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重生] 空明传烽录 作者:公子易(历史)
可是如果这只是皇太极的幌子,咱们不答应,太上固然不会还朝;就算答应了,他也必寻出种种借口,迟疑不肯放人。妙才试想,若真如此,我不允就要受天下士人责骂,允了就要失信于温阁老,岂不是两头为难?我实在疑心这是皇太极使的驱虎吞狼之计。”彭羽脑中飞转,终于不得不承认巡抚大人所担心的这个可能还是有的。可是他愈想脸色却愈是兴奋,终于一拍桌子,喜道:“皇太极想驱虎吞狼,咱们便教他骑虎难下!”
桓震大感兴趣,问道:“怎样骑虎难下?”彭羽招手教黄得功也过来,三人窃窃私语一番。桓震一面听,一面点头,终于击掌道:“好!就照妙才所说。”
次日一早,他便再往江北,对多尔衮说知昨夜前思后想,只觉还是不忍将太上多留漠北一日受苦,拼着这个专擅的罪名,也要奉迎太上先在辽东暂居,等候朝廷派人来接。多尔衮心知肚明,只觉皇太极妙计奏效,一口答应下来。
另一头,桓震却离了义州,只带黄得功与吴诚两人,日夜飞马穿过盖、海二卫,避过鞑子的耳目,就连广宁、义州卫也不稍停,径奔山海关。多尔衮不久撤兵而去,彭羽只推说桓震有病在身,要回辽去疗养,摆足了巡抚仪仗,大张旗鼓地从义州起程南下。
桓震一行只有三人,又是日夜兼程换马,不过第三日过午便抵达关口。山海关虽然是北方重关,可是广义收复以来军事位置已经显得不是先前那般重要,是以商旅来来去去,只要持有关内赵率教或是关外桓巡抚任何一个的批文,都可以放行。桓震自己给自己开一道批文,自然是寻常事,只充做入关贸易的商人,顺顺利利地蒙混过了关。
入得关口,正要上马离去,忽然一个关兵把总在后叫道:“前面那三个牵马的客商且住!”桓震心中一沉,又不能逃走,只得硬了头皮跳下马来,笑道:“官爷有何贵干?”那把总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拉起桓震双手,看了又看。桓震暗叫糟糕,常在营伍之人,虎口都有茧子,自己多时不曾亲自操练,吴诚刚刚从军不久,倒也罢了,黄得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
那把总一个个地验罢三人,抬眼瞧着桓震,皱眉道:“这关文分明是桓巡抚的大印不假,可是尔等三人分明又不是行商,说,究竟是何来头?”
桓震眼见不能蒙混过去,对黄吴二人使个眼色,示意硬闯。那把总忽然低声笑道:“桓大人微服出关,不知有何贵事?”桓震大惊,这把总自己并不认得,何以他却能识破自己身份?不由得脱口问道:“你是谁?”那把总躬身笑道:“一百一十六回里那个奉了袁帅手书,飞马送给祖总兵的兵部小吏萧慎,大人忘记了不成?”桓震愕然,那时戎马倥偬,一心都在皇太极身上,萧慎只不过匆匆数面,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不由赧然笑道:“呵,呵呵。这事却不可怪我,都是那作者公子易不好,专喜写新角色出来玩耍,又是有头无尾,许多人晃上一晃,就此无影无踪。过了许久,待他想起来时,随手又拉一个出来充数,真是可恶至极!你这算是好的,连我两个女主角都给他折腾了无数个来回,强逼我与温氏做夫妻不说,还不准同房,某年近三十,仍不给我生儿子,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萧慎哭笑不得,心中也觉这种作者着实十分可恨,却道:“大人放小声些,莫要给他听见,否则笔下一转,便叫大人抄家灭门,不得善终了。”话头一转,道:“小人因为祖总兵不奉袁帅手函,受了牵连,给放来这里守关。大人却是为何微服入关?”桓震一时不知该如何搪塞过去,灵机一动,道:“还不是那公子易闲来发慌,怕我总在辽东坐出痔疮,四下里调着我玩耍。”萧慎点点头,似乎深有戚戚,拱手送桓震上马而去。
桓震抹一把冷汗,回顾黄得功道:“千万不可得罪作者,否则便是这个下场!”
