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戏梦·第一部(鲜网np版)





我喘一口气,在下一层的瓦面上站住:“已经不算慢了。” 
果然是他。 
零贰。 
他声音冷冷的,却还是有些耳熟:“刚才给你看了半天的演练,还没有领会贯通?”他手腕轻转,长剑平举:“你的悟性大不如前了。” 

我心中突然亮了起来,脱口说道:“杨公子?”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不似刚才那般冷硬:“才认出来麽?”他身形一晃,稳稳站在了我身侧,伸手脱下面具:“眼力也变差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眼前一花,接著面上一凉,我的面具也被他摘了下去,月光明澄澄的照在脸上。 
“杨公子你……” 
“叫我行云。”他指尖按在我的唇边,微微的凉意香气让我心漏跳了一拍。 
“杨……行云。”我有点不知所措。前两次见面都很不愉快,怎麽现在这麽和顔悦色? 
还有,他不是住在辉月殿麽?怎麽还要把我叫到这麽远的摘星楼来见面?他在那个比武的地方一眼就认出我了麽? 
爲什麽叫我来此? 
他不是伶人麽?怎麽会有这麽高的功夫?照我刚才看,他在台上分明也没有出全力,游刃有余和那人周旋,估计还是有意让我多看些,多学些呢! 
爲什麽这些又要瞒著星华和辉月呢? 
月光如水,天空中还有异常明亮的星,闪动不确定的,寒冷的光。 
我跟著他,默不作声的攀到塔顶。他别的一字不提,只是把呼吸吐纳的诀窍细细讲了一遍,然後让我试著按他说的法子呼吸,我跟著照作。 
肚子里闷著满满的疑问,可是不知道问哪一条。 
最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身上那条伤痕。 
真是以前的飞天所伤麽? 
然後他指点我用剑时手腕应该怎麽样施力,怎麽样提升灵觉,怎麽样将身体里蕴蕴不发的天人之力运用至全身。小至听,嗅,看,大至走,跑,跳,纵,驰。还有玄之又玄的,感。 
类似直觉一样,没办法解释得清。 
似乎就是超越了身体感觉之外的,一种遥感预知一样。 
汗,我一边听他说明,一边想到……圣斗士,第七感…… 
他坐下身来,月光映得他面庞手指有如琉璃美玉,好不动人。 

认真的时候,时间似乎飞逝一样的过去。 
“天快亮了。”他停下来,望了一眼东面:“你回去吧。” 
我也觉得奇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夜没睡,我竟然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凌晨的黑暗中,只看到他一双眼晶莹明亮似碎裂的星辰。 
“还不走?”他说。 
“你的伤……”我问了出来:“我爲什麽会伤你?” 
他轻声笑了:“过去的事,还提来做什麽。” 
他不想说?爲什麽那一天还那样耿耿于怀的样子,现在却释然了? 
“还……还痛吗?”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上去,拉开襟口,虽然四周那样昏暗,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玉白的肌肤上 

那一道红色的划过的伤痕。 
他在风中叹息。 
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到底他还是没有说。 

抱著满肚子的不解,我轻盈的纵身飞越,感到身体飘飘然然几乎象是没有重量一样。 
杨行云,他真的很神秘。我现在只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 
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一个套著一个。 

我回到客舍的时候,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来。 
已经没时间再睡,好在我也不觉得累。把剑一握去後园里练武,想著他刚才讲的,慢慢的,出剑,回身,飞纵。 
明明星华教我更久,可是效果却不如杨行云教了一会儿来得要好要快。 
看来那头斗牛天生不是开班授课的料子。 
别看他自己打架时那样风卷残云,一教起人来却完全不得其法。 
一路剑法越使越顺手,那剑好象变成了我手臂的延伸,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力道速度方向完全心动意至,心中那种快美 

简直就想大声吼出来一样,觉得身体有什麽东西要挣脱出来,爆发出来! 

最後一式跃空下劈,我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感觉自己似乎是一只搏击长空飞越苍穹的鹰,手中的剑极写意的挥了出去 

,尘沙草叶受这一剑劲气的激荡,团团滚滚的翻涌起来。 
“好!”有人由衷地赞了一句。 
我轻飘飘,又极稳当的落在了地上,回过头就看到辉月和星华两个,立在远远的回廊下看著我。 

我有点不大好意思,掸掸有些乱了的袍子,看著他们慢慢走近。 
“飞天真的进步神速。”辉月目光温柔似水。他穿白色真是无人能及,好一派晓月清风的雅致。星华看起来精神也是真好 

,根本不象是熬过夜的样子。 

我不大好意思。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象是充满了力量。 
从来没有这样精力充沛而且又觉得非常舒畅。 
他们说的力量……难道就是逐渐盈满身体,越来越强的感觉吗? 

