我便会亲自找上昭阳楼与他们交涉。”
“……你去?怎么交涉?”
“定下时辰地点,一手交解药一手交人。”
“你确定人在水然手中么?”
“嗯。”
“…………”
白玉堂意外的沉默令展昭心生好奇,他见白玉堂神色沉重,奇道:“怎么?”
“……猫儿,若是你去交涉时,二娘参与其中你会如何?”
“…………二娘?”
“你必定说不出狠话吧?”
“……”
“唉,你这人心太软……这样,明日我去。”
“什么?!”展昭猛的摇头:“不可,你伤未好……”
“我只是去交涉,动动嘴皮的事……我心思阴狠,对着二娘时可与你不同,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再说了,那里人来人往,莫非他们还敢动手不成?再是猖狂也在天子脚下,由不得他们不忌惮!”说罢看展昭一眼,哼道:“你还是看住那个水然吧,若是交涉好了却拿不出人来,我看你怎么办!”
展昭却依然沉色不语,白玉堂叹口气,将他拉近些轻声道:“你就当给我这个快要窝得发霉的人一个晒日头的机会吧,……想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泥做的,一捏就碎!”
展昭抬眼见他言辞恳切,也心知就算自己不答应他恐怕也会擅自行动,眼中一黯,只得无可奈何的点头。不过点头之后,却加了一句:“你得带金翎儿去。”
白玉堂见他点头刚要欢心鼓舞,却又听他来这么一句,脸立时就垮了下来:“为什么?!”
“她不是说自己医术高明吗?让她跟着你,以防万一。”
“你就这么信她的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白玉堂无法了,只得应允:“好吧好吧,我带这个麻烦精就是!”展昭这才满意,转念一想,又想到明日就算不战也定会耗费心力,于是又嘱咐他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若是突然生变,切记不可逞强,先全身而退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好了好了,”白玉堂越听越不耐烦:“我自己懂得分寸,怎么这般罗嗦…………”于是紧赶慢赶将展昭哄了出去:“帮我拦着那个丫头,要不然我就真休息不了了!”
展昭哈哈笑开,心想这一大一小才真是冤家!他也不再逗留,亲眼看着白玉堂爬上床后便自行离去。
端着收拾出的药碗沿庭廊刚走到半道,却见水然立在庭中树下,只身一人,默默凝视于他。……他也不开口,等着看水然想说什么。两人僵持半晌,最后还是水然叹道:“若是我没记错,你昨日便以飞镖传信和那些人约好了吧?”
“……又如何?”
“为什么骗白玉堂?”
“……原来你都听见了。”展昭将手中事物搁在廊边,缓缓向他走近。这时日光正好,透过树上随风摇摆的枝叶在他二人身上留下或是清晰或是模糊的斑驳光影,照在脸上,谁也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我若不骗他,他定会死缠烂打的要与我一起去赴约……他伤未好,我决不能让他冒此风险。……反正他明日上昭阳楼之时我们也已经和那些人见面,到时就算他察觉不对也晚了。”
“……他事后若是知道一定会怨你。”
“怨?”展昭闭目想象那张飞扬跳脱的俊脸在得知一切后会是怎样扭曲愤怒的表情,一抹平和的浅笑却缓缓浮上唇角……“说不得会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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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玉堂这日起了个晚觉,只觉神智昏沉头痛不堪,半天才挪得下床。下床后他想起今日要往昭阳楼一行,便拆了手上夹板丢得老远。他这倒不是伤好了,只是想若是带着夹板去岂不是在二娘那些人前落了气势?好在水然灵丹妙药颇多,只这数日便将他治愈了五六分,多缠几圈纱布也可勉强作数。
他手上刚缠着,门被一脚蹬开,金翎儿连蹦带跳的就扑了进来。白玉堂头也不抬,冷道:“你这丫头进门向来不规矩,你家里都是怎么教的?”
他却没想过自己平日进出开封府不一样没规没矩,这又是哪家里教的呢?
金翎儿嘻嘻一笑,暗想我随意惯了,再说天上哪来人间这么多门槛,一道道的非要把人都分开隔了起来!不过嘴上却没说,只亲热的捱了过去,兴奋问道:“玉堂哥哥,你今日要带我出去么?”
白玉堂这才抬眼瞥了她一下:“谁跟你说的?”
“猫哥哥早上出门时给我说的呀!”
“猫儿?”
“嗯!”白玉堂不许她没大没小的展昭展昭乱叫,她便改叫了猫哥哥。
白玉堂翻个白眼,心道好你个展昭,生怕我反悔便索性先与这丫头讲了,你是算定她若知道后必会死缠不放,决计不会让我甩掉她……这么点儿小事就给我来个机关算尽,可是真厉害了!
“玉堂哥哥,你是不是要带我出去嘛?”
“带,带!我这缠好了就带你去!”能不带嘛?他若不点头只怕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了!转念一想,又对金翎儿道:“丫头,你昨日那药还有吗?”
金翎儿愣了下,点点头:“有啊,你要的话我再给你几颗!”
“好。”
白玉堂伸手去接,金翎儿却见他手上纱布没缠好,便说:“我帮你缠好再给你吧!”说完搭上他手。
她悄悄从余光里瞥了白玉堂一眼,脸上神色虽无异,只是手下看是拉着纱布暗地里却是在摸白玉堂的命脉。她方才一进来就奇怪,常人吃了那仙丹都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怎么玉堂哥哥却是面色苍白?这下找个借口摸了半天,心里“咦”的一声——“……莫怪水然只给你喝那些臭臭的药…………”
“什么?!”白玉堂听她嘀咕,却又听得不甚清楚。
“没、没什么!”她哈哈笑过,伸手在腰带里摸半天:“哎呀,玉堂哥哥,我好象忘带那药了!”说罢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白玉堂看她一眼:“……忘就忘了吧,吃药也不是非差这一刻。好了,日头不早,咱俩走吧。”
那边立刻欢心鼓舞,一把抱住他手高兴的叫道:“好呀好呀!我早就等不及了!”
白玉堂笑了一笑,也任由她挽着走出门去。
只是心底冷冷想道,鬼丫头,你那笨拙的演戏怎么骗得过爷爷我?!……哼,明明是带了却偏说没有,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这里心中暗下嘀咕,却不知金翎儿演这一出也是为他好。
原来金翎儿方才屏息号脉,却发现他体内气虚血翻比起昨日毫无转圜,分明是仙丹未起上效用。——莫不是玉堂哥哥体质特殊?她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也只有找个借口不给他药,生怕他再吃下去会吃出祸事来!
两人各怀心思出了开封府,日已是近午,白玉堂拉着金翎儿的手慢慢往人多的长街上走去,过了这长街两个路口,便是座落在迎客道上的昭阳楼了。
汴京本就是物事丰饶之地,史上多为九五亲睐定为首府,春秋时郑庄公为图霸中原在此建起一座内存丰粮的“仓城”,名为“启封”,取
“开拓封疆”之意;西汉时为避景帝刘启之名讳,又更名为“开封”。到太祖元年定其为都,至如今,已是两百年余,城内亦建成了飞桥卧虹、舟船往复、人烟稠密的兴旺景象,酒楼、街楼、佛庙、当铺、货栈、店铺更是参差林立,一番繁荣景象端是令人艳羡,后便有张姓择端丹青画之《清明上河图》以昭天朝气象,并流传百世——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且说那金翎儿头一遭下得凡间,原道凡人庸秽,人世自无什么好看之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