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





恕!?br />   川崎和令子互望了一眼。令子瞪大了眼睛,但仍然十分冷静。这种女人很少见。
  “没有。”川崎回答。“完全没有。监视或跟踪离我们太遥远了。”
  生驹握着的大拳头放在鼻子下,频频点头。他想的一定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看来,暂时没什么好担心的。”
  川崎明男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放松下来。
  “我也这么认为。”
  “但还是小心为妙。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要是有什么闪失就是给府上添麻烦了,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川崎缩起下巴,点着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可不可以麻烦你去附近的派出所,告诉他们有这样的情况,请他们加强巡逻?”
  “川崎先生是名人,派出所绝对会答应的。”生驹补充道。
  “我明白了,我会的。”
  川崎说完,摸着鼻梁考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老实说,内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几乎是反射动作,我立刻看着三宅令子:她注视着副理事长,完全没有看我一眼。
  “刚才我说她在休息,其实是骗你们的。今天她要到医院检查,医院在她娘家附近,今晚她可能会住那里,所以才有机会找两位过来。”
  “夫人很重视胎教。”令子说道。“所以不能让她为这种事担心。”
  “这么做完全正确。”生驹笑着对她说。“你真是一位优秀的秘书。”
  令子第一次露出微笑,但并不是因为把生驹的话当真了,而是在她的“优秀秘书手册”里,有一项就是“被无礼的客人称赞时的微笑方式”,她只是照做而已。
  小枝子怀孕后,晚上避免让她独自在家;日常生活也很有规律,以便随时发现任何变化。了解了这些后,闲聊了几句,我和生驹便起身告辞了。这不是久坐的地方。
  穿过客厅、走向玄关时,我发现一旁的装饰柜上放着小枝子穿婚纱时的照片。我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头仔细看,只看到她满面春风,手上捧着一大束花。
  婚礼一定很盛大。

  “应该有感情吧。”生驹说。
  来到大路时,我们又脱下上衣,觉得心里畅快多了。今天真是闷热得令人难以置信,走出川崎家后,再次这么觉得。
  “哪会有什么感情。”
  “不,绝对有感情。”
  “为什么?”
  “看眼神就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我把上衣搭在肩上,“大错特错。”
  生驹瞪大眼睛说:“又没有人说你对小枝子还有感情,别自作多情。”
  “那你在说谁?”
  “秘书,那个秘书。”
  我停下脚步,“你说三宅令子?”
  “对。”
  “对川崎?”
  “没错。还有其他可能吗?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暗恋我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我讨厌外遇。”
  路过的两名女中学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和生驹,之后突然大笑起来。生驹也张开大嘴笑了起来,还向她们挥手。
  “我们已经活得够丢脸了,走在路上时,就别再丢人现眼了。”
  “我也有同感。好,我们认真一点。高坂,我告诉你,秘书都会爱上老板的。”
  生驹只有在训诫我时,才会叫我的姓。
  “如果没有感情,就没办法胜任秘书的工作。无论老板多么浑蛋,秘书都会以某种方式爱上老板,或是爱上老板的某一部分。可能是他工作的样子,或是他的男人味,也有的秘书喜欢老板心情愉快时的样子,反正一定会爱上老板的某一点。三宅令子爱上川崎的全部。那家伙各方面都很优秀,长得又帅。”
  “这和眼下这件事有关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只要看到美女,我就很在意她会喜欢哪一种男人。”
  无论去哪里都一样,总觉得回程比去程短。
  “应该没感情了。”生驹说道。这次我不再上当了。
  “谁?”
  “你啊。”
  “嗯。”
  “我早就这么觉得了。不过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我之前看起来那么恋恋不舍吗?”
  “也不是。但因为小枝子大大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有些人为了找回受伤的自尊心,就恋恋不舍——一直放不下,希望有机会咸鱼翻身。”
  “我城府没那么深吧?”
  我们在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停下,混在等红灯的人群中。
  “刚才,我和川崎互瞪的时候,你想笑,结果忍住了,对吧?”
  “对啊。”
  “有什么可笑的?”
  “我心想,男人真无聊,会为这么无聊的事争面子。”
  我笑了。
  “这倒是真的。”
  “但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我也有同感。我一直在想——如果立场互换……
  “老婆的前男友说因为他工作的关系,可能会给自己的老婆带来一些麻烦。如果是我,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感情上一定会觉得‘这家伙怎么这么厚脸皮’,对不对?”
  “嗯。”
  “我老婆和你已经没瓜葛了。”
  “你说得没错。”
  “表面上可以保持镇定,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不愉快。”
  “我也这么觉得,但川崎不是。”
  “他像桧木板一样坐得笔挺,从头到尾没用那种你看他的无耻眼神看你。”
  信号灯变成绿色,人群向前移动。
  “看来,川崎明男这个人……”
  我和生驹走在斑马线上,异口同声说道:“很有风度。”
  说完,总觉得在刚刚走完的斑马线那一端,留下了某些无法用这句话囊括的东西。当我发现生驹回头看着新富町的方向时,我很确定,他和我有着相同的想法。
  不久之后,我势将再度面对当时留下的这个模糊不清的疑问。

