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鬼路五步曲
“真阿强?”那声音透着一丝迷茫,同时,那个身影面容也慢慢变清晰了。这下子,连何健飞都吃了一惊,他竟然与校史室里挂着的巨幅相片一模一样,只是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果决和霸气,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温柔的疑惑。真阿强立在那里,全身弥漫着浓浓的温文儒雅的书生气,乍一看,像极了橱窗里摆设着的那种清秀的男生木偶。真的是这个外表看上去极为柔弱的人一手策划了颠覆阿强厉鬼的缜密计划吗?正想间,真阿强却开口道:“真阿强?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了。”话语里包含着厚厚的一层悲伤。
何健飞一时也觉得尴尬,拾起一个纸凳子烧了说道:“既然前辈明白了,请坐下来说话。”真阿强点点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把椅子上,道:“是那个厉鬼叫你们来的吗?叫他死心塌地呆在破庙里吧,为他昔日的恶行承受后果。”何健飞道:“不是。他已被永世禁押在五台山妖灵塔。我们来找前辈,其实是为了冬蕗前辈的事。”
“冬蕗?”真阿强身躯微微一抖:“她……她怎么了?”何健飞把冤鬼路的起源以及发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真阿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道:“对不起,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何健飞心下诧异,又不敢问,生怕这真阿强发怒起来,便什么线索也断了。良久,真阿强似乎才下了决心般睁开眼睛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直至今日仍无法投胎,甚至受到冥界的严格管束吗?”何健飞忙点头道:“对,对,我差点忘了。前辈到底犯了什么事?”真阿强道:“你既然是法术界中人,那你有没有听过‘二十三童子阵’这个阵法?”
“二十三童子阵?”何健飞仔细回想自己记得的阵法,半晌肯定地答道:“没有。二十三在佛门中并不具有什么特殊意义,所以通常不会用它摆阵。”真阿强微微笑了一笑:“果然,那时他说这个阵法早在佛道的神祗时代就已被禁闭,可保这个秘密永世不泄露出去。我还不大相信,想不到被誉为法术第一大家的五台山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他?他是谁?何健飞正想相询,真阿强却摆摆手阻止了他的插话,继续解释道:“据闻二十三童子阵是一门由先古流传下来的邪恶阵法,用二十三个人的血光作引子,激发阵法中心凝聚法力,最后把这些光芒集中射向一点,可以创造数百倍于普通阵法的毁灭性力量。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位神仙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为了得到她创造了这个阵法,终于打破了天界的封印,却最终激怒了满天神佛,合力将他禁锢在幽明鬼界的水牢中,让他永远都无法跟心爱的人见面。根据这个传说,凡是施展了这个阵法的人,都会被羁押在鬼界的大牢里忍受无边无际的磨难,千年之后才许轮回。如果向外人说出施展阵法的真相,则丧失投胎的资格,永世沉沦鬼界。”话刚说完,何健飞已经大吃了一惊:“什么?!”
