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纹






  “等等,”我插了一句:“古老图腾?这太广了,亚洲历史久远,大小民族无以计数,即使只有一半崇尚图腾,要找也犹如大海捞针啊。”

  沃尔克摆摆手,让我别急:“实不相瞒,我对亚洲历史也是知之甚少,所以也让那位历史学家解释。他告诉我,古老亚洲大陆的文明可以说是以中国为圆心向外的扩散,中土大地不同种族的纷争,事实上也促进了文化的发展与交流,很多民族便以中原文化为基础,创建了自己的文化,日本、朝鲜等莫不如此。”

  “他说他对那些符号有印象,好像曾经见过,但也不太确定,毕竟扫描过去的图无法与实物相比,所以我就决定回国一趟,将布交给他,让他好能更直观的研究和判断,有助于揭开谜题。”

  “不想就在机场,我遇见了你的这两位朋友,得知他们要去加尔各答,找一个叫齐一凡的人,并且此人便是你们手里那块布的曾经拥有者,更让我惊奇的是,齐居然也是位历史专家,这让我心中一下子有了奇妙的反应,觉得很有必要先来加尔各答看看。而刚才听完你的遭遇,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布上纹路所绘之处,极有可能就在那座神秘的月锋山之中。”

  最后一句沃尔克几乎按耐不住激动,两眼直放光。我琢磨细想,也不无道理,一来齐一凡是中国人,又是史学家,不仅对那些符号的解读能力远在普通人之上,而且比之希尔和沃尔克,亦更了解亚洲文化,这恐怕也是希尔和沃尔克长久以来不得要领的重要原因。

  再者齐一凡这次神秘的南亚之旅,也与那位历史学家的亚洲古老图腾说不谋而合,印度作为次大陆上的文明发祥地,历史璀璨悠久,从这点上来说,齐一凡的确有可能已悟出了布纹的奥秘。

  我对沃尔克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布上的符号绘的是锡金的图腾?”

  沃尔克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不已。缓了一下,又问道:“你们对锡金有了解多少?他们信奉图腾文化吗?”

  他这么一问,我们倒都有些面露愧色,显然我们平时对这个喜马拉雅山脚下的小国没怎么注意,除了知道当地盛行佛教外,其它方面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

  我叹道:“这个恐怕得等找到齐一凡之后才能告诉你。”

  姚远提出疑问道:“你说齐一凡生死不明,那万一他已经死了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继续?”

  姚远这话也是问得妙,按道理来说,我们仨的任务只是找到齐一凡为止,至于布上的纹路及符号,那是希尔和沃尔克他们的游戏,我们犯不着跟着掺乎。但进过月锋山的我很清楚,就算我们四个一起进去都很难保证可以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沃尔克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叟了,而且齐一凡兴许还活着,所以我们还真不能就此撒手。

  沃尔克倒是没听出意思,依旧兴致勃勃:“当然要继续下去,这么大的谜团被解开了,怎么说也不能放弃。”

  看来这老头还真是一典型的儒雅学士,以为这里跟在制度健全法律完善的不列颠半岛上一样,可以无所拘束心无旁骛地做想做的研究,科学家能得到政府的全力支持。可这里毕竟不是英国,况且这场游戏并非普通的科学研究,而是源于内心的猎奇欲望,根本不可能寻求到政府的帮助。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绝不希望欧阳和姚远出现任何意外。

  欧阳看我闷不作声,心里已明白了八九,他对沃尔克道:“已经死了一个人了,我们不能再莽撞,即便非去不可,也得想出万全之策,做好充分准备。”

  我点了点头:“是啊,当初那个阿三也曾力劝过我们,现在想起来真是太鲁莽了,完全低估了尤西族人。”

  沃尔克冷静了下来,问道:“得准备些什么?全副武装吗?”

