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





秦越又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戴着一本正经的假面具,背地里却男盗女娼,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嘿嘿,还理直气壮的自称正人君子呢,不知羞耻!” 
这话越发的刺耳了,薛乘龙的父亲是武林盟主,当今武林正义的代表,严子容和齐正家里也是武林世家,素有侠名,听了这话,无不变色,严子容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照你这么说,倒是邪派恶人都光明磊落了?” 
秦越笑而不答,突然伸手搂住严子容,扣进自己怀里,牙齿轻咬他的耳垂,不意外地听到他的惊喘,得意地道:“那当然,比如我,喜欢你,就追求你,光明磊落,是真小人!” 
齐正见严子容挣扎不脱,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道:“秦兄弟,你这就不对了,若你真的敬重子容,怎可强人所难?” 
秦越斜眼瞟了瞟他,面上表情似笑非笑,齐正猛地警醒,暗叫一声“糟糕!”他们本来装作跟严子容素不相识,如今脱口叫出他的名字,这可不是穿帮了么? 
薛乘龙紧盯着秦越,防他突然发难,秦越却朗声大笑起来,道:“伪君子、真小人,这不是立竿见影么了?” 他松开手,严子容立即推开他跳到一旁,秦越不以为意,伸手端起酒来喝了,神情仍是泰然自若。 
薛乘龙心下佩服,笑道:“秦贤弟果然磊落,我们原是存着试探你的心,倒显得不够真诚了,为兄向你道歉。”说罢拱手为礼,态度诚恳。 
秦越却不回礼,冷笑道:“你们想要试探我,容儿不也是想要试探我么?”转头盯着严子容,正色道:“你心中若没有我,何不干脆利落地回绝,难道我秦越还会强人所难不成?我明明救了你的命,对你一片热诚,你却还想利用我,这难道是君子之所应为么?”这几句话咄咄逼人,却叫严子容一时无言可对,脸上红成一片。 
秦越见他窘迫,却又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算了,终是我喜欢你,舍不得迫你,不过你若心中有我一分,我必不肯放弃的,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到手才罢!” 
严子容刚才还有三分愧疚,听了这话,也早气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咬牙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秦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我喜欢你,一定会继续追求,你最好不要给我任何机会,否则下次遇上,我可不会再这么君子了!哼,其实追人到手最便给的方法,莫过于生米煮成熟饭,可笑我还一味迁就你,做什么假惺惺的君子!若早按我的一贯行事,早让你成了我的人了!” 
严子容气结,咬牙切齿,却不知如何骂他才是,秦越又看他一眼,忽然挑眉而笑,飞一个吻,跃墙走了。 

回到客栈,严子容闷闷不乐,薛乘龙笑道:“子容心里莫不是放不下他?” 
严子容脸上一红,怒道:“公子,你也来取笑我!” 
薛乘龙正色道:“世间自有真情在,非关男女,两情相悦便好,你素来极洒脱的,怎么这时却拘泥起来?” 
严子容想了一想,笑道:“正是,那秦越说得也对,喜欢便去追求,光明磊落,是真小人。” 
薛乘龙道:“率性而为,是谓真人。” 
严子容本是洒脱之人,对这事也便不放在心上,笑道:“可惜我不好龙阳,只爱温柔的美女,倒是辜负他一片痴心了。” 
齐正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严子容,严子容被他看得发毛,怒道:“你看什么?” 
“嘿嘿,看不出子容你还挺能招蜂引蝶的……”一句话没说完,已被严子容追得满屋乱蹿,薛乘龙等他们打闹了一阵,才出手分开二人,问起严子容当日情况,严子容细述一遍。 
原来当日他力保薛乘龙冲出重围,自己却重伤倒地,原以为性命不保,谁知却被一个蒙面人救了出来,那个人,自然就是秦越了,其后秦越一直为他疗伤,除了他异样的爱慕之外,严子容对他还是非常感激的。 
齐正笑道:“英雄救美!” 