正文 第十四章 传说
好像预料到了何健飞会惊讶,真阿强没有丝毫阻滞,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它过于歹毒,所以被神佛们立令禁用。”说到这里,真阿强低下了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何健飞,现在你还想让我讲出当日的经过么?”讲出真相,便不能轮回,以鬼体的形式永远囚禁在大牢?看真阿强的样子并不是骗他,何健飞登时手足无措,他实在没有资格去要求这个一直被压制的悲惨魂灵主动放弃转世的资格,呆了一小会儿,何健飞才下意识地辩解道:“这样……冬蕗就无法投胎……那冤鬼路岂不是……”真阿强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冬蕗这样就不能投胎?冬蕗不是已经成了冤魂么?冤魂不可以轮回吗?”何健飞愣了一下道:“当然不是。除非是被法术界和冥界宣判过,任何冤魂无论犯下什么滔天罪行,只要自己愿意放弃心中执着的仇恨,都会获准通过奈何桥。”真阿强狐疑道:“是真的吗?为什么他跟我说的完全不一样?”何健飞指着紫金钵道:“那是方丈信物,我以五台山百年清誉向你保证,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绝无半点虚假。”真阿强偏头向紫金钵看了一下,道:“我相信你。好,为了冬蕗,我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为了冬蕗?难道前辈你……”何健飞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真阿强早已泫然泪下:“不错,我也深爱着冬蕗。只可惜……她到死的那一天都没能知晓我的存在。”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李老伯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两个拥有同一躯体的男生之间的情争,造就了最无奈凄美,也最畸形扭曲的爱恋。
真阿强刚要张口,何健飞突然将手一摆,断然道:“不,前辈,还是不要说出来。只要知道这个阵法名,纵使已经失传,我何健飞翻遍天下典籍,还怕查找不出来吗?”真阿强眼中泛起一丝感激:“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决定要说出来了。那个厉鬼为了冬蕗尚且甘心被你们收服,我难道就不能为了她抛弃身家性命?说出真相,就少一点曲折,就能更快地解救冬蕗的苦难。”李老伯见话已至此,便向何健飞道:“他心意已决,就让他说吧,也算是成全他的心愿。”
真阿强向李老伯笑了一下以示感谢,用平静的语调开始揭开冤鬼路起源的神秘面纱:“我自被附身以来,直到碰见孙中山的铜像才得以短暂的独立。在和那厉鬼并存的日子里,我在被压抑被控制的情形下依从于他的思想,从而得知了那个龌龊卑鄙的计划。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万分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有一天晚上,他又为了实施计划而逸出肉体去了,我在办公室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张皇失措地走东走西,在想着要不要通知冬蕗,该怎样才能让她相信附身这种看似荒谬的事情。正在这个时候,禁闭的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我以为有人偷窥,赶紧坐回椅子上装睡。窗户被打开了,从外面跳进一个人,对着我哑声道:“你不用再装了。时间无多,等那个厉鬼回来再上你身,可就没法对付了。”我这辈子早已不指望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的了,乍一见有人竟识破了,兴奋得忙从椅子上坐起,刚想发问,那人摇摇头指指外面,暗示我噤声,然后低声道:“你想不想脱离厉鬼的控制?”我急切地道:“当然想,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冬蕗我也会这么做。”他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厉鬼法力十分高强,尽管受到孙中山铜像的削弱,但是仍然十分难收服,要克制他,唯有用一门失传的阵术——二十三童子阵!用二十三人的血光镇住他的凶气!”说到这里,真阿强停顿了一下。何健飞见此时是个空子,忙问道:“那人是谁?”真阿强道:“不清楚。他脸上戴着一个木制面具,又刻意变化了声调和我说话,似乎要掩饰他的真实身份。”何健飞皱了皱眉道:“那么请前辈继续说下去。”
“我愕了一下,问道:‘我自己性命固不足惜。可是我上哪儿找这二十三人去?’他嘿嘿干笑了几声道:‘你们班不是还多了几个吗’我登时惊呆了,要让二十三人同时相信我的存在,还不如直接通知冬蕗来得妥当。正当我想打退堂鼓时,那人又发话了:‘你不用担心说明真相的问题。我给你一道符咒,它能让凡人同时看见两个魂灵。(此解释似乎有漏洞)但是如何让这二十三人相信你,并献出性命跟着你发动阵法,这可是你自个儿的事了。我只负责教你怎么布阵。你自己的命运自己好好掌握吧。’我谢过他,开始了自己的反击计划。”
分灵咒?何健飞心中暗叹一声,当年师父教符咒前曾告诫我不可擅用,轻则冤屈难申,重则天理难容。自己那时还不以为然。谁知今日竟应验到冤鬼路的身上了。
