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间谍战–“红色乐队”领导人的回忆 利奥波德·特雷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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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1941年11月,德军情报部派在比国的头子皮普上尉,在比京侦察出了一部发报台。那时候,我们到底搞得怎么样了呢?1940 年底,我在比国布置几架电台,碰到不少困难。我请情报中心给我联系一位能够修配电台的技术员。这样我才接触了约翰·温策尔。他从1936年便在比国定居,领导一个专业小组搞兵工情报。
  他的过去足以保证现在,年纪很轻,已经为德共工作;原籍革坦斯克,汉堡红色堡垒的积极分子,熟识德共总书记台尔曼。他在鲁尔区建立了一个工业情报小组,后来迁往比利时。他是地下工作的老手,对无线电专业又十分内行。
  比京小组的全体成员都把他当老师,因为他能以身作则,既能培养报务员,又在他的电台上发报。他收的头一个学生便是阿拉莫。1941年年中,法国小组缺报务员。我决定派去两个实习生,一个是大卫卡米,一个是索菲·波兹南斯卡。
  卡米是位百分之百的革命家,一位不分国界的战士。他是卡茨介绍给我的。他们俩又是在巴黎第五区党支部里认识的。年轻时候,他在巴勒斯坦住过,后来又去西班牙打仗。
  “红色乐队”里不少类似人物。在加入我们这个组以前,他在法共担任技术工作。他爱好无线电,又是一位很好的化学师。他布置了一个小小的地下化验室,制造不少玩意儿,诸如化学墨水,自动灭迹的文件等等,更主要的是制造微型胶卷。他在这方面已经十分精通。
  温策尔老师讲课的时候,索菲当助教。她也是我在巴勒斯坦认识的,表现十分出色,既勇敢又聪明。
  可见我很关心这两位实习生。我曾吩咐肯特给池俩找个可靠的隐蔽场所。可是肯特没理睬,只让索菲住在阿特雷巴德街101 号,原来是我们租下来发送材料的。卡米则住在阿拉莫家里。连最起码的安全条件也不具备,简直是要诚心闯祸。
  12月初,我接到索菲一个通知,说她很担心,要我去处理一下。阿特雷巴德街的情况十分糟糕,很可能出事情。
  12月11日,我来到比京,发现情况确实不妙。阿拉莫的积习难改,老带些外面的男女朋友到别墅里玩。温策尔觉得不对头,暂时停止阿特雷巴德发报站的工作。11月份,每天只工作几个小时。
  12月12日中午,我会见了索菲。她向我报告了这种恶劣的情况。我马上决定叫她跟卡米一道回巴黎。丢下的工作由肯特设法找人代替。然后,我又约大家第二天中午在阿特雷巴德街会面,把新采取的措施通知他们。可是,德军情报部的皮普上尉也跟时间展开了竞赛。他虽然侦察出了发报地点,但是还说不清到底是99号,101号,或者是103 号。当天深夜,他决定搜查101 号。他率领部下冲到楼下,遇见丽达·阿尔努。丽达是荷兰人,反对纳粹,是斯普林格的朋友。房子就是她出面租的,可是对于我们的活动,她几乎全不知道。
  楼上,索菲正在译电报,一听见楼梯上的皮靴声,马上把手头的东西都扔进壁炉。基本上什么都烧掉了。德国人毕竟还抢出了一张纸,只烧了一半。
  卡米却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监听别处一个电台发报。这是规矩。我们的电台发报,总有自己的电台监听。他一听见德国兵到,拔腿就跑。经过一场狂奔猛追,他终于被捕。丽达,索菲,卡米都被带走。德国人还布置下一架老鼠夹子。
  第二天11点半,阿拉莫还一无所知,扬长而来赴约。他几天没有剃胡子,手里挎着一筐子兔子,准备做饭待客,脚还没有跨进门槛,德国宪兵便扑上去,要证件看。
  他倒神色不动,摸摸口袋,掏出一本乌拉圭的护照,署名卡尔罗斯·阿拉莫。
  问话一句接着一句:“你来干什么? 你打哪儿来的? 你是干什么的? ”
  他便讲了一个小故事;他的铺子在奥斯当炸毁了( 这倒是真的) ,从此只得搞点黑市维持生计。他说:“我正好来卖兔子。”
  话说得很逼真。他那派头,他那兔子,确实象个游街串巷的小贩。