严子容瞪他一眼,又道:“我觉得秦越肯定跟暗影有关系,因为当时他劫走我,那些人并未追击,后来又曾经遇上过一次,也是擦肩而过,并未留难,故此我才起意想要通过他查出一些暗影的情况,谁知他倒狡猾得紧,除了一味跟我胡闹,并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薛乘龙和齐正见严子容安然无恙,已是满心欢喜,至于秦越的身份,并非关键问题,先放过了一边。 
眼看着聚来黄山的武林侠士越来越多,离召开武林大会的日子也渐渐近了,然而薛宋却还是没有赶来,这是极不寻常的事,薛乘龙甚觉奇怪,这日他接到父亲的手书,这才明白原委。 
原来此时不但武林中是风云乍现,朝廷中也动荡不安,皇帝病危,几位皇子各拥兵自重,其中最强的两个对手,是太子与四皇子,他们不仅在朝中拉拢重臣,更各自在江湖中笼络势力,知道薛宋是现今的武林盟主,白道公推的代表,当然对他都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薛宋本是热心权势之人,自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只是选择追随于谁,却需大费心机,若一个行事不当,不免满盘皆输,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在夹缝中左右逢源,却不肯真正倒向任何一面。由于这件大事的牵扯,所以这次对付暗影之事,他命薛乘龙作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协同副盟主楚风云及谢靖泽,共同主持大局。 
薛乘龙心中非常复杂,他并不喜欢将武林中的事跟朝廷中的事牵缠在一起,但事已至此,只怕就是薛宋不肯,那两派势力也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怕他成为对手的助力,还会想方设法将薛宋除去,所以目前父亲的作法,倒也是不得已中的上策,能拖就拖,静观其变,反正不管哪一派都不敢轻易动手害他,否则便会引起武林公愤。 
既得了父亲的指示,薛乘龙秘密带领随从赶到屯溪,会齐副盟主楚风云及谢靖泽,传出武林盟令牌,召集各路侠士,会商剿灭暗影之事。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数日之后,武林盟麾下数百人根据准确情报夜袭位于黄山光明顶的暗影楼,出其不意攻克了强敌,暗影的杀手并未顽强抵抗,一触即走,只留下诺大的基地及为数众多的文件帐册,让武林盟众人叹为观止。 
薛乘龙及楚风云、谢靖泽等分率部众搜查完各处密室,碰头时都颇觉意外,暗影的消息来源极广,武林盟围剿之事,他们绝不可能一无所知,即使进攻属于出其不意,但他们并未及时将拥有的秘密帐目销毁,这…… 
楚风云忧虑地道;“乘龙,我已下令各门各派,任何人不得进入密室,这些消息秘报,绝不应传散出去,否则易生大乱。” 
薛乘龙顿时明白,暗影楼空城而出,几乎没有抵抗,却故意留下这些秘密帐册,为的就是在各门各派中造成混乱,这些情报是真是假很难确定,但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可以成为有力的工具了。 
他行事果决,当即命人将全部的帐册收集起来,在院中堆集,纵火焚烧,片纸不留,彻底绝了这个隐患。 
雄雄火光下,只见各派人众脸上神色各异,有庆幸、有惋惜、有痛恨、有感伤,不一而足。 
薛乘龙的心中,也是默默感慨:这暗影楼,不知出于什么居心,专门揭露各派的隐私暗幕,搅乱了武林中原本的平静,虽然这次他们被暂时击溃,但不知何时又会卷土重来,这波涛汹涌的江湖,还能回复从前的安宁吗? 
楚风云和谢靖泽、薛乘龙等正在商议处理暗影楼余物之事,突然有人禀报后山发现了一伙人,因为他们身在嫌疑之地,所以负责搜山的武当派弟子扣住了他们,双方正在对恃。 
薛乘龙听说那些人都身着白衣,心头猛跳了一下,楚风云也脸上变色,问道:“是西域人么?”那前来禀报的武当弟子犹豫了一下,回说不知,武当掌门亦玄道长道:“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那弟子禀道:“那些人甚是悍勇,不似中原人氏,跟他们说话像听不懂一般,只是不理,他们护着一个蒙面的白衣少年,看那模样,倒像是传说中的‘蒙面观音’。” 
亦玄道长“哦”了一声,楚风云面无表情,谢靖泽却颇感兴味地道:“原来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又道:“咱们过去看看。”说罢当先走了出去,亦玄道长等人跟在后头,薛乘龙与楚风云并肩而行,忧心如焚,不知天宁为什么会留在山中,他的身份…… 
行走间侧头望了一眼楚风云,发现他最近好象突然老了十岁一般,容色憔悴,头发都花白了,很难想象才半年之前他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子。 
不多时来到半山,一处空地上数十名各派弟子围住了十来个白衣人,果然是天宁和他的西域护卫,哈力克却不在其中。 
西域众护卫皆弯刀出鞘,在天宁身边围成一个小圈,与武林盟下属对恃,无论武林盟众人如何威胁劝说,要他们放下武器,他们只充耳不闻,天宁白纱蒙面,冷漠地袖手而立,似乎身边的这些扰嚷跟他毫无关系。 
楚风云看到天宁的身形,脸色越发变得雪白,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谢靖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宁,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在此?” 
