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暗夜清音(父子)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若是我们的仇人比想象中更加强大,舅舅会怎么做?”清音最终选择坦白,至于舅舅的选择,这不是他能阻拦的。
  任紫玉笑着的脸上神色一敛,收回棋盘上的目光,“清音告诉舅舅,你,是不是怕了?”从内心里任紫玉是不愿意清音卷入报仇之中的,这种为仇恨而活的滋味,有他一人体会足矣,清音毕竟还是孩子,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害怕不害怕又是另一回事,任紫玉绝对不愿意相信,在他眼中如此优秀的清音会因为对手的强大而胆颤。
  “舅舅想到哪儿去了,清音只是让舅舅有个心理准备。”撇了眼身后的冷焚,冷焚会意,闪身不见了踪影。
  “清音发现了什么?”谈起报仇之事,任紫玉的脸色凝重,自从来到鑫王府,清音从未主动提过报仇的安排或打算,这次看清音如此郑重其事,心底不由有些紧张。
  “我之前去过了太子府,和叶暻伦见了面,聊了很久。”看着舅舅骤然苍白的脸色,清音不在意地笑笑:“舅舅不用介意,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掺和,我在意的是,究竟是谁才是灭任家的凶手。”
  “怎么,难道叶暻伦否认了?”
  “是的,不是他干的,一个比他更加强大的人,他所不能与之抗衡的存在,现在舅舅明白我之前问话的含义了吧。”嘴角略勾,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可任紫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让清音无奈地放弃了,舅舅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家伙,两个自以为是的人。
  “跟我说清楚,他,他究竟是怎么说的。”任紫玉顾不得会不会成为清音的笑柄,站起身子,微探着,一脸焦急地询问着当时的情景对话。
  清音不慌不忙地诉说起当时的对话,仍唏嘘不已,那个表面风光的太子,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地。
  任紫玉呆坐与椅上,连清音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脑中乱哄哄的,自己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的目标突然是无辜的,仇家另有其人,这完全打乱了紫玉之前的计划和认知。
  关键的是自己的感情用错了地方,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自己却视之为仇敌,有可能害自己一家的人,自己却把他当亲人,世界上有比自己更蠢的人吗?简直不配做任家的子孙,爹娘若泉下有知,恐怕会被气得再死一次吧。
  任紫玉痛苦地紧揪住自己的头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苍白的脸色扭曲着,早已不负刚才的文雅,秀气。
  “清音,这……”冷焚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仍在那里扯着自己头发的任紫玉,有些无奈,谁让这人摊上清音这般聪明剔透的人儿呢,在清音面前,别人似乎都成了傻子,不怪这任紫玉懊恼,愤怒,在他心里现在恐怕还在自责吧,自责清音用一个月发现的事实,他怎么九年都发现不了。
  冷焚心里更加确信了一句话的正确性,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不然会被气死,谁若是不信,旁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不用管他,自己会想通的。”若想不通,直接跳入窗外的洛河好了。
  晚间,冷焚过来的时候,轩中已然没有了人影,收拾散乱的棋盘,冷焚注意到放于桌上的信封,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忙放下东西,拿着信封,飞奔而去。
  拆开信封,一张纸飘然落下,上面草草的文字,昭示着写信之人激荡焦躁的心情:“清音,舅舅无能,不但不能使家仇得报,还认人不清,冤枉了好人,暻伦那里替我说声对不起,我没脸再去见他,忍耐了九年,眼看报仇无望,舅舅不想再这么无能地活下去,舅舅要勇敢一次,即使死,也要找几个陪葬的。以后的任家就交给清音了,舅舅知道,清音不会让舅舅失望的。”
  后面是落款,笔迹潦草,可见是匆忙而为。
  清音一皱眉,什么可能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一向谨慎的舅舅会有如此冲动的一面,这明显是送死去了,堂堂雪叶国皇宫是那么好进的吗?何况是刺杀,一个月前才经历过一次半成功的刺杀,现在的皇宫堪比铜墙铁壁,鸟都别想飞进去,何况那么大个活生生的人。