  宪兵们商量一下,便叫他留下待命。
  就在这工夫,我也来了。
  12点正,我一按电铃,开门迎上德国宪兵。我清楚地觉得心脏停止跳动,使一使劲才平静下来,马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哎哟!对不住。我不知道这所宅子住着德国部队,大概我搞错门了。”
  宪兵不相信,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差点把骨头捏碎,呼拉一声把我拽进里屋。
  好罢,咱们来一场紧凑的……。宅子里已经彻底搜过,乱得没法形容,正是一片典型的抄家景象。我上楼时,通过大屋子的玻璃隔板,瞧见阿拉莫。我不等德国人向我要,慢腾腾地掏出证件,递给了他,神情十分安详。
  宪兵看罢证件吃了一惊,脸拉长了。证件上面,签名和盖章搞得花花绿绿,证明持件人吉伯特是多特工程局派驻巴黎为国防军收罗战略物资的。工程局局长咨会占领军各机关予以便利并加协助。
  为了打破沉闷,我补充说明:“我以为对面车库里有废铜烂铁,谁知道没开门,所以我过来打听打听那车库到底什么时候开门。〃 宪兵显得和气了一些,不过,纪律毕竟是纪律,他答道:“我相信你,不过还得等我上级回来。”
  “没办法,没办法,我得赶火车。多特工程局局长今天下午亲自等我去向他汇报工作,你这样会惹出事来的。不如把我带到你的上级那儿去。要不,就打个电话给他。”
  宪兵迟疑一下,决定去打电话给皮普上尉,告诉他出现了我这个人。我今天还仿佛听得见对方在电话里大嚷大叫。
  宪兵脸色发青,仿佛遭了五雷轰顶。
  “混蛋! 你扣着这个人想干什么? 马上放了!”
  阿拉莫也走了过来,也听见了这话,便向我投个眼色。
  我跟宪兵一道走下楼去,走到门口,我向他问道:“这儿出了什么事? 犹太人案子么? ”
  “吓!严重得多呢! ”
  “什么事,那末严重? ”
  “间谍案子。”
  我听了假装关心,表示我很理解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两人分手时十分友好。我对他说:“要是你到巴黎去,千万去瞧瞧我,让我高兴高兴。”
  走到街上,我意识到情况确实严重,打击真是不轻。我们好几个情报员落进了德军谍报的罗网。事情会搞到什么地步呢? 瞧瞧表,十二点一刻,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我猛咕丁想起了斯普林格还在就近等我。一会儿也不能耽搁啦! 他要等不到我,也钻进老鼠夹里怎么办? 总算还好,他还在等我。我简单地把情况告诉他,问他身上有没有嫌疑品。他说:“满口袋都是。”
  “到底是些什么? ”
  〃 安特卫普的港口图纸。”
  “好家伙! ”
  我记得几个星期以前,局长表示要港口的详细图纸,看看潜艇能不能混进去。斯普林格居然弄到了手。
  “这儿一秒钟也不能再呆了。咱俩再让人盘问一番,那就不妙啦! ”
  过了一小时,我找到了肯特。不用多说,他马上意识到情况十分严重。我们的人被捕三个,尽管对他们十分信任,可是落进了盖世太保的手,那就没法说咯。尤其是丽达被捕,格外叫我担心。正因为她意识不到有什么必要只字不能泄漏,一定会问什么讲什么。她一共见过肯特两次。她认识斯普林格,听说过温策尔……德国人弄到了我们的电报,会不会搞清楚我们的密码? 非得马上采取紧急保卫措施不可!肯特和斯普林格必须离开比国,越快越好。其余的人完全转入地下。
  比国小组暂时停止活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行动要快,我走公路,去到里尔,转乘火车回返巴黎。
  第二天,我跟格罗斯沃格尔和包利奥尔在一起,做了个小结,决定再成立一个专业小组,专门负责注意情况的发展,对付敌人的打击。小组成员得找几个极靠得住的人,总的由我那两位朋友领导。显然,自从出了阿特雷巴德事件,太平时代已经结束。从此以后,德国人将白天黑夜放出群群警犬,追踪我们。
  格罗斯沃格尔和包利奥尔动身去比京,把事情抓起来。
