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刀伤”的背后 作者:夏树静子(日)






“昨夜10时到11时之间,你在哪里?希望能告诉我们。”

“从9时30分左右起,我在旭町喝酒。”

他低着头,讲出一个热闹场所的町名。

“旭町的什么地方?”

“三丁目叫味雪的酒店里,以后是酒摊上……”“一个人?”

“是的。”

“几时回家的?”

“记得是12时不到。”

据同一幢住宅的居民反映,看见石上在12时30分左右醉熏熏地回家。但是,富田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现在他不想追究这30分钟的时间差。

“你在喝酒时,没有碰到过熟人吗?”

石上只是思忖了片刻。

“但是,你为什么偏偏昨夜去喝酒?听说你在西光电机公司时是滴酒不沾的。”

青年依然低着头。只是低垂着的脑袋,上眼睑的一侧开始微微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昨天也在各处转了一天……”

他终于支吾着答道。

“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我突然心灰意乱,想要喝酒……”“一边喝着酒,一边没有考虑要杀死谷口吗?”

“没有那样的事!”

石上本能地答道,双手抱着头,手指在后脑部灰蒙蒙的长发里缠在一起,缓缓地摇动着脑袋,呼吸开始凌乱。

沉默了好一会儿,高见开始说道:“你以前见过谷口君的夫人吗?”

石上蓦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高见。那是因为一直没有开口的高见突然开口了,还是提问击中了他的要害而感到吃惊?一时还难以辨别。

“没有见过。”

片刻,石上清楚地答道,摇了摇头。

不久,石上被释放了。

在高见的印象中,石上依然是最大的嫌疑对象。但是,目前还没有断定是他作案的直接证据。当务之急是以他供认的那家酒店为中心,调查他在昨天夜里的行踪,以及查明凶器小刀的出处。

虽说让他回去,但两名年轻的刑警受命暗中监视着他。

“石上身高只有1.49米,身材明显矮校与明子说的凶手形象相差甚远啊!

富田眉间蹩出深深的皱纹朝着高见。

“那个时候,明子的证言未必准确吧……”“尽管如此,差得也太多了,令人有些不放心啊!”

富田对涉嫌对象很严厉,但是在调查中总是非常客观的。

“是碍…将石上设为凶手,总有些矛盾……”高见也沉思着说道。

“石上憎恨谷口,直到现在,还找不到憎恨谷口的妻子明子的理由。倘若那样,他为什么连明子都要伤害呢?”

“那还是因为怕被她认出来,或惊叫起来吧!”

“但是,倘若如此,宁可说还不如将她杀了,否则就没有意义吧。既没有拦住他,而且那时要杀她易如反掌。”

“也许是想要杀她的,但只是伤到她的右手就将刀碰落了,惊慌失措地逃走了吧。”

“嗯……”

但是,总让人感到有些不妥。富田也有同感。

石上作案的矛盾一出现,必然就将嫌疑对准了明子。也许——石上和明子合谋?

这个思路,从两个嫌疑的夹缝中一下子冒出来。石上为了将明子装成一个受害者,故意轻轻刺伤她的手臂,同时明子向警方提供与石上截然相反的凶手形象?高见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两张面容——聪慧清秀的明子和猿猴般的石上。高见感到自己的头脑思路有些混乱。

5

趁着早晨高见还没有上班,女儿彰子来到高见的住宅。她显得比三天前见面时更消瘦,眼也陷进去了。

为了那件前妻恒美的事,她与丈夫的争执还没有出现相互让步的迹象。不!事态好像变得更严重了。濑川看来即便与年轻的妻子闹翻,也不会放弃对恒美的援助。

“昨天晚上我狠狠心,向他提出抗议,他还说什么,把恒美君看作是我的老朋友吧。

说,一个老朋友病了,能将老朋友置之不管吗?……“”嗯……“”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那人实际上不仅仅只是朋友……“”嘿……“彰子的愤怒果然也有一些道理。高见认定濑川太强词夺理了。接着,他忽然想起几天前彰子自抛自弃地说过,濑川的内心里对恒美的爱还没有消失。听到他说出”朋友“这句话,反而仿佛窥见了他的本意。

“所以,我也已经想过了,倘若他怎么也不能忘掉恒美君,我就退出。”

“不要那么意气用事……”

“不!我干脆让他选择,行吗?”