山海关有惊无险地过去,不过数日间便赶到北京。他到了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温体仁,到了门口递进名刺去,温体仁吓了一跳,心想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叫人请进来。桓震以翁婿之礼见过,劈头便问有无收到皇太极兴兵的消息?温体仁愕然,反问道:“兴什么兵?”桓震大惑不解,心想自己在义州都收到了塘报,连朝鲜王也知道的事情,温体仁怎么可能不知?祖大寿、何可纲难道不会报回京师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太极有意识地控制了消息扩散的范围,只在朝鲜散布流言,却从来没正式誓师出兵。这样便能解释为何身在朝鲜的自己,与高踞北京的温体仁得到的消息不同,也就能解释何以多尔衮只有八百兵前来犯境。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仍是叫人猜想不透。
当下将多尔衮请求送还崇祯的事情说了,问道:“小婿已经暂且应许,为的是稳住鞑子。岳父大人瞧这事该当如何才好?”温体仁瞟了桓震一眼,心想他在要紧事上对自己还算恭谨,原本打算责问他为何滥分辽东土地,给这大事一冲,也就暂且作罢。以他的立场,是绝不可能应允崇祯还京的,熟知本朝典故的温体仁,绝不可能将自己摆到于谦的处境之中。漫不经心的道:“自然是遣使迎驾。”
桓震早知他有此一答,追问道:“那么岳父心中,谁可充使者之任?”从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中,他便可以推断出温体仁对崇祯帝的态度如何,是杀还是留。如果要在半路上谋杀崇祯,在温党的骨干之中,周延儒与温体仁素有心结,两人面和心不和,一定不会被温体仁委以此任;张捷虽然深得他信任,可是做事有时候不能瞻前顾后,这种泄漏半分就要掉脑袋的事情,温体仁也不会叫他去。其余人等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唯有王应熊一个人,胆大心狠,行事把细,是个无法无天的人。温体仁若不想让崇祯活着回到北京,那么使者必定是王应熊。否则,便可能随便派遣张捷之流前去。
温体仁瞧了桓震一眼,仍是淡淡的道:“明日朝廷之上,自有分说。你带回了皇太极的国书没有?”桓震这才记起,连忙从怀中取出多尔衮交与他的国书。温体仁打开瞧瞧,点头道:“好。你此次来京,算是擅离汛地,还是莫要迟延,即刻赶回去的好。”桓震一怔,心想他干么这么着急赶我离京?唯唯答应,告辞离去。
卷四 明谟谐弼襄一人 三十五回 温氏女佯为贤妇
他出了温府,便对黄得功道:“他要轰我快走,我偏要留下看个究竟。京里耳目众多,得寻个安稳所在呆上几天。”沉思片刻,却觉哪里也不安稳,温体仁的触角无处不有,难说不会被他发现。黄得功却道:“大人孤身入京,得功一人之力只怕不能护卫周全,还是快快回辽去的妥当。”桓震知道他是好意,想了一想,也觉得就算在京里滞留下去,也没法子露面探听什么消息,倒是走了的好。
连日连夜地赶回辽东,他人到山海关,朝廷里的八百里急诏恰好也送到了。时值年末,赵率教正在山海关一带检阅关防,桓震心想不妨前去拜访他一下,当下亮明自己身份,教关兵引着去见,只说自己巡阅保垒,偶然经过山海关附近,来探一探旧日同袍。赵率教老而弥坚,虽然两鬓已经染霜,身体依然壮健如昔。见了桓震,也是十分高兴,谈起往日一同在遵化城下苦战,想起那些捐躯的将士,都是唏嘘不已。赵率教道:“率教有意在遵化起一座忠烈祠,以便后人景仰缅怀,欲求百里题匾一幅,万望勿吝。”
桓震愕然笑道:“赵大人岂不知我的一笔臭字,如同鸡肠一般弯弯曲曲,如何拿得出来见人?”赵率教给他逗得一乐,哈哈笑道:“百里过谦了。率教也是一介武人,哪里又懂得什么行草隶书了?只不过若真请了什么名家椽笔来写这匾,恐怕那些染血沙场、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也没几个能看得懂。”桓震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赵率教吩咐人取笔墨大纸来,桓震醮饱了笔,转头问道:“写什么好?”赵率教不假思索,道:“忠节二字如何?”桓震微微摇头,俯首沉思,忽然挥笔大书四个字“乾坤正气”,虽然并不讲什么间架笔法,可是一挥而就,却也有三分气势。
抛笔笑道:“尽忠不过忠君主,死节不过死朝廷,何如天地间一股浩然正气哉!”赵率教怔了一怔,终于点头叹服。桓震感慨道:“遵化一役,多少勇烈之士舍生报国,你我今日的官爵功绩,可说全是他们给的!”赵率教容色黯然,黄得功在一旁听着,想起自己在那一战中阵亡的同胞兄长,早已是热泪盈眶。
一个关兵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禀赵军门,朝廷有八百里加急快报到。”赵率教微微一惊,不敢怠慢,拱手告了一声罪,要过快报来拆阅。桓震不好伸头去看,只得在旁装作若无其事的等待,其实心里却已经急得如同着了火一般。
赵率教匆匆看罢,笑道:“原来是朝廷派往朝鲜去宣谕新君即位的使臣,一行五十多人已经出京,不日要从这里经过。”桓震心里一跳,暗想这么快便来了,强压住心跳,装得毫不在意,随口问道:“使者是谁?”赵率教不疑有他,答道:“是右中允黄道周。”桓震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脱口叫道:“什么?”赵率教笑道:“百里年不满三十,怎么便重听起来?使者是右中允黄道周啊。”桓震呆在那里,动弹不得。竟然以黄道周为使,温体仁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他该不是当真要奉迎崇祯还朝罢?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岂是温体仁这等老狐狸做的?
