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封印

怕死亡。能让我拥有这份充实和成就感的就是从事了这一次的写作。对你我也充满感激。我想从此让不断敲击着键盘的这双手得到休息。谢谢……
　　书于公元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幽弥边翻动着屏幕的画面边把信读给大家听。信一读完，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在这封有违常理的信面前，大家面面相觑，这下该怎么办呢？

　　“听说这是从浊暑院溜水的墓中得到的……这位小姐，能不能对此再说得详细一些呢？”所有人中，惟有老侦探不知火善藏冷静地把目光锋利的射向了水无濑奈艺莎，并问道。而奈艺莎在听幽弥读着哥哥的信时一直是处于茫然的状态。尽管早就猜想到《1200年密室传说》是哥哥写的，可哥哥和密室连续杀人案之间有着密切关联的事实一旦得到确认，还是让她一下子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双目无神、肩膀不住颤抖的水无濑被五月轻轻的拥在怀中，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于是，她开始从头说起了。

　　去年——一九九三年一月一日，浊暑院溜水托付给她一件事。他说：——我也已经二十三岁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人生一直一帆风顺，每天都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谁也不能预料到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想提前对此做一些准备。

　　溜水让奈艺莎看了看装在软盘盒中的磁盘。

　　那是十张装在透明的软盘盒中的磁盘。

　　——一旦我有那么一天，请你把这个东西和我的骨灰都放在骨灰盒里。不过，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虽然我也不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但是就当是安慰自己吧——溜水是这么告诉奈艺莎的：万一死后的世界真的存在，有了这些东西，到了那儿也同样可以继续写作。

　　奈艺莎当时对于哥哥所说的这些话并不理解，可是哥哥的确是非常认真的，她也就答应了下来。而从那以后，溜水也把那些崭新的磁盘（奈艺莎当时是这么认为的）一直十分仔细地保管在保险箱里。

　　溜水在幻影城杀人事件中被杀害是在十个月之后——去年（一九九三年）的十月三十一日。

　　“等到哥哥去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把磁盘放到哥哥的骨灰盒里，又一起安置在了墓中。那时，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磁盘中会保存着这样的东西。”“那么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要看看磁盘的真面目的呢？”佐渡九冬刑事质问道。

　　奈艺莎抬起头，视线和九冬的一遇上，就又把视线移开，看着地面。

　　“……那是《1200年密室传说》的书稿出现之后的事吧。我从这位侦探那儿得到了书稿的复印件，并看了一遍。我始终相信这就是哥哥的作品。可是在此之前，他却从未向我透露过相关的任何信息。所以，我这才想到会不会是……”这时，五月也为好友辩护地说：“正因为有可能成为密室连续杀人案的证据，为了保险起见，奈艺莎希望我和她一起去，我们这才两人一同前往的。”“骨灰盒当时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人动过的痕迹？”对幽弥的问题，奈艺莎摇摇头回答道：“我是上个月中旬把骨灰盒安置在墓中的。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可是，骨灰盒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了。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奈艺莎说着看了一眼五月，她也用力点点头：“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积的灰尘很有规律。”“不光是因为灰尘。知道磁盘存在的只有我和哥哥两人。而且，不论是保管磁盘的保险柜的密码还是哥哥去世后希望把它放到骨灰盒里的遗愿，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如果说谁会把磁盘掉了包，我觉得这是难以置信的。”一直把那套磁盘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的不知火说话了：“这位小姐，这个盒子里装的不是十张磁盘吧？刚才信中也提到了……这里只有九张磁盘而已。”奈艺莎尽量避免互相之间视线的接触，还是一直低着头。

　　她的一双手有些不自然的交叉放在腹部。

　　“那有可能《1200年密室传说》就是保存在九张磁盘里的吧。发现的时候就是九张盘。”“那你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十张吗？”鲇川哲子问话时，奈艺莎才总算抬起了头。看着哲子的眼睛，遗憾地摇摇头：“我记不清了。一开始有可能是十张，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少一张。”然后，又进行了几番问答，调查人员才离开了浊暑院家。浊暑院溜水的文字处理机和那九张磁盘，今天先暂由JDC代为保管，预备明天一早就转交给京都府警。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现在是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一日晚上八点。

