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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为了陈亮、老五他们,刀四一路收敛隐忍,恐怕就是在盘算着这一时刻,非得要手刃尤西族人方才罢休,而族长,则适时的成了牺牲品。
左军没再说什么,而是重重吐了口气,眼神也移开了,看来他终归还是有些自责,但我却认为完全没那个必要,上次若不是他,只怕不光是陈亮,连老五、大猫还有我都得玩完,况且他也杀掉了几个尤西人,换句话说,已经替陈亮报了仇,还有什么可自责的呢?现在刀四的所为,只能证明其心胸的狭隘和本性的凶残,报仇二字根本不过是个虚伪的借口罢了。
姚远也是恨得牙痒痒,手指刀四劈头盖脸就骂开了:“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的杂种,自己不想活就死远点,别他妈搭上……”
“够了。”左军挥手止住姚远,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要考虑该怎么样出去,至于其它的,暂且都搁放一边。”
左军的老成持重再次凸现,他没有为出一时之气而不顾大局,很明显,这个时候要是闹起来,势必会惊动外面的尤西人,到那时恐怕所有人都在劫难逃,所以现在得趁这件事未暴露前尽快脱身,而不是找刀四算帐。
但十人之众想要全身而退岂是件易事,稍有闪失都将会不堪设想。这时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全望向左军,一来是让一人做决断总比七嘴八舌拿不定主意要强,二来也说明大家都信服他的能力。
左军也确是能堪此重任之人,他一言不发,迅速抽出枪来上膛,动作十分利落,其他人见状,即刻纷纷照做,无一例外。接着,他将枪别回枪套,然后看了眼表,吩咐开来:“我们在这屋里待的时间太长,再不出去只怕会有人突然进来,所以现在非走不可。记住,出去后表情一定要放自然,实在装不出来的就互相说话,总之千万别紧张,更不要东张西望,还有……”这时左军猛地拽了我一把:“注意脚下,别踩到血迹。”
“还有就是把枪尽量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过没我命令,绝不准自作主张。”这句左军说得是正言厉色,其间还刻意瞟了刀四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顿了一下,他望向齐一凡问道:“去那个地方的路,你知道该怎么走吧?”
齐一凡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恩’了一声。左军点点头:“那好,待会你和欧阳打头走最前面,你只管专心带路,无需旁顾其它,切记,步调不必太急,比正常速度略快一些便可。”说着,给欧阳递了个眼色,示意让其在旁边帮忙稳着。
接下来,左军微微侧了侧身,面朝阿三,苦笑一声,道:“照目前形势来看,是无下山的可能了,你也不得不再次跟着我们遭罪了。”
阿三像是有些吓坏了,神情有些木讷道:“没关系,我听你的。”
这时我心中不由地暗骂起刀四这个混账来,为了了断私怨,捅这么大娄子不说,还搞得人人自危,尤西人待我们如上宾贵客他都尚且下得了毒手,天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家伙的确是个祸害,再加之平生恶贯满盈,即便左军决定要除掉他,也数罪有应得。
“我倒真的要请你帮忙,而且还非你不可。”左军将手搭在阿三肩头,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我们还不清楚,为了以防万一,等下出去的时候你走最后,倘若门口有尤西人,你便告诉他们族长想休息了,不要进来打扰。同样的,别紧张,一旦情况不对,我自有应急措施和方案,你只需牢记一点,表情自然些。”
阿三使劲点着头,一脸机灵,表示明白。左军赞许一笑,拍了拍他,然后将族长的尸体顺到角落里,接着对欧阳做了个准备的手势,后者心领神会,片刻之后,拉起门来。
一行人陆续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我们发现运气不错,寨子中压根没见着什么人,殿后的左军和阿三旋即将木门小心关好,也跟了上来。