这消息一到,他再也不能安坐,急忙起身告辞。赵率教直送出关,这才回身去安排迎接使者的诸般事宜。下给辽东巡抚的诏书,几乎与他前后脚同时抵达广宁,宣谕的司礼太监读罢诏书,双手捧给桓震,顺手捏了他手掌一下,细声道:“温阁老有口信。”桓震一惊,神色如常地接了诏,待得属吏纷纷散去,只剩下黄得功一个,这才道:“公公请说。”那司礼太监道:“便是一个‘巴’字,小人也不懂得。”
桓震点点头,送他出去。黄得功疑惑道:“巴?那是何意?”桓震微微一笑,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只不过不知道哭的那个是我还是他。”他料想这一个“巴”字指的必定是与自己同为川中人氏的王应熊,看来这一次温体仁是下定决心了。只不知道王应熊要以什么身份出现?
不久祖大寿来见,说是自从接了桓震飞马快报,要他提防鞑子偷袭,一直枕戈待旦,可是并没有半点动静。桓震点点头,道:“没事便好。我也奇怪皇太极玩什么花样,咱们在明,敌人在暗,只有自己小心而已。年关将近,更得加倍谨慎,须得严密稽查,防备鞑子奸细混入城中来刺探消息。”祖大寿一一答应,迟疑片刻,问道:“不知犬子在大人麾下如何?尚可堪驱使否?”桓震自然搬出一大堆溢美之辞来,将祖可法与祖泽润夸得一塌糊涂,更拍胸脯打起包票,只要两人一有战功,立刻大加提拔。祖大寿笑得眯起眼来,只觉这个新巡抚似乎比袁崇焕还要好相处得多,满心喜欢地告辞去了。
瞧瞧黄得功,竟然站在自己身后打起了盹,忍不住心中好笑,在他耳边叫道:“天亮啦!”黄得功一惊而醒,才发现自己居然站着睡着了,立时羞愧无地,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桓震并不责怪,只微微一笑,道:“你也去休息罢,明日咱们还有事情。”忽然想起什么,道:“妙才现下应该回到宁远了罢?你叫人火速赶去,要他兼程来广宁,一刻也不要迟误。”黄得功答应了出去,桓震伸个懒腰,自己摊开书房一角睡榻上的铺盖,脱了衣服钻进去蒙头便睡。
他奔波劳碌十数日,终于能够安歇,只觉疲累至极,脑袋一沾枕头便打起了呼噜来。正睡得香,忽觉什么冰冷的东西钻入了被子中来,就如一条大蛇一般缠住了他,不由得一惊而醒,睁开眼来,却是温氏佳娘的盈盈笑脸,距离自己不过数寸之遥。
桓震惊跳起来,拉住被子裹着身体坐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来干什么?”温氏委委屈屈的道:“老爷常常在外,数月不归,一旦回来便宿在书房之中,妾与老爷成婚半载,老爷却连碰也不肯碰妾身一下,难道妾做了什么有失妇德之事么?”桓震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你回去罢,我要睡觉,明天还有许多公事。”佳娘温柔款款的道:“妾就是来伺候老爷睡觉。”说着整个人朝他身上缠了过来,桓震只觉两人肌肤相触,那佳娘竟是脱光了衣服钻进来的。
桓震虽然并不喜欢她,可是他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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