  我苦笑道:“在那种环境下,全副武装都不见得有十足胜算。不过我认为,现在的关键是要找一个向导,否则我们进山后若连目标都没有,那等于是去送死。”

  到哪去找一个进山的向导呢,这还真是一个难题。知道月锋山的人有多少?敢带我们进去的又能有几个呢?我差不多完全忘记了去月锋山的路,指望我是不行的,难不成去找左军?这个突兀的想法让我感到好笑,即使我愿意只怕沃尔克也不会答应。

  不过左军倒当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一者凭他不仅能带我逃出月锋山,续而辨清幽暗雷同的山路,便足可证明他记忆力惊人。二来这家伙心理素质极佳,临危不乱,擅长谋定而后出手,这些欧阳虽也具备,但若真正比较起来,恐怕左军还是会更胜一筹。

  正好,这时姚远见我面色有异,问是不是有主意了,我便顺水推舟,将话表了出来。沃尔克果然吃了一惊,欧阳姚远也是颇为意外。

  我对沃尔克道:“教授,恕我直言,和这个左军待的这段时间,我感觉此人秉性同刀四一伙截然不同,全然没有凶残无道的一面,否则他也不会轻易放了我,至于那个希尔,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想,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虽说他这几年穷凶极恶地追踪你,但好像也未曾伤害过你啊。”

  沃尔克默默闭上眼,双手交织,握紧又松开,像是内心在做什么挣扎。我心说坏了,不会是这句话刺激到老头了吧?

  缓了好半天,老头才睁开眼,舒了口气,语气轻缓但却决绝:“我虽说是名科学家,可毕竟年纪大了,探索和冒险的劲头本不该如此强烈,而这次令我执着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我的兄长威廉沃尔克的遗愿。”




第二十三章 合作的可能

  “遗愿?”我们有些惊讶:“这么说,威廉教授已经……”

  沃尔克微微点头,平静回忆道:“其实要说起来,真正对布最感兴趣的还是威廉。他也是个快七十岁的人了,但脾气依旧很固执,在天文学界属于典型的顽固派,很难轻易说服他改变自身的观点。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在大爆炸理论已经得到广泛认可的今天,他却仍然支持稳恒态宇宙学理论。”

  “那个时候,他的实验没有什么进展,所以也就腾出很多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这块布,后来我们慢慢察觉到了威胁,也就是希尔。尽管曾试图调查他的底细,但却始终阻力很大,根本无从查起,再加上我们并不希望把布的事公开,无奈之下,唯有一味的防守,直到总部有意在远东建一座实验室,我们便申请到中国来了,但不想还是出了事。”

  沃尔克表情凝重,接着道:“威廉在临终前仍不忘叮嘱我要保管好那块布,而我也当即对他立下誓言,一定要为他解开布纹的谜团。”

  从一场普通的拍卖会,到身边的朋友及亲人的相继离去,还要为躲避追击跨越大半个地球远走他国,这些曲折不已的遭遇,对于一个老者来说,未免很是残忍。人在精神上遭受的打击远比肉体上难以抹去得多,我想支撑沃尔克坚持下来的动力来源,恐怕就是那句誓言了。

  几人心情都很沉重,静了好久,欧阳冷不丁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跟希尔合作?”

  “合作?跟希尔?”老头一呆,表情有些错愕。

  欧阳点点头:“希尔如此拼命夺布,我想他的目的不会有二,无外乎对布上纹路的探究,既然你们目的一致,为何不试试合作呢?说不定,那些遗憾的事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沃尔克既没点头也未摇头,一时间像是找不到话语反驳。

  欧阳摆摆手,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放心,但也大可不必紧张,我们不妨试探一下,若希尔真的有诚意,那是再好不过,万一他不肯,到时候我们再作打算。毕竟两块布合二为一才能拼成一副完整地图,我们只带一块布进山,未免不大稳妥,再说要想夺回希尔手里的那块,也确实有些困难。”

  欧阳的一番话倒是正和我意,但关键还是在于沃尔克的态度,终究我们不能强迫他。沃尔克考虑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去找那个左军?”

  欧阳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既然里欧说此人并无恶意,我想应该可以从他那里侧面了解到希尔的一些想法,况且对我们也没有害处。”

  沃尔克还是有些犹豫:“那若是这人说谎该怎么办?”