高见向女儿道歉,说自己忙于富士见町杀人事件的调查,还不能抽出时间来和濑川好好地谈一谈,叮嘱她在他与濑川谈话之前不要采取过激的举动。最后他还特地绕了个圈子将女儿送到公寓后才去警署。

关于事件,石上作案一说渐渐地变得不可动遥因为石上的现场不在证明无法认定。

去他说起的那家味雪酒店调查,证明那天夜里一个长得像他那样的男人是在9时30分之前出现的,只待了大约30分钟。而且在那期间,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独自在不住地骂着什么人……倘若是9时30分到10时,这是案发以前的时间带。从明子的证词和谷口的尸体状况来推测,估计事件是在10时30分到11时发生的。

从旭町的味雪酒店到谷口的家,即便坐汽车也要30分钟路程,所以假设石上此后径直去现场,时间正好来得及。他说在酒摊上喝酒,但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证人。

然而,搜查本部还没有下决心逮捕石上,因为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同时也没有证据证明留在现场的凶器小刀是他的,凶器的出处也还没有查清。何况,估计石上袭击明子时的那种伤人不重的做法,以及明子证实的凶手形象与石上相差甚远,这些都使警方犹豫不决。

石上和明子同谋的形迹也没有找到。

因此,在搜查本部内部,有的人认为是内部作案,即对明子怀有强烈的怀疑。高见也是不放弃内部作案一说的人之一,但他怀疑不是明子一个人干的。

高见上班时,刑事课长正好去县警不在办公室里。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年轻刑警井口一走进门便大步向高见走来,他那宽阔的额上渗着汗珠。

“看来明子果然有情夫!”

他快人快语地报告道。他受命内侦明子的。

“有个女人现在还在秘书课工作,比明子早一年进公司,叫竺山初枝,33岁,单身生活。”

“嗯。”

“她在明子结婚辞去公司工作之前,看来对美人明子总比自己优越感到嫉妒,或怀有反感吧。我通过其他途径听说到这些事,所以便在她上班时截住她,想了解明子婚前的情况。”

据说,竺山初枝现在还在秘书课工作,主要协助楠根常务。而且,她称明子现在有个情人,例举的名字竟然是那个楠根。

“这确实吗?”

高见皱起了眉。

“是埃她的口气很肯定,完全是一副很厌恶的口吻。我正想详细讯问,她借口上班要迟到,便匆忙溜走了……”刚过中午,高见在商务街尽头不太显眼的大楼地下咖啡店里,与竺山初枝面对面坐着。高见事先打电话进去,说午休时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指定那家咖啡店的是初枝,也许是为了避开社内人的耳目吧。

初技容貌平平,面容呈茶色,下颚饱满,说是单身,比明子见老。

“楠根常务和谷口明子君是情人关系,这是真的吗?”

高见看着时间,开门见山问道。

“是啊!”

初枝一副难以启口的表情,咬着嘴唇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你说很早以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结婚之前,明子君不就爱着楠根常务吗?”

她渐渐地直言不讳地说道。

“但是,楠根先生是谷口夫妇的介绍人……”“那时楠根常务有夫人,所以明子君也死心了。但三年以后,楠根那一直患病的夫人去世,两人就突然在一起……”楠根失去妻子,同时明子对与谷口的婚姻开始感到绝望。她去找楠根商量,楠根以听她诉说的形式,两颗心开始相互接近……这样的想象是合情合理的。

“那么,你发现两人的关系,具体的是从什么事情开始的?”

“开始时是电话的声音,她直接打到楠根常务的办公桌上,但他正好出去一会,是我接的。对方报了一个别的名字,但我马上就察觉出她是明子君。”

“嗯。”

“以后,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回家途中,看见两人在旅馆里吃饭……”据初枝说,楠根有一个还不到20岁的女儿。楠根失去妻子以后,初枝偶尔发现办公桌上放着内装黄玉项链的盒子,倘若是送给女儿也太朴质了……这些事重叠在一起,初枝对两人的暧昧关系深信不疑。

“你刚才说,公司内知道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

初枝作了一个巧妙的回答。

“除了公司内部之外,还有人知道吗?”

