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死坐席






  “我真没考虑那些事。”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但是,那美在这个时间怀孕对你很不利哟,不是吗?那美是不会去做人工流产的,我也不希望她去做。你难道不想让长孙成为墨仓家的直系吗?”

  “现在就是直系呀!”

  “那是从血缘上讲啊,但不能使用墨仓的姓。”

  “你正是为了这个吧!”

  清枝的眼睛豁然明亮起来。对弦间来说,那美腹中的胎儿是把双刃剑,究竟是篡夺墨仓家产的敲门砖,还是触怒墨仓的导火线,目前尚难断明,只能说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在各方都难以判断时,是不能让那美流产的。而清枝只想在墨仓知道那美妊娠之前确定下正妻的身份。

  “这种时刻,我的目的倒无所谓,关键是夫人的追求不要落空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要干你一个人干,怎么都行。”清枝发觉说漏嘴了,忙不迭地又补充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说过什么。”

  “是这样,这就可以了,因为这是我的假设。”

  杀害继承权顺序人,或明知是被害而不起诉、告发者将丧失继承权。

  清枝现在对墨仓高道的财产不拥有任何权利。然而,清枝的目的是取代登志子的位置,所以说,她是在登志子之后的继承人。尽管清枝事前知道杀害“第一继承人”登志子的计划,但她没有做出任何防止措施,这本身就有共犯之嫌。因是这种“共犯关系”,清枝和弦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

  4

  将三泽佐枝子沉尸于龙栖塘之后,弦间迅速处理掉了她的遗物。能烧的都烧了,不能烧的尽可能毁形弃之,分散弃在各处的垃圾场。

  处理完遗物,他又退掉那间暂作“仓库”的租房。现在,佐枝子生存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弦间收到寄到皇家饭店的一封美国来信。当他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署名是南希·弗尔时,心中不禁叫苦不迭。他已把南希嘱咐过的邮票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倘若在处理佐枝子遗物时仔细查找的话,或许能发现那张邮票,可至今天,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以前是有捆旧信函,但都同其他破烂一起烧掉了。

  果然不出所料,南希在信中诉说丈夫如何责令她找回那张印有气球图案的邮票,求弦间赶快还给她。

  不管对方怎么相求都无济于事,因为佐枝子的遗物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弦间本人对邮票并不感兴趣,可能的话还是想归还她的。南希是他在美国的“主顾”之一,犯不着为区区一张邮票不欢而散。连油头滑脑的弦间如今也不知所措了。

  ——既然是沉睡于池塘底的命,何不老老实实地把邮票交出来呢。弦间想到此,不由得又怨恨起佐枝子来。 



第十章 情死之计




  1

  墨仓高道总是起得很早。前一日晚上无论睡得多晚,翌日6时必定起床,然后巡拜分布在自家6000多平方米大院里的三处观音堂。7时用早餐,7时15分准时乘专车前往千代田区大手町的墨仓总公司。

  这是他住在正邸时的时间安排,此外,他每月分别平均有一两次住在南青山和六本木的情妇处。以往还要加上去后町清枝居住的松涛别邸,可自清枝进府以来,他的巡礼也相应地减少了一处。

  这一天早上,他参拜完观音堂进餐厅与清枝娘俩共进早餐时,老女仆阿贞慌慌张张地走进来。走路一向如猫似地不出声响的阿贞今日一反常态,步子又急又响,三人不由得抬头张望。只见她沉着脸径直走近墨仓,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什么?登志子她……”

  高道顿时变了脸色,手一哆嗦,碰响了旁边的餐具。

  阿贞紧张地点点头。

  “好,我这就去医院,备车!”高道只吃一半早餐,就起身离桌。

  “怎么啦?”清枝问。

  “登志子突然不行了。我立即去医院,你替我与秘书室联系一下,就说我今天可能参加不了‘三金会’了。”

  那天早上适逢本月的第三个星期五,每逢这一天,高道都要主持墨仓直属企业首脑集中会晤的“三金会”。

  高道慌忙穿戴好,匆匆出门。

  “怎么太太的病一下子又恶化了,听说这一阵子挺好的,这又咋的啦?”来到门口送高道上车的清枝自言自语道。

  “对清枝来说,这可是个喜讯吧!”