  看看天色,早冬的黑幕已经笼罩了整个苍穹,弯月斜挂枝头,静谧得有些诡异的府邸让清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冷焚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那紧皱的眉峰,想要抚平额间的忧愁,“清音不用担心,现在皇宫把守森严,也许任紫玉知难而退,半路折回来也说不定。”
  轻叹一声,握住冷焚近在眼前的手指,“我知道,只是想保留任家唯一的一点血脉而已,他自己找死,也怪不得别人。”话虽这么说,清音还是让冷焚去前院打听了任紫玉的去向,实在不行,自己只好夜入皇宫,和叶玄提前见上一面,犯人枪毙之前还允许有一次申辩机会呢,何况是皇帝,清音决定再听听这叶玄的说法为何。

  第四十九章 入宫行刺

  大街昏黄的光线照映中,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两旁,街边高大的围墙根,偶尔分布着细弱的小草,在冷风中依然摇曳飘摆,顽强存活,一辆马车在四匹高头大马的奋力拉驰下,跑得飞快,车后是十二名黑色重弩军,背背重弩,腰悬宝剑,脸上永远一副肃然。
  车内,二皇子叶暻寒一脸严肃地端坐着,旁边一个面目清秀的侍从沉着脸,跪立一旁。
  “紫玉,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坚持要进宫呢?”叶暻寒不解,下午时分,任紫玉一脸失落地找到自己,要自己想方设法带他入宫,这虽然不合礼法,但对于叶暻寒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刚好这时父皇叶玄宣他们兄弟二人进宫议事,叶暻寒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能博得美人一笑,担这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抬眼一笑,却不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只是突然对皇宫好奇起来,这辈子做过平民,闯过武林,在叶都这么多年,却没看过皇宫,挺遗憾的,我想今日结束这个遗憾。”
  “紫玉真的这么想?”总觉得今日的紫玉有些不对劲儿,说出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真的,我真的想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的,皇帝究竟是如何的三头六臂。”微敛的眸子下冷光一闪,口气轻松道。
  “哈哈哈,紫玉真是可爱的紧,父皇怎么会是三头六臂呢,同样跟我们一样需要吃喝拉撒,别把皇帝想得太神秘了。”听任紫玉如此说,叶暻寒心情大好,不管紫玉多大,永远是如此的天真可爱。
  “就因为没见过,才会觉得神秘,紫玉这次一定要仔细看清陛下的长相,见识见识帝王的风度。”
  “也好,不过,别看父皇上了年纪,仍然魅力不减当年呢,紫玉不要被迷了去,那样我就得不偿失了。”叶暻寒调侃地搂了搂任紫玉的细腰,满脸笑意。
  “殿下说的什么话,我就在这里下去吧,哪有侍从和主子同乘一车的道理。”身子微僵,制止了叶暻寒进一步的动作,轻声道。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宫门,叶暻寒不舍地放开那柔软的腰肢,道了声好,吩咐车夫停车,任紫玉轻灵地跳下车,快步跟在马车旁边,恭敬谦卑地走着,一副侍从模样。
  叶暻寒撩开车帘,冲任紫玉笑了笑,没有言语,路上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车轱辘辗压地面的声音,在静静的空气中回荡。
  “殿下,到了。”任紫玉低头禀报,车也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恩。”在任紫玉的搀扶下,叶暻寒下了车,向宫门走去,在雪叶国,不管什么身份,进宫是不允许使用代步工具的,必须步行,贵为皇子的叶暻寒也不例外。
  黑色重弩军被留在宫门外,叶暻寒和任紫玉一前一后走进了雪叶国皇宫。
  叶玄的伤已然好了,这次在御书房召见两个儿子,一则想缓解一下两子之间的矛盾,虽然之前二人大多数矛盾都是在自己的监督授意下产生的,这也是为了用二皇子叶暻寒,好好磨练一下太子,说白了,叶暻寒就是太子成长路上的一块磨刀石,但现在的形势,不容许两兄弟有间隙,必须团结一致,才有可能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局面。
  另外则是关于炙夜国三皇子的事情,夜染尘到叶都这么些天,却一直利用各种推脱之辞,敷衍着,拒不见驾,这让叶玄很是恼火,炙夜国三皇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在重重压力下居然还在硬抗,听说,为了说服他来雪叶国,他的母妃在国君夜辉的授意下,以死相逼,才迫使那个孩子委屈前来,可到了门槛上,死活就是不迈那最后一步。