辉月没怎麽说话,倒是星华喋喋不休,後来塞了一本册子给我。 
我翻了翻,暴汗……上面那种扭扭弯弯的字我一个都不认得。 
“剑谱啦。”他大大咧咧地说:“你现在力量和身体都算是恢复了不少,基本的剑法也练熟了,可以开始练你以前的剑法 

了。” 
我满脸黑线:“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 
他愣了愣:“啊?” 
“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他搔头,表情象是很苦恼:“可是我要去帝都办公了……没法儿再教你。” 
辉月想了想,说道:“也不怕。飞天回去,让舟总管跟你慢慢对著书讲演一下好了,他本身也是剑术高手,不会有问题。 

不过这上面的剑法不是他那一种……他是以轻灵诡异见长,你是以力量爲主,不过单是演练招式他应该不成问题。” 
我哦了一声。 
舟总管吗? 


好象……很久很久没见他了。 
辉月这间客舍住了一个多月,突然要走,真有点舍不得。 
也没有什麽好收拾,把那个装著双盈剑的盒子抱了,我跟辉月道别,谢谢他这一个月的照顾,他只是微笑。 

完事儿坐了岳西总管备的车马回去。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一路小跑回去搞不好更快。但是……基于我从前已经贯彻了二十一年的懒人原则“能坐著不站能躺著不 

坐”,我还是坐著辉月家的马车回去的。 
车子驶离的时候,我掀开帘子往回看。 
这条街和我第一次跑来的时候一样。 
我在这里象傻子一样站著,还遇到了杨公子。 
那时候很无助,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现在……汗,好象还是不知道路在往什麽方向走。 
不过…… 
跟那时候比,我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 
我不知道是失去的大,还是得来的大。 

放下帘子,闷闷地向後靠著,百无聊赖,把那个应该是剑谱的东西翻开来看,一个字都不懂。 
打开盒子看那把叫做双盈的剑。 
虽然是外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把剑真的很漂亮。 
剑身雪亮银光闪烁,剑柄做得十分古雅精致。我慢慢的摸了一下。 
飞天以前的剑吗? 
突然身子轻轻一跳。 
好象有轻微的电流瞬间通过了身体。 
好奇怪的感觉。我试著再摸一下,果然,那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比刚才还要强一些。 
有些眼花头晕,刹那间好象许许多多的色相掠过眼前。 
奇异的感觉,但是不算……不算难受。 
我索性一把握住了剑柄。 

耳边“轰”然声响,眼前万花齐飞般的一闪,我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引得向前仆了下去。 
一片漆黑。 

我手忙脚乱的爬起身,四周黑寂寂的,没有光,没有声音,一团死寂! 
好奇怪…… 
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呼吸视力听觉嗅觉都是一片空寂,整个人没个著落之处,难受得胸口气血翻腾! 


忽然远处有微光闪烁,我心中一喜,不管是什麽,都比这种死沈沈的虚空要好多了。好象身体也感觉到心中的渴望,轻轻的,向前飞移,那光越来越近。 
等到了那光的跟前,我突然一呆 
那光晕中包著一个人,睁大了眼看著我这个方向,却象是什麽也没有看到。 
那张脸好生熟悉,漂亮的眼美丽的唇,是杨公子杨行云!他身上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嘴唇青紫。 
我瞪大了眼,看他身上那汩汩流血的伤口。 
那道伤口的位置长短深浅…… 
明明是已经成爲了痕迹的一道伤口?却爲什麽会这样重又流出血来? 
心中恐慌得要命,急著想上去掩盖那道伤,堵住那流血,可是我却一动也不能动,身子象是被牢牢捆著,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忽然听到了声音,一个冷厉的声音说:“杨行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愕然回头,一个男人站在我身後,大红衣甲扣著五彩的面具!那是? 
心中狂跳! 
那是飞天!那是没有变身前的飞天!我认得那面具,我认得那声音,我认得那身形! 
这是过去!已经成爲了过去的过去!爲什麽?爲什麽我会看到这些? 
飞天的样子极怪,面具扣得歪斜,头发凌乱,衣袍散皱,下摆被撕破的空隙处,腿间竟然…… 
有血污和白浊! 

