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





地送了性命! 
而薛乘龙因用力过巨,也随之晕死了过去,万没料到再醒来时,居然被西域人所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次日起程,薛乘龙被包裹在毛毡中,悬挂在两匹马中间,倒似一个平稳的担架一般,快马奔驰,竟然没怎么震痛伤口。 
一整天他们都在赶路,那会说汉话的胡人时时照顾着薛乘龙,别的人对他却视而不见,那少年也并未露面。 
薛乘龙心中好生失望,他对少年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极欲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他本是极好交友的,这时更恨不得立即能跟那少年结为挚友。 
那会说汉话的胡人名叫买买提,是个很聪明而又守口如瓶的人,对待薛乘龙极其客气,照顾周到,然而一涉及到关于他小主人的话题,他便笑容可掬地闭上了嘴,决不多说半个字。 
薛乘龙向他提到希望面谢他的小主人,买买提笑道:“那请您一定要快马加鞭地好起来,就可以亲自向我们小主人道谢了。” 
薛乘龙微微一笑,知他狡猾得紧,便也不再提起,只是抓紧时间练功,以争取“快马加鞭”地康复起来。 
第三日的时候,已经来到黄山边缘的一座山峰,此处林壑优美,千亩翠竹铺满了山坡及山谷,鸟鸣间关,飞瀑流泉,美妙得如同仙境一般。 
薛乘龙虽在重伤之下,也被眼前美景所迷,叹息了一声,心想:人间竟有如斯美景,若能终老此乡,真是神仙也比不过了! 
一行人仍是迅速前行,进了竹林,东拐西绕,薛乘龙留神观察,心中暗暗吃惊,这竹林竟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有人刻意种植的!竹林按照奇门五行进行布置,而且变化巧妙、不循常理,以薛乘龙之能,也只看出了一二。 
这是什么地方? 





第九章 




愈走林路愈窄,马匹已不通过,众人下马抬着薛乘龙前行,来到一处林间空地。 
这里约有两丈见方,修竹壁立,高达数丈,顶部枝叶互接,几乎遮天蔽日,形成了一个半密闭的空间,又像一个圆顶的竹室。 
薛乘龙被人轻轻放在地上,买买提走上前来,微笑道:“薛公子,请在这里休息,自然有人会给你治伤。”说罢不待薛乘龙询问,转身便走,其余诸人也一阵风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薛乘龙愕然地望着遥远的一线蓝天,满腹疑窦。 
和风微拂,天籁呢喃,薛乘龙独自静静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昏沉沉睡了过去。他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浑身被禁梏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一会儿如同火烧,一会如堕冰窟,时而身轻如羽、飘飘欲飞,时而如泰山压顶、喘息唯艰…… 
……梦境好沉,怎么也醒不过来,身体好象不属于自己,完全的无能为力…… 
……有灵巧的手在为他疗伤,他甚至听到了刀子刮在骨头上的声音…… 
……雄浑的内力缓缓进入体内,引导他散乱的内息归纳于丹田气海,又如潮水般循经而行,为他疏通脉络…… 
……恍忽中,似乎觉得有白色的人影在看他,纯净的白,从头到脚…… 
……什么也看不清楚…… 
…… 
黎明的一线清辉照射在薛乘龙脸上,暖洋洋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重伤之后的灰败之气,透出一抹健康的血色,英俊的面目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来,视线所及,仍然是昏迷之前的那处竹林空地,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清晨鸟儿的啼鸣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竟然还在这里! 
那梦中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暗运内力循经运行,已经完全没有阻碍,活动一下四肢,也随心所欲——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在梦里…… 
薛乘龙不忙起身,将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着,仔细回想梦中的情景,半晌,微笑起来。 
他一跃而起,开始四处检查,这里杳无人迹,一片欣欣向荣的自然景象,林间满铺着厚厚的野花与青草,看不出任何有人走动过的痕迹,竹子生长得极为茂密,粗如手臂,将这一小块林间空地围得密不透风,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竹子都几乎毫无二致,也没有任何通道可以穿入林中,只有来时那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窄路,是这间竹室与外界唯一相连的地方。 
一切似乎都表明他一直躺在这里,根本没有离开过,也根本没有人接触过他,可是——梦中的一切,真的只是梦吗? 
薛乘龙当然不信,他自己心里有数,这次所受之伤极重,若非高人相救,能否保住性命还属未知呢! 