  5
  回到杂志社,我发现桌上有留言。其中一个是之前采访的“反对选美”的妇女会代表打来的。替我接电话的记者刚好在旁边,我便直接问他。
  “对方好像很满意。”他说。“她说,你没有曲解她的话,如实地写了出来。她还说:‘这很难得,更何况是男记者。’她要我分别向采访的人和写报道的人致谢,当我告诉她‘那是专栏,报道就是由采访的家伙写的’时,她很惊讶。”
  他嬉皮笑脸地说,主编经过时,狠狠地打了他的头。
  “对外面的人说话,怎么可以说‘家伙’呢?什么‘家伙’?”
  那个妇女会代表如果知道我在写这篇报道时,正被一两个“特异功能少年”耍得团团转,根本无暇考虑其他的事,才把她的话原封不动抄上去时,应该就不会这么高兴了。抄写这种工作,初中生就能做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专访。”
  我喃喃说着,正在杂乱无章的桌上找烟灰缸的生驹抬起头来。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是专访,就会有我的名字。”
  生驹想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嗯,对,会写‘文高坂昭吾’。”
  我一直在署名报道和结怨上兜圈子,所以才没想到这一点。
  “在八王子分社时,你写过专访吗?”
  我点点头。分社的记者就像打杂的,选举、运动、犯罪、当地教育问题,什么报道都要一肩挑起。
  “但数量有限。我这个人不喜欢专访,不是一言不发地听对方滔滔不绝,就是问太多问题把对方惹恼了。而且,想要作一篇四平八稳的专访,通常都要吹捧受访者一下,这种事我干不来。”
  “很难想象三年前被你抬举过的受访者,事到如今才为‘你怎么可以写这种违心的报道’而愤愤不平,写恐吓信给你……”生驹侧着头,“怎么想也不可能。”
  他似乎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
  另外是织田直也先前待过的加油站负责人打来电话,叫我回电。
  我打过去,他很快接起来。他说他可以查到直也的去向。我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拉了把椅子,端坐着听他说。
  “你看到他了?”
  “不,没有。”
  原来是今天中午,有人去加油站找织田直也。
  “他是织田半年前打工的便利商店的店长,以前开车经过我们加油站时曾看到过织田。他以为织田还在这里工作,刚好路过,就顺便来看他。他很惊讶地说:‘之前他突然就辞职不干了,我看到他时还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也辞掉了这里的工作。”’
  “你有没有问那位店长在哪里工作,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没问。但我问了更有用的事。”
  他得意地笑了。
  “织田辞去那家便利商店的工作半个月后,有侦探社的人去那里找他。那个店长对我说,当时,侦探社那些人鬼鬼祟祟的,他也不想说太多,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了。现在,连记者都在找他,他就不能不提防着点了。”
  这么说来,直也对加油站的麻子说的‘侦探社的人一直在找我”,并不是胡说八道。
  “我打听到了那家侦探社的名字和电话。”加油站负责人心情愉快的继续说道,“侦探社的人拜托店长,一有直也的消息马上和他们联络,还留了一张名片给便利商店的店长。因为很少见到侦探社的名片,那个店长就一直留着,这才知道了侦探社的确切名称。要不要我告诉你?便利商店的店长不愿意和这种事扯上关系,仓皇失措地逃走了,我才不在乎呢。”

  我拨了他告诉我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很爽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没错,这里是‘东京调查有限公司’,但我们不是侦探社,是专门寻找失踪人口的正派调查公司,我就是社长。”
  她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但她说目前已经停止寻找织田直也了。社长能够立刻对具体案件作出回答,想必只是一家小型事务所。
  “为什么停止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委托人要求的。”
  女社长用不亚于生驹的沙哑声音肯定地说。
  “这么说,是找到他了?”
  “找不到。”
  那为什么委托人停止寻找?
  “我想你应该知道,织田直也初中毕业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女社长没回答,这表示她知道。
  “你的委托人是他的家人,对不对?”
  这点绝对错不了。如果是他家人,无论如何我都想见一见。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和他家人联络?”
  女社长不悦地说:“我不能告诉你委托人的身份。”
  “我明白。所以,才请你通融一下。我不会拿来报道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对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当时好像还为财产的事闹得很不愉快。”
  女社长静默了很久。当她终于开口时,一副怕旁人听到的样子压低嗓门。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免得你再来烦我。但我不能把委托人的姓名和地址告诉你。况且,即使你去找她,她也不会理你。”
  “她?”
  “对。委托人是织田直也的母亲。”
  女社长说得简明扼要。直也的父母在他八岁时离了婚,离婚的原因有两个。
  原因之一是,直也的母亲和自己的婆婆——也就是直也的奶奶——处不来。
  “织田家世代都在板桥的泷野川经营酒类零售商店。直也的父亲是独生子,是第四代。他母亲以前是酒家女,年纪比他父亲小一轮。一开始她就和婆婆处不来,听说还动了刀子。”
  另一个原因是,那家零售商店后来不得不关门了。
  “织田的爸爸为朋友的贷款作担保,结果对方逃走了,所有的债务都落到他头上,做太太的就和他翻脸了。分手时,的确为了钱争吵得很厉害,但为了孩子的监护权吵得更凶。做母亲的虽然很想把那个叫直也的孩子带在身边,但最后没能如愿。”
  现在这位母亲想要寻找直也。
  “她说她一直牵挂儿子,现在手头稍有了点钱,一定要找到儿子。”
  “那为什么又撤销委托呢?”
  女社长很不甘心地说:“被她现在的丈夫阻止了。她已经再婚了,和现任丈夫也生了孩子。她丈夫问她,事到如今,即使找到这个孩子,又能怎样?”
  虽然话这么说……但直也的母亲说,等她丈夫冷静之后,会再委托他们。女社长也保证,下次一定找到。
  “有没有他父亲的消息?”
  “早就死了。是死在路上的,酒精中毒而死。”
  挂了电话,我舌头上留下了苦涩的味道。
  直也成长的家庭到底是怎样的?
  又是离婚,又是争财产——有特异功能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
  正因为这样,我更想见一见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