　　还留在JDC的侦探们全都集中到本部的第一会议室了。有调查回来的不知火善藏、冰姬宫幽弥和警方的鲇川哲子以及佐渡九冬，另外除鸦城苍司，还有刃仙人。半斗舞梦已经回家了，龙宫城之介今天晚上也没来。

　　鸦城在听完幽弥他们的汇报之后，又问了问有关水无濑奈艺莎和春日五月的情况。这都是哲子和幽弥事先都调查好的。鸦城自然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出于确认的考虑。

　　水无濑奈艺莎为了完成新作《REBIRTH》，在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上旬都把自己关在东京的一家宾馆里进行创作。其后，从十二月三十日到一月七日休假（冬假＋带薪休假）的这段时间里，她和好友五月一起去海外旅行了。

　　“她可能是希望通过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以忘却失去哥哥的悲痛吧。”听着幽弥的报告，哲子有些悲伤的说。她的妹妹被杀害后，她也是投身到了工作中，没日没夜的进行着调查。也许奈艺莎的心情自己是比较能体会的吧。

　　“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让当时《密室传说》和两册古书的寄发地的聚乐邮局和朱雀邮局的职员们辨认了水无濑奈艺莎和春日五月的照片。结果确认这两次寄给我们东西的人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幽弥最后总结道。

　　刃仙人伸手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冷静地分析道：“我想断定书稿的作者就是浊暑院溜水，这是没问题的。”刃侦探随即列举了各条理由证明了他的说法。

　　假设书稿的作者不是浊暑院溜水，那么很难想到会是水无濑奈艺莎之外的人。而现在只有溜水和奈艺莎知道磁盘的存在，假设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也就无法保证奈艺莎能从墓中拿到这些东西了，所以也就不存在将骨灰盒中的磁盘掉包的必然性。而作者不是浊暑院溜水的话，那么作者必定事先知道溜水会在去年十月被杀害。原因很明显：要是溜水活着，而且还不是书稿作者，那么这对真正的作者肯定是一个麻烦。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写这部书的作者，已经计划好年末之前在幻影城以外的某一个地方将溜水杀害，却因为偶然，溜水如他所愿的已遭杀害——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但是，如果我们采信奈艺莎的证言的话，那么，溜水死后并没有人接触过磁盘。因为磁盘一直被保管在保险柜里，而之后在骨灰盒中也没有任何人触摸过的痕迹　——这是显而易见的。从骨灰盒上没有检测出指纹，磁盘上也只留下了浊暑院溜水一人的指纹（水无濑奈艺莎因为体质的关系，手特别不能暴露在空气中，所以总是戴着手套的）。

　　如果书稿不是浊暑院溜水写的，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水无濑奈艺莎从十一月开始就笔耕不辍的在写《1200年密室传说》，然而，奈艺莎从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上旬，就把自己封闭在宾馆中写自己的那本新书《REBIRTH》，何况她从十二月末到书稿被寄出来的第二天的一月七日都一直在海外旅游……所以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刃侦探运用他的“刃推理”对这一推论做了缜密的分析。等到他一说完，鸦城把抽完的烟卷摁在烟缸里，满意地点点头。

　　“阿刃说得不错，《密室传说》的作者是浊暑院溜水，这一点是可以确定了的。但是，除了浊暑院之外，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这部书稿的存在。”“说不定和寄出书稿的人是同一人物，那个人就是’密室卿’。”幽弥也接着不知火的发言说。

　　“并不是’密室卿’模仿了浊暑院的小说，而是浊暑院的小说是将’密室卿’的计划记录下来的故事。浊暑院肯定是从’密室卿’那儿获知受害人的相关情况的吧。但是，’密室卿’究竟是根据什么选择下手对象的呢？从被害者的人物关系中，并没有找出共同人物（’密室卿’）。那就只能认为’密室卿’随意选择了受害人，并对他们的经历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幽弥分析得头头是道，自己也觉得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1200年密室传说》的整个计划是“密室卿”制定的，作者是浊暑院溜水。