究竟是谁救了他?难道说是…… 
薛乘龙谨慎地又检查了一遍,还是不得要领,他在空地上盘膝坐了下来,凝神思考。 
神怪之事,他向来是不信的,可是现下的情况,却似乎由不得他不信——没有任何人迹,真的没有、一点都没有,虽然竹草茂盛,但要是有人来过而完全不留一点痕迹,也不可能,而这块空地,除了中心这一小块好象经常有人走动以外,周围没有任何草木被压倒的痕迹。 
奇哉怪也!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竹林边的一株新竹上,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再四下看看,确定一下方位,终于可以肯定,自己不是眼花,在那个位置上,当初是一株刚刚露头的竹笋,而现在已经是一丈多高的竹子了! 
这么说自己在这里呆了不止一天,不,也不只两天,看这竹子的长势,最少有五六天了,虽然他的感觉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一定有蹊跷的,这里肯定有机关! 
梦里他是赤裸着身体的,好象还有床铺,那么说自己被治疗的地方肯定不是这里了,而且大夫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施行手术,那么此地应该是别有洞天了? 
他仰起头来看那竹梢上方的一小块蓝天,丝丝缕缕的阳光从那里照射下来,时已正午了。 
忽然他发现,空地四周有一些竹子明显比较粗,而且微微向内弯曲,正因如此,这里才形成了一个拱顶的竹室。 
他心中一喜,猛地弹跃而起,使出腾龙堡的绝技龙翔功,真个如蛟龙腾渊,矫健的身形冲天而起,扑向一根大竹。左手在竹身上一搭,身体再度跃起,上升之势尽时,已经来到离地两丈多高的地方,两手轻轻勾住两棵大竹,稳住身体,一边随着竹子的摇摆晃动身体,一边在竹身上细看。 
果不其然!竹身上有数处明显的磨擦痕迹,而且不止一处,凝目望去,左侧所有向内弯曲的大竹上,离地两三丈高的地方,都有擦痕,看来是有人从这里抓着竹子向下落,利用竹子本身的弹性,下降到竹间空地,走的时候,也是通过这里,利用竹子的弹性“飞”了出去。如此高来高走,地面不留任何痕迹,真是高明至极! 
薛乘龙心下赞叹,又向上攀了一点,将头探向竹林之顶,既然是左侧竹子向内弯曲,那么人被弹飞出去自然就是向着这个方向,可惜看到的都是茫茫的竹叶,再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将真气运行周流全身,精神一振,猛地压住竹杆向下沉去,竹身顿时弯曲成一个大大的半圆,枝梢几乎碰到地面,然后又猛地弹直了回来,薛乘龙一松手,整个人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在半空划过一个大大的弧度。 
眼看着万千尖锐的竹梢从眼前擦过,薛乘龙艺高人胆大,丝毫没有紧张,瞪大了眼睛,放松身体,从空中平平划过,果然弹势将尽的时候,面前出面了一大片如荫的草地! 
他在半空中翻了几个斤头,轻轻巧巧地落在草地上,身形潇洒,面带笑容,甚为得意。 
灿烂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身上,年轻的身体挺拔矫健,整个人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气,令人心折。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时,四周一声叱喝,数名手持弯刀的白衣人扑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薛乘龙面色不变,似是对周围闪烁的刀光视而不见,笑容依旧灿烂,向周围团团施了一礼,朗声道:“薛乘龙谢过薛神医救命之恩!” 
空谷寂寂,无人答他,薛乘龙又说一遍,周围的白衣人却猛地攻了上来,薛乘龙施展轻功,在众人之间穿梭,白衣飞舞间,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飘忽往来,烁烁的刀光在他周围闪成一片,却伤不到他一片衣角。 
白衣人围攻更急,猛然间蓝色身影如龙腾九天,向上冲出了刀网,在半空中一个转折,轻飘飘落在丈许外的草地上,薛乘龙气定神闲,连笑容都没少了半分,又一拱手,道:“乘龙是来谢过相救之恩,还请薛先生赐见!” 