天宁纹风不动,那些西域护卫却都对谢靖泽怒目而视,谢靖泽又问一遍,还是无人答他,不由得怒气上涌,冷笑道:“这些人来历不明,说不定是暗影的同伙,将他们擒下,严加审问!” 
薛乘龙忙道:“我认得他们,他们是薛神医的朋友,从西域来中原游玩的。”他声调平和,然而中气充足,在场近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刻意加重了“薛神医的朋友”这几个字,提示天宁的身份。果然,在场诸人中受过薛神医恩惠者不在少数,听到这话都放缓了神色,有人道:“既然是薛神医的朋友,应该跟暗影无关,放他们走吧。” 
谢靖泽却道:“是不是跟暗影无关,要调查之后再说,先把他们带回去。” 黄山七十二峰,光明顶数年来被暗影的势力所控制,方圆数十里内都无人烟,这些人出现得颇为离奇,他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武林盟属下听令上前,西域护卫却毫不退缩,双方立即交起手来。 
薛乘龙道:“谢掌门,他们不过是路过此地的游客而已,犯不着大动干戈。” 
谢靖泽望他一眼,道:“你怎知道?” 
薛乘龙心中焦急,又不便公然维护,只得温和地道:“这些人数年之前就在中原行走,他们喜欢游山玩水,而且多在夜间,小侄此前曾碰到过他们几次,此事其它武林同道也多有知闻。” 
旁边数人随声附和,表示知道有这么一群西域人,更有人鼓噪起来,招呼武林盟众人停手,这蒙面观音是薛神医的朋友,身份自是非同一般,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岂能真的伤害于他。 
谢靖泽传令众人停止攻击,疑惑地望向天宁,不见到他的真实面目,仍是心中不甘,道:“既是普通游客,为何藏头蒙面的?” 
楚风云接口道:“他们是异族之人,习俗与我们有所不同,不必深究,谢兄,还是放了他们走,我们回去办正事要紧。”旁边的亦玄道长、南山散翁等人也都点头同意,谢靖泽放缓了语气,道:“既然如此,那便放了他们吧。”武林盟众人闪出一条道路,西域护卫收起弯刀,护着天宁离开。 
谢靖泽向混在人丛中的一名弟子使个眼色,那人趁天宁走过他身边之时,猛地用长剑挑去了他的面纱。西域众侍从一声暴喝,那人瞬时间身中数刀,喷血倒地,那片白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掉在血污中,刹那间失去了洁白的颜色。 




  瞬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定在天宁脸上,短暂的抽气声之后,四下里一片静寂,空气似乎都已凝固,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紧张气氛! 
  薛乘龙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宁,见他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静静地立在那里,眼帘微垂,明亮的火把光亮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润泽的光辉之中,飘逸出尘。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发不出半点声音,因为他的面貌,委实太过美丽神圣,有种令人着魔般的强烈吸引力。天宁缓缓抬起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一周,他目光所到之处,响起一片惊叹和抽气声——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幽深的碧绿色,如同流光溢彩的翡翠,在亮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下闪着冷艳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叫道:“血魔!血……血魔!”那人二十多年前曾经参与诛杀血魔,此时见了天宁,一时心智恍惚,竟把他当做了血魔。顿时窃窃私语之声四起,无数声音在重复着一个名字:“血魔!血魔!” 
  亦玄道长震惊地望着天宁,半晌才道:“他不是血魔。”他和数名在场的武林前辈都曾参与过二十三年前对血魔的围攻。的 
  谢靖泽恶狠狠地道:“他是血魔之子!” 
  众皆恍然,有震惊,有惶恐,有诧异,有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