  坐在桌案后的龙椅上,叶玄认真批改着奏章,眉毛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时而叹息,整个雪叶国的经济形势不太乐观呀,若是那人可以出手相助,相信这次的战争结果不会再有争议,但那个死脑筋的人,明明是一家人,却根本不听他的调遣,甚至不进叶都一步。
  这次希望真的可以把他手底下的军队拉过来,到那时看他还拿什么和朕抗衡,凭借那为数不多的暗殿杀手吗?相信他不会那般天真,一想到那人可能会跪在自己面前低头,心中竟然比征伐东芬国还要兴奋。
  “陛下,二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叶玄头也不抬,吩咐道。
  “是”答应一声,脚步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叶玄抬头看了看这个小儿子,心思复杂,小时候多么可爱天真的孩子呀,可生在皇家,就必须让他学会争斗,习惯背叛,勾心斗角,只是为了暻伦能在以后的道路上少走些弯路,这些东西是教不会的,必须亲身体验,而叶暻寒就是教会他这一切的试炼人。
  御书房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大皇子的到来,才打破沉默。
  叶玄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们兄弟有很久没聚过了吧,今天我把你们召来,主要是想解释一些以前的事情,打开你们这么多年的心结,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叶暻寒和叶暻伦都低着头,认真聆听着父皇的话,在他们心中,父皇就是不可超越的存在,政务处理,大臣间的平衡,后宫的安排,样样都是那么轻松自然,却又无可挑剔。
  “就从璟寒十岁时说起吧,那次璟寒的贴身宫女月荷,因为得罪暻伦,被乱棍打死,为此,璟寒就从心底记恨起了哥哥,是也不是?”叶玄眼神如电,直视着一脸回忆的叶暻寒。
  “是”半晌,叶暻寒咬牙才蹦出一个字,这些他从未对人提及过,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当时确实怨恨皇兄太过狠毒,但若是因为一个宫女就与皇兄闹翻,显然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再说那时的自己无权无势,拿什么跟皇兄斗?只是没想到十多年前发生的事,父皇居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现如今又翻了出来。
  “呵呵!”叶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是一个误会,宫女月荷是被侍卫打死的,消息是朕散播的,至于目的,想必现在你们已经明了。”
  叶暻伦恍然,原来璟寒从那时就恨上了自己,可是后来的这么些年却一点都未表露,兄弟相处表面看来依然融洽,可见璟寒的心思是多么的深沉,叶暻伦对弟弟的评价瞬间又高了几分,心里也更加防备。
  叶暻寒则神色变换,当面被拆穿的滋味不好受,但这些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和叶暻伦的关系僵到不能再僵,相信若无父皇压着,二人早已经成为正面仇敌。
  “璟寒十四岁时看上的一个清倌……”叶玄说得轻描淡写,叶暻伦听得直冒冷汗,越发感到父皇的心狠手辣,而叶暻寒则有些恍然,两人看向叶玄的眼光都有些怪异,说了这些有何用,难道二人的关系就能修复如初?矛盾既已生成,还有再挽回的可能吗?这么多年,彼此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已成事实。
  而且,两人是那把椅子的直接争夺者,谁都不甘心放弃。
  “九年前,任紫玉的满门是朕派人灭的,你们两人同时喜欢上了那个孩子,这势必加深兄弟矛盾,若朕不加以阻挠,他很可能一直跟着暻伦,暻伦虽贵为太子,这么多年和璟寒也一直有矛盾,但若是发自内心的仇恨,暻伦恐怕生不出来,朕就借助此事,让暻伦对璟寒同样生出仇恨之心,心爱之人被夺,这样的恨搁在任何人身上也受不了吧,何况事事顺心的太子。”叶玄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不甘的叶暻伦,抬手阻止欲言又止的儿子。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恨我,当然,你们这点恨在朕的眼里很幼稚,这种通过对手的强大而激发自身潜力的方法,朕用着很顺手,你们现在的势力都不可小窥了,不是吗?若是让你们自主发展,恐怕现在还是宫中什么都不懂的温室皇子呢。”
  兄弟二人低下头,心中虽然承认这种变相刺激的方法,很激发潜力,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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