一众白衣人鬼魅般又围拢了上来,却听一个雄浑的声音道:“救命之恩却不敢当,薛某只是奉命行事。” 
声音来自东边一座巨大的花丘之中,薛乘龙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座小屋,四周种满了玫瑰,长长的玫瑰藤密密层层地攀爬在屋上,几乎将它完全淹没,成了一座花丘。 
这声音果然是“阎王敌”薛飞,薛乘龙心中一喜,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先生救命之德,乘龙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请容乘龙日后能有机会为先生效力于鞍前。” 
“不敢当。”薛飞冷冷地道:“救你的不是我,我发过重誓,决不救治武林中人,那竹林圣地自有神人相助,与薛某毫无干系!” 
薛乘龙好生纳罕,不知该如何接口,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薛神医是迫于自己的誓言,不便直认是他救了自己,于是忙道:“是,自是有神人相助,乘龙感激不尽。”忽然想到当初薛飞救了何大刀,却逼何大刀金盆洗手之事,心里打了一个突,好生感激他不肯直接承认救过自己,嘿嘿,如果他也逼自己金盆洗手,那不是麻烦了么? 
“是观音菩萨慈悲,你要心存感激。” 
“是,多谢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薛乘龙诚心诚意地拜倒在地,只不过行礼的方向,却朝向了薛飞所在的玫瑰花屋。 
“你内伤未愈,妄动真气,已然损及内腑。”薛飞冷冷的声音又再传来。 
薛乘龙一惊,忙暗运内息,果然胸腹间如有针刺,内息散乱冲突,不能随心所欲。 
“先生!”薛乘龙叫了一声,然而这求助的话,却出不了口,如今双方已经挑明身份,薛飞自是不能再违背誓言为自己治伤。转念一想,薛乘龙微微一笑道:“多谢先生指点,乘龙这便告辞。” 
薛飞似是一怔,冷冷地道:“你这伤非同小可,如不得我亲自施治,只怕要留病根。” 
薛乘龙灿然一笑,迎着阳光立起身子,朗声道:“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乘龙不敢因一己之私,使先生清誉有损。” 
薛飞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薛乘龙又拱手一礼,转身离开,那些白衣人没再攻击,让开一边。 
眼看薛乘龙越走越远,已到竹林边上,忽然薛飞扬声叫道:“留步!” 
薛乘龙顿住身形,回身恭敬地问道:“请问先生有何指教?” 
“你在这谷中住上一段时间再走,此处自有仙气,可以治疗你的内伤。” 
“是,谨遵先生教诲。”薛乘龙心中奇怪,嘴里却答应得快,这种时候,他可不想跟薛神医闹别扭。 
薛飞再无声息,不多时有僮儿出来,带领薛乘龙穿过丛丛花海,来到一处小木屋中,指点他生活起居之物,然后自行离去。 
薛乘龙打量了一下木屋,小而精致,日常用品齐全,却又极是简练,绝无一物多余,小屋有窗,正映出谷中姹紫嫣红,一派春光烂漫,宛若仙境。 
薛乘龙看着眼前的景致,心中却在默默思量,刚才他虽然转身离开,但全神贯注,却在运足内力倾听薛飞小屋内的情形,隐约听得有人在对他说话,那清澈若水晶的声音,虽听得不甚清楚,但毫无疑问就是那西域少年的特殊嗓音,而薛飞答应的口气,却极是恭敬,然后就出声留下了自己养伤。 
嗯,看来又是那少年救了我呢,薛乘龙弯起嘴角,心情愉快,虽然接二连三地被人救有点示弱之嫌,但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此后他便留在谷中养伤,每天僮儿会送两次药来,另有人送食物清水,除此之外,再见不到半个人影,空谷幽幽,虽满目繁花,亦颇觉寂寞。 
薛乘龙向僮儿提出要琴,僮儿答应,立即送了琴来,薛乘龙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尾极品的桐木古琴,不免吃了一惊,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如清泉跳跃,音质极佳。 
他心中大喜,调了调弦,便弹奏起来。 
琴声洋洋,为这幽静的山谷注入了活泼的气息,渐渐的竟有鸟儿应和,百花在风中摇摆,尽妍吐芳,好一片春意盎然。 
一连三天,他除了自行练功疗伤,其余时间都抚琴自娱,第四天却除了练功调息,一首曲子也没弹。 
次日也是如此。 
第六日一早,僮儿送了药来,服侍他吃完,却不便走,非常客气地道:“薛公子今天抚琴么?” 
薛乘龙微笑道:“不一定,怎么,琴声吵扰别人了么?那我就不弹了。” 
僮儿忙两手乱摇,道:“没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