  首先得设法把肯特搞到巴黎来,把斯普林格搞到里昂去。还要发指示给伊兹布茨基,莱希曼和温策尔。温策尔立刻搬家,尽量把行踪搞乱,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两个月内,跟情报中心暂停一切联系。    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被捕同志的情况。他们都关在比京圣吉尔监狱。巴黎去的那两位先跟参加抗敌的监狱看守搭上关系,打听到同志们的处境。原来德国人并没有搞清他们真的身份。阿拉莫在监里仍然叫阿拉莫。卡米仍然用他的假名字,叫戴斯梅。索菲叫做魏林顿。
  他们在12月被捕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些情况。1942年4 月初,我们接到消息,德国人已经弄清了索菲的身份。卡米变了达尼洛夫。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索菲说出真的身份,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德国人盘问得太紧,她说出姓名是表示好意,当然,这不过是表面。在她战斗的一生中,她一向都用假姓名。说出了真姓名也不会暴露踪迹。其次,她要隐瞒她出生在波兰一个叫做卡里茨的小城市。因为她的老家还在那儿,隐瞒得过便免得德国人报复。她这种用心,我们当时是不明白的.    卡米的动机却不一样。他搞过二十年地下活动,接触过的人很多,他不愿意为了他牵连许多人。于是,这个没有国籍的犹太人便在一次审讯特紧的时候,“招供”自己名叫达尼洛夫,是苏军中尉。他俄国话说得不错,可以取信。他说,他在1941年在维希的苏联大使馆工作。战争开始后,他被派到比京跟阿拉莫合作.他说除了同时被捕的人以外,他谁也不认识。德国人居然信以为真。几个月以后,德国人讲起苏联军官达尼洛夫,还有点肃然起敬,说他表现得很勇敢,什么也不肯说。他自称军官,实在非常巧妙。
  阿特雷巴德事件过后,追索放慢了一阵子。丽达给了皮普上尉两个地址,其中一个是抗敌积极分子道夫的地址。这人是斯普林格的朋友。
  12月16日,就是说在搜查阿特雷巴德街以后三天,道夫在五街开设的皮货铺里,看见走来一个人,模样很怪,自称是“大首长”叫他来找斯普林格的。道夫觉得不对头,让那人过四十八小时再来找他。他把情况告诉了斯普林格。斯普林格也觉得来人象个特务,劝道夫多加小心。
  那人如约重来,道夫把他让进铺面旁边一间屋子,又在近旁安排了一位朋友,准备随时出来干涉。那特务果然掏出枪来,放在身旁。道夫全不惊慌,只告诉他说,没有找到斯昔林格。过了几天,他又在一辆停着的汽车里瞧见那个人,越看越象一个盖世太保。道夫一见,急忙躲开。
  丽达交代的另一个地址很可能牵连到斯普林格,再从他那儿找到我们组织的心腔。这便是丽达的表妹伊冯·吉斯林格的地址。伊冯是斯普林格和阿特雷巴德街的联络员。这一次,盖世太保的特务做得比较巧妙。他们先派几个不怎样化装的特务去找伊冯,用意似乎要吓唬她,不是真要抓她,而暗地里他们却派人盯她的梢,想通过她发现斯普林格。可是他们这一手又没有成功。
  在圣吉尔监狱方面,阿拉莫的消息却很叫人担心。跟我们有联系的看守,说他已经送往柏林。这事本身就非同寻常。
  更古怪的是,后来又送了回来,登记册上改名为米凯尔·马卡洛夫。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新发现,但也没什么稀罕。马卡洛夫大概是他的真名字。我们为了安全起见,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姓名。可是,我毕竟打了电报给情报中心查问这件事。回电是“肯定”。我马上又给局长去一个电报,通知他情况危险。
  德军情报组织已开始围剿,但是走错了路。尤其关于阿拉莫,他们几乎失之交臂。就在皮普上尉搜查阿特雷巴德街的时候,好几位抗敌战士在法国北部被捕,其中有西班牙内战时安德烈·马蒂的秘书。德军情报组织就此认为这个法国抗敌核心跟比京的“红色乐队”同属国际纵队老战士的抗敌体系。我在上文已经讲过,阿拉莫过去参加过国际纵队。皮普就按这种想法,给柏林打报告,建议把逮捕的人送进集中营。这时候,杰林才出来过问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