就这么一直走到寨口,才有几个正在放哨的尤西人,坐在树杈上,静静地看着我们。老实讲,这个时候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便是一阵忐忑难安,幸好阿三突然朝他们喊了句什么,并且挥了挥手,尤西人也纷纷扬了扬手里的木棒弓弩,有的还含着笑,应该是在道别。
这下让我心头不禁有些发寒,尤西人纵使凶悍骁勇,秉性却还是淳实厚道,哪里料想得到我们会以怨报德,残杀掉他们的首领。但事情毕竟瞒不过多久,迟早是要暴露,到那时究竟会招到怎样的报复,简直让人不敢去想。
当寨子与我们渐行渐远,直至全然隐没无踪后,左军回头望了两望,决定要加快速度了,果然他很清楚目前的处境并不足够掉以轻心。
队伍立即由走变跑,但左军同时也提醒,不要跑太快,必须保持紧凑间距:“这林子里似乎有强大的干扰源,对讲机完全起不了作用,所以绝不允许掉队。”
在林中跑路实在难言轻松,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个平衡能力已然弱化的城市中人来说,得格外留意脚下坑洼不堪的地面以及附在之上的粗根硬藤,否则随时可能一个踉跄。
行进之中,左军问齐一凡,离那裂缝处大概需要多久?齐一凡边喘边答:“照这个速度,估计得二十分钟。”
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紧跟在身旁的阿三不见了,回身一望,这小子站在几步开外,怔立不动,我一头雾水,刚想要喊他,哪知他陡然发力,猛冲过来一把拽起我就跑:“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这一下可把前面的人吓愣了,全都本能地收住脚步往回看,阿三急切地挥着手,大嚷道,还看什么,快跑!要论在林子里经验,恐怕谁都不及阿三丰富,他敢这么肯定,断然不会有错,众人于是立马撒开腿狂奔开来。
我说过,这件事早晚是要暴露,只是未曾想到,竟会来得如此之快。没跑多久,便由不得再心存幻念了,后方隐隐已能听见一阵‘沙沙’作响,说明尤西人真的已经追上来了,而且离我们并不远,至多只几十米开外的距离。
“他娘的,也太快了吧,这怎么跑得脱啊。”前面的姚远一阵惊呼。其实即便是轻装上阵都难与尤西人一个级别,更别提现在负重一身了,所以并不是他们追得太快,而是我们逃得太慢了。
“别废话,一直跑,熬过这二十分钟就好了。”原来左军的算盘早已打到了那处‘尤西人的禁区’,只要能跑到那里,势必就能安全了。
这句话起码算得上一针强心剂,应当能振奋人心,提快速度,然而就在这时,沃尔克突然腿一软,被绊了一跟头。外国老头虽说身体硬朗,可毕竟还是年岁不饶人,累了这么久,也实在够戗,我和阿三赶紧停下,将其搀了起来。
这一停便打乱了节奏,前面的人也被左军勒令放慢了脚步。老头估计摔得有些懵,一时没缓过劲来,全靠我和阿三拖着走,欧阳一看这样下去不行,立即对左军道:“逃不了了,恐怕得……”
欧阳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那就是用火力来阻遏他们。左军没有吭声,显得有些迟疑不决,毕竟对族长已是犯下一个错误,倘若再大开杀戒,那即是错上加错了,这绝对不是他所期望的。
然而追赶的“沙沙”声却是愈来愈响,希尔见状,率先拔出枪来,其他人立马跟着出手。左军也是没法,只得挥了挥手,让齐一凡和阿三这两个既手无寸铁,又没护身装备的躲到队伍后面去,然后端起枪,轻声道了句小心。
倚着树干,或蹲或立,枪口齐齐对准身后,一行人已然严阵以待,但不知为何,刚才还听得真切的声响竟悄然消失了。
第三十七章 本能
瞄了半天,身后始终不见人影,也没有半点动静。怎么回事?我不禁感到一阵压抑,明知大敌当前却难寻对手踪迹,如此蹊跷的感觉,再加之四周的寂然无声,逐渐汇聚成了一种异样的氛围,弥漫开来。
这时左军缓缓支起身,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徐徐退了两步,然后单手做了个后撤的手势。但这并不是意味着安全,因为他的枪一直在扫视着前方,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有点不对劲,只怕尤西人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我看我们得……”左军正说着,话音还未落,就听不知从哪来的‘嗖嗖’声,紧接着便是‘铛铛’几下清脆的闷响,与此同时,我感到钢盔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打得一震。