　　既然浊暑院溜水能从“密室卿”处获悉如此重要的作案计划，那么他们两人肯定相熟。“密室卿”就在浊暑院溜水所认识的人当中……一亿两千万人的嫌疑人的范围已经一下子就缩小了。

　　会议结束后，鸦城继续留在会议室里听取刃仙人的汇报。刃侦探今天上门拜访了曾和Pyramid。水野搭档过的水流姬子，而且顺便到过水野家，和Pyramid。水野的弟弟Christmas。水野进行了交谈。自从发生了这一事件后，水流就从JDC辞职了。

　　“事情发生时我一直就不在京都，这次才感觉，终于能到水野的墓前上一柱香了。我和水流一起拜访了水野家，三个人一起谈了谈，Christmas好像也慢慢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站起来了。”“这样就好。水流怎么样？”“挺好，还让我带她向你问好呢。……另外，听说Christmas今年也要参加JDC的选拔考试呢。”“哦，是吗？他能不能像他哥哥一样成长为一名超凡侦探还在其次。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很高兴。”在这一瞬间掠过鸦城脸上的是一种深深的哀痛之情。鸦城对于水野的死一直感到自责。如果当时的自己有能力的话，也许就能挽回水野的生命，可是……这种自责的深处，也是鸦城对于妻子在恶性事件被夺去生命而感到的一种耻辱。

　　刃侦探有时会觉得鸦城很不容易。他站在最高峰，必须对所有的下属负责。他所要承受的这种精神和工作的压力绝非常人所能体验和从事的。

　　尽管自己身为第一班班长，但几乎可以说只是名义上的——其他班的事情就不用提了，就算是第一班的成员，也都是各自进行各自的调查，他这个班长几乎不用承担与之相应的什么责任。

　　鸦城和刃侦探又说了一会儿，就都离开了会议室。

　　佐渡九冬在自动贩卖机前边喝着雪碧，边和鲇川哲子、冰姬宫幽弥说着话。既有工作上的事宜也有一些闲谈。

　　这时在JDC本部一楼的大厅内，还有十来个侦探，他们一边聊着天儿一边看着电视。大家都很放松地说着笑着，气氛很轻松。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一楼到了。看到鸦城和刃侦探从电梯走了出来，侦探都向他们低头致敬。二人也对此做出了相应的回应。喝干了雪碧的佐渡继哲子和幽弥之后，也轻轻地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将纸杯扔进了垃圾箱——垃圾就得扔进垃圾箱。

　　鸦城和刃侦探朝他们仨走了过来。刃侦探在和他们打过招呼后把硬币投进了自动贩卖机，按下了要热可可的键。鸦城则向哲子打听道：“鲇川，蟹场警视的病情如何？听说是流行感冒，很严重吗？”“是啊，因为发高烧，好像还不能起床似的。估计明天的会议也参加不了了。”听着哲子的话，九冬回忆起了今天下午去探视过的蟹场的样子。蟹场穿着一身竖条格的睡衣，其实这种竖条格的似乎并不适合他。几近秃顶的脑袋上为数不多的几绺头发油乎乎的，可能是没洗澡的缘故，浑身有一股汗臭的味道。也许没胃口吃饭吧，腮帮上的肉都瘦得不见了，一双眼睛像死鱼眼似的，没有一丝生气。

　　尽管一向对这位自视甚高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当九冬看到如此颓废的蟹场警视，也禁不住有些同情他了。

　　刚才和幽弥聊天才知道，JDC的侦探们都管蟹场背地里叫“蟹将军”，可能是他平时总成天把“肯定是”挂在嘴边，显得有些跋扈。

　　要是在平时，听到这个准会笑得直不起腰来，可是九冬一想到今天蟹场那副让人同情的样子，就笑不出来了。

　　——今天的蟹场警视和平日有些不一样。似乎并不仅仅是患流行感冒的原因，好像还另有一种阴气附在他的身上……

　　在大厅看着电视的侦探们突然喧哗起来。九冬有种什么预感似的转向了电视。正在进行电视速报：埼玉县出现了密室连续杀人案的第三十六名遇害者。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