  不知什么时候,阿贞来到清枝的背后,用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

  “阿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枝岂肯受人挖苦,转身质问阿贞。

  “没有什么意思。”阿贞不动声色地说。

  “你刚才说对我是喜讯?”

  “就是这个意思,仅此而已。”

  “为什么说太太病变是喜讯?”

  “这,你比谁都明白。”

  “阿贞,还不给我住嘴!”背后传来斥责声,阿贞的丈夫、管家矶崎面色铁青,站在不远处。

  “阿贞,太放肆了!快给清枝赔礼。”

  矶崎深知登志子夫人死后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属谁。若是惹恼了她,便会老无葬身之地。他明白:到了这把年纪,是找不到比这府里更称心如意的差事的。

  可妻子阿贞却不承认清枝为这府上的女主人。在她的心目中,女主人只有登志子一个,小老婆出身的清枝即便进到府里,充其量也只能与女仆同等。既是女仆,按资历自己从上一辈就侍奉这家人,理应在清枝之上。

  正因为有这种意识,所以她屡屡对清枝有抵触言行。尽管如此,她对那美却谦恭顺从,因为她觉得尽管这孩子是小老婆所生,但毕竟继承着高道的血脉。

  挨了丈夫的斥责,阿贞毫无表情地挪动着猫一般的轻步退了下去。

  “真是的,内人说了非常失礼的话,十分抱歉。她并无什么恶意,只是个说话不知深浅的女人。”矶崎一边赔不是,一边拭着额头的汗珠。

  “可这话语并不让人感到没有恶意啊!”清枝仍愤愤不平。

  “我一定好好训斥她,请饶她这一回吧!”矶崎感到无地自容,慌慌张张地朝妻子退下的方向追去。

  “到底还是没治好啊!”矶崎夫妇离开后,那美说道。

  “兴许是癌细胞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我看阿贞没说错,是个好消息哩!”

  “那美,别胡说!”

  “难道不是吗?这回她要是真的上了西天,妈妈也就用不着回松涛了。”

  “你这孩子,净……”话说出一半,清枝便一下子停住了。她的耳边响起了弦间的话——

  “登志子夫人是该死没死掉的,那就帮她死嘛”。

  由此看来,登志子病情的突变难道与弦间有关?倘若如此……

  “妈妈,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可怕。”那美惊讶地问道。

  “你千万不要随便瞎说!”

  “对不起,是不注意说走了嘴。”那美调皮地伸伸舌头。

  “这可不行!”

  这一天,墨仓府里始终充满了紧张的空气。两位秘书不知上哪儿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墨仓去医院后全无消息,使人感觉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清枝和那美则被当作局外人了。

  “妈妈,这次说不定……”那美含蓄地说。

  “说不定什么?”

  “还会是什么,那个人的死呗。”

  “那美,你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人不都总有寿终之日吗!总这么一只脚踏进棺材似的活着,不是给周围人添麻烦吗?我想,爸爸的内心这下可轻松了。”

  “快住口,祸从口出啊!这话若让阿贞听到,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顾忌不了这么多,对尽不到妻子义务的人,早该请她让位给妈妈了。过去你受的那么多冤气不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吗?如今总算熬出头了。现在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今晚咱娘俩就预祝胜利干上一杯,怎么样?”

  假使事态真像那美所云,倒也值得一贺。但是,清枝的内心对事态有一种不敢尽情欢庆的恐惧。如果此事真是由于弦间的“工作”所致,警察势必要介入进来,那样的话,自己可能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乐观地想,就算能躲过警方的怀疑,今后与弦间这家伙的孽缘也将越陷越深,和他之间永远都将以“同犯”的关系紧系在一起。

  “妈,你怎么了?老沉着脸。”

  “让我像你似地那么高兴?”