沉思了片刻,高见问道。初枝将目光朝高见扫了一眼,又咬着下嘴唇。

“谷口先生会没有感觉吗?”

初枝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上次,有个很像谷口君的人打电话给楠根常务。”

“是什么电话?”

“不是我直接听的……”

据初枝说,大约半个月以前,晚上7时过后,楠根在办公室里还没有回家。这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这时,他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隔壁房间里只有初枝一个人。她并非有意地听到,楠根接起听筒不由喃语道:“谷口?……”交谈了几句后,对话气氛陡然紧张,最后一向温和的楠根竟然用怒气冲冲的声音说道:“那是你的误解,讲话请慎重些!”便扔下了听筒。接着他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脸色苍白,举止失态。

谷口知道妻子与以前的介绍人之间的关系,感到厌恶了?

高见感到事件开始出现了新的转机。明子那受伤后抱着右臂椅靠在床背上时那张疲惫的面容,在高见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6

那天下午,高见对楠根进行了调查。

楠根在三年前妻子病逝以后,和今年20岁的独生女儿小枝子两人生活。小枝子患有气喘病,而且体质非常过敏,病因异常复杂,性格上也很怯弱。就是说,她是一个身心都很脆弱的姑娘。在气喘不发作时,虽说日常生活尚能自理,但因为这个原因,她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升学,也没有工作,闲待在家。一个老佣人每周三次去他们家帮佣。

这些情况,都是高见从楠根家的近邻中几名家庭主妇那里了解后综合得到的。高见浮想起与健康快活的女儿彰子一起生活的时候,为了现在的彰子和从未见过的小枝子。

他觉得两者都使他感到心痛。

傍晚,高见去公司再次拜访了楠根。

在常务室门口遇见竺山初枝,但她装作与高见是第一次见面似地鞠了一躬,高见也随声附合着。

“——你说得没错,对明子君的感情,我也许已经稍稍超出了公司上司或介绍人的范围。”

关于楠根与明子的关系,高见事先声明是从与公司完全无关的其他途径打听到的,然后进行询问,楠根那张端庄的脸微微绯红,但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对不起,已经是情人关系了吧?”

“唉……嘿……”

“早晚也要结婚?……”

“不!现在还没有考虑。”

“你是说,只要谷口夫妇的婚姻关系还持续着,就是不可能的。是吗?”

面对高见稍怀恶意的盘问,楠根依然是一副从容认真的表情。

“说实话,不仅仅是那些理由。……实际上,从我与明子君有着特殊的关系之前起,谷口夫妇之间就已经提起离婚的事了。两个人性格不合,而且谷口君经常拈花惹草。同时,谷口君还表示出一个意向,倘若明子君想要离婚的话,也是没有问题的。”

“你是说,两人离婚没有什么障碍吗?”

“嘿!是的。”

“那么,倘若离婚的话,你还是想与明子君再婚……”“不!我不考虑与她结婚,宁可说理由在我这边。”

高见感到纳闷。

“你也许已经调查过了,我有个20岁的女儿。女儿倘若很健全,慢慢地也该到结婚的年龄了,但她因为有气喘病,高中好不容易才毕业,对工作和婚姻却怎么也不敢抱有奢望。而且,以前除了学校之外,她几乎不外出,智商是不比别人差,不知是性格内向还是不习惯与人交往……总是像少女一样腼腆。”

楠根将目光朝着空间说着,但眼眸里充满着忧虑的光。

“——女儿是靠着我的父爱才生存着。所以显而易见,我无论怎么解释,说我要再婚,给女儿找一个温柔的女性,只要提起这件事,她是怎么也不会接受的。我不敢奢望结婚,给女儿以沉重的打击……”“难怪。——那么,刚才你说现在还不考虑?……”

“以后倘若有男人十分理解女儿,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又了解她的性格,愿意娶她,或者万一她的身体幸运地获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