“糟了,他们在上面。”这时不知是谁扯着喉咙大喊一声,整个队伍顷刻间乱了起来。抬头一看,树上果然立着不少鬼魅般的黑影,而且竟四面全有,看那阵势,应该是已经将我们给包围了。
看来尤西人当真不简单,竟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动自如,而且完全不被察觉。若是一人还可以解释,可这么多人,个个都神出鬼没,那就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了。
“娘的,什么时候蹿上去的,……”姚远才张口说了两句便接不下去了,因为此时不说是箭如雨下,也足让人应接不暇,那种没入树干所发出的强烈撞击声,接连响彻在耳旁,显得恐怖至极。
见有人还试图举枪还击,左军慌忙阻拦道:“快跑,快跑,别站着不动。”的确,这个时候我们无疑正处于劣势,即便是神枪手,也无力应对来自三百六十度的攻击,所以必须得先逃出这个包围圈再说。
欧阳将齐一凡拽至身后,我也把阿三拉到身边,一行人弓着后背,避避闪闪,好不容易逃出了百余米,头上的攻击才终于是停了下来,队伍也暂时能够缓口气,查点人数,并无掉队,总还算是有些欣慰。
突然姚远望向我,大惊失色,原来我的背上斜立着两支木箭,他以为我受伤了,后来得知防弹衣起了作用,方才放下心来。
其实不止是我,还有几人也是全凭身上护体的装备得以保命,若不然,就刚才的那一下,不知会折损多少。
这时齐一凡已是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也难怪,他哪里会曾经历这种攸关生死的场面,能坚持过来,就理当是不错了。不过阿三见状,却道:“我看这会还不是歇下来的时候,尤西人运用的是他们最擅长的狩猎战术,先使弓箭围攻,待猎物中箭精疲力竭后,便会采取近距离搏杀。好在我们现在还无人受伤,所以得趁这个机会尽快逃。”
左军点点头,赞同阿三的观点:“不错,他们的行动太过诡秘,我们确实停歇不得,否则定然还要吃亏。”说着,伸手准备去拉齐一凡起身,哪知齐一凡像是被什么刺中一般,猛然间跳起来,指着后方惊叫一声:“那儿有人!”
只是倏然之间,从几株树后闪出六七个尤西人,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忽地一下,整齐划一的动作,就见空中飞来一团黑影。
我吓得本能的一个矮身,只觉什么东西从头顶掠过,再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浑身血液凝固,全然无法动弹,旁边的阿三,竟被一根手腕粗的木棒戳穿了胸膛。
“簌簌簌”,立马是一阵消音器手枪射击的声响,以及杂乱的脚步,但我此刻根本无暇旁顾其它,只是呆望着地上,眼睛尚未闭合,神情木然的阿三,脑袋里一片空白。
也许真是命运的捉弄,本该已经安然下山的他,却偏偏在最后一刻又鬼使神差般与我们连系在了一起,可谁曾想到,等待他的,竟是一个无声的结局。
诚然,人是脆弱的,可我不愿承受一个生命就这样在眼前凋逝,而且还是一位共过患难,给予过无私帮助的朋友。刹那间,一股极其难受的悲感涌起,胸口犹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胀痛无比。
“没时间在这默哀了,走。”这时突然不知被谁猛扯一把,将我生生拖出好几步,一看原来是欧阳,他望了我一眼,沉声道:“打起精神来,照顾好自己,我可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
寥寥数语,关切之情尽显其中。我和欧阳还有姚远,三人间早已如同有着血缘纽带的亲生兄弟,喜怒悲愁,均能够感同身受,倘若我不及时振作起来,想必他们也不会安神,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口,岂可自私?于是我重重点着头,让他放心。
“快点,跟上。”前面的左军见我和欧阳落在后面,连忙招手示意,并举枪替我们掩护后方,直至我们赶上来,接着三人一同往前奔去。
左军确是辛苦,两步一回头,几乎是在背着身跑,不过他的耐力也实在不简单,根本不见一丝乏力之态。他边跑边道:“不太妙啊,尤西人像是在打游击,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在这里,我们可绝非他们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连唯一熟悉山林的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