  “瞧你的口气,把我当成多么坏的人了。”那美生气地噘着嘴。

  “我看算不上好人。”

  “妈妈,你也太不饶人了!不过,说干杯是过份了点儿。”那美又淘气地耸耸肩。不知是因为心理的作用还是什么,清枝愈来愈感到那美的腹部明显比过去浑厚起来,那可是弦间播下的种子在一天天地成长。

  是啊,和弦间已经无法一刀两断了。

  虽说是狼狈为奸的缘份,但现在却牢不可破地捆绑在一起了。既然无法分手,那就合伙到底。弦间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与他为敌太可怕了,若联之为伍,或许能借其毒除己害。

  直到深夜,才等到墨仓打来的电话。

  “登志子终于没能救过来。”语气显得很疲惫。

  “真是不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估计是今天凌晨,去量体温的护士发现病危时,已经没救了。”

  “太太真不幸啊!”

  “因为要处理后事、筹备葬礼等等,今晚我回不去了。你在家里守着,听候我的安排。”

  说完必要的话,电话挂上了。和高道通完电话后,清枝并没感到的轻松。高道死了病妻,理所当然地要处理好多事,但作为墨仓财团之主,高道有必要亲自处理后事、安排葬礼吗?这些事完全可以托交秘书去办,他只需要葬礼上露个面就可以了。他之所以不那样做而亲自张罗丧事,难道是因为有非得他亲自过问的缘由吗?

  清枝胡思乱想,坐立不安。假如登志子的死是弦间“工作”所致的话,高道会如何处置呢?妻子在医院不明不白地死去了,高道会追查个水落石出吗?恐怕他不会这么做,因为登志子是被癌症判了死刑的人。尽管她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在获许出院之前恢复得也较好,但并非根除了复发的危险。高道对这一点应有思想准备。

  那是高道对被绝症折磨至死的老妻的恋眷之情吗?这似乎也不大可能,其依据是他另有清枝等三个情妇。

  高道的第一夫人在医院奇怪地死去了,这不但显得高道脸上无光,而且外界会有看法。凡是有损于高道面子的事,概不得外扬。虽然登志子的死因多少有些蹊跷,但患的毕竟是不治之症,所以也不会有人见怪。墨仓没有必要去迫根寻源而自找麻烦,说不定高道还忙于隐匿登志子不明死因的工作哩。

  也许医院方面在通知高道时已经隐瞒了疑点,疏于医学知识的病人家属只能听信医生的解释。

  总而言之,情况对清枝非常有利,照此下去,她肯定会坐上“第一夫人”的交椅。

  担心高道怀疑自己是多余的,登志子病危时她正睡在高道身旁,这可是最好的不在现场证明。

  清枝曾冲动地想过此时应给弦间打个电话核实一下事态,但又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打电话太危险,好像弦间也深知这点而一直按兵不动,所以她便改变了想法。这不动声色本身不就说明了是他所为吗?

  ——真是个可怕的人!

  清枝这次着实领教了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的弦间是多么令人可怕。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可他却真干了。对妨碍自己的事和人都毫不犹豫地消除掉,这样做并不是为清枝,而是为了他弦间自己。不过,借这位可怕人物的力量,清枝面前也确实铺好了通往墨仓王国王后的轨道。

  2

  墨仓登志子的葬礼在青山斋场隆重举行,约有5000名政界、财界、文化艺术界、体育界等各方名流前来吊唁。另外,还有一些为了避人耳目而隐藏在他人身后的人,那就是被人称为墨仓财团私人武装的暴力团成员,他们也加入了葬礼的行列。

  不仅在日本国内,许多墨仓财团控制下的外国企业的大亨也前来凭悼,有的则派代表前来或者发来唁电。

  前来吊唁者人数之多,显示出了丧主的威严和势力,而不是死者本人的威望。但是,高道对汇集称霸日本各方的政客、财阀、名流为一堂的葬礼仍有不满,这是因为他期待出面的人也有没来的。这是他们不惧怕墨仓势力的证据,是对自己公开举起的叛旗。

  他不明白:若今天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