  欧阳“哈哈”一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别的不行,看人我还是有一套的,只要他心不诚,我定然发现得出来。”

  “那好,”沃尔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们去见见他。”

  这英国老头的耿直单纯可把我们仨乐坏了,欧阳边笑边摆手:“出面的事不用你操心,由我们去就行,你只需待在这里养精蓄锐,耗体力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接着欧阳安排姚远留下来守着沃尔克,姚远立马抗议起来:“娘的,怎么又是我落下了?”

  我笑道:“要怪只能怪你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控制自如了,谈判之类的事你就能参加了。”

  姚远反驳道:“总得给点锻炼的机会吧,现在眼瞅着机会来了,又不让我去,那什么时候能改得过来?”

  一旁的欧阳止住他道:“别闹了,要不是得里欧带路,我倒宁愿一个人去,让你们两个都留下。再说你的担子也不轻,剩下的这块布要是再给丢了,那我们可是满盘皆输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一定要放精明些。”

  姚远也是好面子,一听说他在这儿责任重大,即刻拍着胸脯允诺,说什么布在人在,布失人亡的鬼话。下到楼下,欧阳又吩咐了孟老板几句,请他多多照应,孟老板自然是应承不迭,连连点头。

  安顿好了后方,我和欧阳闪出店门,走到唐人街街口,欧阳突然拦住我,问道:“那个左军的话真的能听信吗?”

  我没有半分犹豫,点头道:“这点我不是很担心,倒是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偷梁换柱的事,毕竟这事闹得太大了,只怕他知道真相后,不会愿意与我们合作了。”

  欧阳想了想,道:“解释清楚肯定应该,不过既然沃尔克判断月锋山与布纹极有关联,那么你们上次的进山就并非没有意义,相反还可以说非常有用。”

  一辆出租车将我和欧阳送抵左军住的那家酒店,接着也没费多大劲就知道了左军的房间。

  “哐哐哐……”欧阳给我递了个眼色后便开始敲门。

  “门没锁,进来。”里面的人也懒得过来开门,直接答道。欧阳拧转门把,推门而入。

  一扇硕大的落地窗,窗帘全部拉开,整个房间被倾泻而来的阳光照得通亮,靠近窗户的地方更是白得刺眼,而左军正坐在窗边一张软椅上抽着烟,大量蓝色的烟雾在强光中如丝般飘绕直到逐渐消泯。

  “很意外,”左军抬眼看见我,扬了扬手道:“原来你还没走。”

  我一时竟有些尴尬,想了一会才接上道:“是啊,跟你一样,我也有些事情没做完。”

  左军一笑,道:“没想到你在这里还有朋友。”

  我知道他是在说欧阳,我正准备介绍一下,欧阳却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是来跟你谈谈布的事,现在方便说话吗?”

  光亮很好地遮盖住了左军脸上的表情,然而约莫半分钟的缄默足以说明吃惊的程度。左军掐灭了烟蒂,指了指近前的沙发,示意我们坐下。

  但直到我们坐定,左军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只是换了个坐姿。欧阳则很随意的四周瞟着,我知道他是在观察屋里的情况,但我们这次来是随机的,我想不大可能会有什么埋伏。

  欧阳和左军,这两个令我十分钦佩的男人开始了面对面的交锋,两人对视良久,谁也不先开口,宛如博弈的大师,不愿让对方看到破绽。

  见欧阳这么沉得住气,我也不敢贸然开口。过了好半天,左军才缓缓说了句:“如果是关于布的事,那就没有不方便的时候。”

  欧阳一笑,道:“那好,我就不多说什么废话,咱们直截了当一些,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先给你解释清楚,毕竟开诚布公对于双方来说非常重要。”

  左军像是对这番话很感兴趣,作了个手势让欧阳继续。不料欧阳却道:“既然同意坦诚,那是不是可以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不然我怕有些话我会不敢讲。”听欧阳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左军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隐在腰际,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

  谁知左军竟果真从身后亮出了一把短刀,正是救我一命的那一把。他将刀按在一旁的茶几上,笑了句:“眼神不错嘛,这都看得到?”

  “我是猜的。”欧阳回报一笑,然后示意我将科技园那晚细节大致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