李老伯问道:“现在我知道冬蕗其实是为情自杀。那为何当时听到的消息却是她因为误诊为癌症而上吊?距离她出事那么短的时间,除非有人故意造谣,否则真相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扭曲。”真阿强道:“不错,的确有人故意这样散布假消息。”李老伯在椅子扶手上狠狠一拍,骂道:“哪个王八蛋这么目中无人?”吓了旁边的何健飞一大跳。看来李老伯依然为当日疏于察看,不能力挽狂澜的失职耿耿于怀。李老伯话音未落,真阿强平静地道:“那个王八蛋就是我。”
“什么?!”何健飞和李老伯不约而同惊叫一声,没等何健飞问话,李老伯已急急地问道:“为……为什么你要那样做?”真阿强道:“当时,是为了掩盖我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不知怎地,何健飞的背脊上竟蹿上一股飕飕的冷意。真阿强幽幽地道:“其实那个体检的医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我的手法那么隐蔽,他也能发觉出来,不过他毕竟差了那么一点点。冬蕗并没有患上癌症,她得的是另一种绝症。这样,也不算十分扭曲真相吧?”何健飞早已惊骇到不能顺畅地说话:“莫非你……你……”真阿强道:“她得的是生化病。我得知了那计划后,趁厉鬼出走之际,把那瓶致癌的放射性物质跟鼠疫变体杆菌调动了一下位置。”何健飞听到这里,叫道:“不可能!他是拿去给冬蕗的,你不是也深爱着她吗?怎么会你也去……”真阿强倏地抬起头来,他的一双眼睛里竟燃烧着难以抑制的熊熊怒火,只听他艰难地从牙缝里迸出话来:“我上当了!那个厉鬼奸诈无比,这个天大的秘密被藏在他心底最深处,让我也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想致冬蕗于死地,猜他会亲手结束冬蕗的性命,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个去对付冬蕗。我还天真地以为他只是拿去陷害敌手,想让他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无暇分身去实施杀冬蕗的计划。”说到这里,真阿强眼里落下两滴大大的泪珠:“那个厉鬼一定跟你们说过他后悔莫及杀害了冬蕗吧?其实它哪里料得到,害死冬蕗的人其实是我,是一直最想保护她的人。他也不用大脑想想,放射性物质能这么快致癌么?这五十年来,我在冥界所受的煎熬甚于他一万倍!内疚快把我折磨死了!我精心布置的计划第一环竟害死了我最心爱最需要我保护的人!哈哈哈哈……”一直温文尔雅的真阿强大笑起来,疯猛得令人惊讶。刺耳的笑声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淡淡的回响。何健飞整个人呆站在地上。癌症……冬蕗……鼠疫……阿强,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没有能力把这些词语串在一起。真正的真相,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不顾何健飞和李老伯的惊诧,真阿强自言自语地说下去:“又惊又怒的我在得知冬蕗的死讯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展二十三童子阵逼走那厉鬼。为了让班里二十三名同学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不得不编造了冬蕗和先殁的四位同学之死的假象。”何健飞忍不住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这么一心一意只想杀死厉鬼呢?”真阿强嘴角边忽然浮起一丝残酷的笑容道:“很简单,我用了和对付冬蕗一样的手法。前四个是试验品,用量太多所以死得太快,不过剩下的二十三个总算让我成功了,我骗他们说是假的阿强害的,结果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扒了那厉鬼的皮。哈哈,不过,后来他们觉得生存无望,事后分批自杀可不是我吩咐做的。二十三童子阵并不用取人的性命。”
“你……”李老伯指着真阿强,全身颤抖得厉害:“你说假的阿强卑鄙,可是你自己……你跟那些侵华禽兽日军有什么区别?”何健飞见李老伯情绪激动,忙搀扶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真阿强微微一怔,案台上白纸突然又冒出了一股浓烟,何健飞心中一紧,真阿强已开口说道:“时间到了。冥界的人在叫我,我要回去了。”说罢徐徐起立转身。“且慢!”李老伯突然站起,大手一张阻止道。真阿强愕然回头:“你要做什么?”李老伯哑声道:“我想知道,你现在还恨着那假的阿强吗?”真阿强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问题,凝视了李老伯一阵,才缓缓道:“当然。”
“可是,”李老伯激动地叫道:“他除了抢夺你的肉体,压迫你的灵魂,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名誉的事。如果不是他成绩优异,你根本来不了这所大学认识不了冬蕗。我想问你,如果他没侵占你的身躯,如果阿强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你自信成就得了‘校园双雄’,自信挽救得了学生会,自信指挥得了全校救火吗?他以你的名义做了千万件美事,真正不被人知晓存在的——是他啊!”真阿强听到这番话面如死灰,立在那里呆呆回想昔日那厉鬼阿强所做过的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把自己的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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