我张大了口,可是叫不出声音。 
明显是被人侵犯过的飞天!被刺伤承受他的怒气的杨公子! 
这是怎麽一回事? 
这是幻象?还是现实? 
这是怎麽一回事! 

“你的剑法……竟然一剑杀我不死?”杨公子摇摇晃晃撑起身体,竟然一步一步挨近了飞天。 
“舍不得杀我麽?”杨公子脸上那个笑容妖豔绽开,在血腥中耀人眼目:“你居然会下不了手?不记得谁让你信亚桌耄坎患堑梦腋詹抛隽诵┦谗幔俊薄?br /> 飞天的双盈剑缓缓提了起来,眼里那沈重的凝滞不化的寒意与杀气,看得我气都吸不进。 
“飞天!” 
辉月?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这一切。 
辉月从背後拦腰抱著飞天,那从来都闲逸安静的脸上,竟然是一片气急败坏:“不能杀他!杀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飞天脸上什麽表情,我看不到。 
我只看到那一双眼。 
就是铁石般坚硬的东西,在那样悲凉愤怒的眼光下,也要碎裂成片片吧。 
“清白?”他的声音冷冷的,低低的:“我还有清白?你看看我,我还有清白?辉月……这样的我,你还有什麽好眷顾?明明你也……并不在意我。” 
辉月声音哽咽:“飞天……飞天,听我一句,别杀他!” 

飞天的声音象是牙缝里挤出来:“他一心求死,我爲什麽不成全他?” 
辉月没有说话,只是抱在飞天腰间的手紧紧扣著不松。 
杨行云的血越流越多,把身上那衣袍全浸成了腥红。 

“哈哈哈哈……”他笑得癫狂:“飞天殿下!辉月殿下!你们高高在上的气派哪里去了?碾死我这麽个小人物,竟然还要犹豫再三?” 
辉月将飞天的身子向後一拉,静静站前了一步:“行云,你父亲做的事,并不能归罪在你身上。但你对飞天做的事,终要付出代价。” 
飞天的腿一直在抖。 
虽然握剑的手那样稳,可是手一直在抖。 

我傻愣愣的看著。 
那时的杨行云还是散发,飞天也是。 
这是往事? 
这是飞天的往事?我在看飞天的往事? 

双盈剑上雪亮晶莹,不象是刚刚刺伤过人。 

辉月又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突然一切的光影声音消失不见,又归于一片黑寂虚空! 

我左顾右盼,仓惶失措。 

忽然眼前白光闪动,血意四溅! 
我张口可是叫不出声来,手脚都象被捆上了,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幕发生。 
一个男人被双盈剑刺死,正中心口,穿胸而过,是必死的。 
一脸血污已经看不清长相的尸首,被飞天一脚踢掉。 
横飞的血肉令我直想作呕。 

平舟血淋淋的倒卧在一边,气息奄奄。 
我心头一下子被揪紧,想抢上去扶他,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 
象是一场故旧的电影在眼前上演,我只是一个无助的看客。 
看著这发生过的历史。 

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双盈剑的记忆吧…… 
记得它尝过的血,记得它令多少人受伤丧生…… 

这也是飞天的记忆。 
受伤被伤杀人伤人的记忆。 

眼前晃动的景色又改变了。 

飞天浑身浴血,站在飞天殿大殿的一角。我知道这里,我在这里看人排演我编的舞。 
“飞天殿下……”站在最前头的,那横刀而立的人,也是老相识。 
克伽。 
“还是不要再做困兽之斗的好。陛下明辨是非,现在也只是让去解释清楚,何必负隅顽抗?难道殿下不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坐实了罪名麽?”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是也不停的粗喘著,身上多处受伤溢血。 

飞天两眼圆睁:“我不是兽妖!我不是!你们爲什麽要污陷我!爲什麽要逼我!奔雷哥哥呢?你怎麽可以指挥东战军?奔雷哥呢?你们把他怎麽了?” 
面前逼近的人丛忽然从中分开,一人步伐稳健,缓缓走近。 

“哥哥……”飞天伸出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