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异史
接了过来,将其翻过来,背面朝着众人,说道:“当年太祖命我沐氏世镇云南,除了替大明镇守南疆,约束蛮夷之外,还另有一道密旨。密旨封于此铁券之后,只有历代黔国公本人才能在接位时知道此密旨。老夫也是在接位时由父亲亲口告之此事,现在老夫就当着诸位的面,将此铁券打开,诸位也好做个见证。”
沐天波将铁券放于桌上,从亲兵那里接过一把匕首,随后便开始用匕首切割铁券的背面。铁券背面显然只有薄薄的一层金皮,所以很快就切割开来,露出了一张黄绢。
沐天波将黄绢拿起,并将之展开来,示意众人围过来。
史可法见那黄绢上所写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可认得出来,而在黄绢上还盖着一个印章,仔细看时却发现那印章正是大明国玺。
望着一脸疑惑的众人,沐天波轻轻笑了笑,说道:“诸位可看好了,这可是老夫当着诸位的面打开的,现在老夫可要宣旨了。”看到众人还楞在那儿,沐天波不得不提醒众人:“诸位,这可是太祖遗诏,还是需跪下接旨的。”
待众人跪下后,沐天波才拿起黄绢念了起来:“朕有旨!朕受命于天,得建大明,然小人奸佞不时猖狂,前有胡维墉擅权,后有蓝玉谋反,朕不得不遗此密旨。若奸佞擅权,侵夺社稷,使得天子被囚,甚或遇害,则特命黔国公为天下兵马总制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讨伐奸佞。待局势大定,天子无恙,则自回云南,若天子遇害,则由皇室宗亲中择弱冠贤良者登极,群臣共辅之。钦此!”
众人听罢,均是表情古怪,其中倒有一半人怀疑此密旨的真实性,而那史可法心中也是疑云密布,不自觉的想起了“靖难之役”,心想为何当时的黔国公没有出兵帮助建文帝,但这就涉及到皇室内部的争权夺利,实在不是臣子们可以随便议论的,所以他并未开口询问。既然史可法都没开口,那么其他人自然也是乐得装糊涂,一言不发的望着沐天波。
沐天波小心翼翼的将黄绢叠好,攥在手里,他抬起头望着众人,说道:“其实诸位不必猜疑,这密旨绝对不是老夫伪造的,而且老夫也没那个胆子。”
史可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询问:“那依黔国公的意思,莫非是要我等不顾皇上安危奋力攻城?”
沐天波道:“话不能这么讲!老夫何尝不担心皇上的安危?但事已至此,就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左右的了。我只是向诸位出个点子,万一皇上真的……,那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束手无策。”
史可法问道:“那要是皇上真的……,那我等可怎么办?”
沐天波道:“看来史阁部心中已经乱了方寸。刚才老夫不是说了吗?这密旨上命老夫为天下兵马总制大将军,也就是说,由老夫领着诸位立一新君。”
史可法疑惑的问道:“那……”不等他说出,众人就听见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一名史可法的亲兵奔到帐篷口,向史可法禀道:“禀大人,一名从云南来的信使有紧急军务禀报黔国公,现在他已在辕门外等候召见。”
沐天波闻言,心中一惊,全然忘记了这是在史可法的大营,他急忙说道:“快,快将他宣进来!”
那亲兵面显难色,扭头望着史可法。
史可法向那亲兵颔首示意,说道:“领他进来。”
片刻之后,两名亲兵扶着一名便服打扮的大汉走了进来,那大汉一见沐天波,立刻将身上系着的一个包裹解下,呈给沐天波的一名婢女,随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人是金沧道副使杨畏知杨大人派来的。公爷,大事不好了,蒙自土司沙定洲趁着您带兵北上勤王、云南府城空虚之机举兵造反,一举攻陷昆明,太夫人和夫人陷入城内不得脱,不得已举火自焚,阖府上下只有显忠、显亮二位公子因在城外而幸免于难。”
“什么?”沐天波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史可法等人刚围过去,他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众人手忙脚乱的将沐天波抬到一张小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忙活半天也没让沐天波清醒过来。
趁着众人救治沐天波的工夫,史可法将那信使拉到一边,询问道:“情况到底怎样?你仔细的说说。”
信使道:“此事说起来还有些繁杂,小人尽量说清楚。那沙定洲原是云南地方王弄土司沙源的儿子,后来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去世,其妻万氏改嫁沙定洲,王弄与阿迷州即合二为一,由蒙自土司沙定洲主持一切事务。去年底,武定土司吾必奎举兵造反,黔国公召集兵马讨伐,那沙定洲因战功甚重,而为黔国公所器重,于乱平后将其留在昆明城内。
那沙定洲表面恭顺,实则包藏祸心,他觊觎沐府财货,又想独掌云南大权,只是由于昆明城内黔国公兵马众多,因而一直不得机会。如今黔国公带兵北上勤王,昆明城兵力空虚,他怎肯放过良机?一个月前,他秘密召集土司部队,亲率叛军攻入昆明城,将沐府围困,虽经沐府亲兵奋力撕杀,终究抵挡不住,被其攻入府中。太夫人陈氏与夫人焦氏见无路可逃,只好领着全府上下举火自焚,而显忠、显亮二位公子当时正好不在城内,所以得脱大难。”
众人听后,均是大感意外,史可法更是心急如焚,他追问道:“那之后呢?沙定洲攻陷了哪些州县?”
信使道:“开始时沙定洲攻势甚猛,附近州县都可看到叛军,后来他又亲率主力攻打楚雄,但却被杨畏知杨大人集结的军队击败,不过,由于杨大人兵力不足,未能穷追。沙定洲败回昆明后,就开始将昆明城内的财物运往老巢佴革龙,而他本人则在昆明城作威作福,自称‘总制’,其妻万氏则自称‘主母’,俨然已成云南土皇帝。”
听说沙定洲叛军被击败,史可法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沐天波已经醒转来,他被两名婢女扶起,坐在床上,泪眼惺忪的望着那名信使,说道:“二位公子现在何处?”
信使赶紧跑过去,回禀道:“公爷不必太担心,现在二位公子已在杨大人的军营之中,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沐天波听罢,流着泪咬着牙说道:“沙定洲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夫待他不薄,他却恩将仇报。老夫定要食其肉,喝其血,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来人呐,现在就去传我军令,命令三军集结,只等命令一到,就拔营南下,将那逆贼沙定洲一举荡平!”
史可法见状,急忙走上几步,说道:“请黔国公三思。此时攻城之战已入紧要关头,决不能半途而废。只要勤王军攻下南京,救出皇上,那时再三军齐出云南,则荡平沙定洲如探囊取物耳!但若此时南下,不仅毫无准备,且军心极易动摇,若潞王叛军趁机追杀,则我军必败!望黔国公三思!”
史可法用脚踢了几下身边的将领,那些将领这才反应过来,也纷纷附和史可法,说道现在决不可撤军南下,反正那沙定洲暂时也跑不了。
沐天波叹了口气,沉思片刻,道:“既然这样,那就依史阁部之言,待攻下南京擒了潞王,老夫再领军南下,活捉沙定洲,将其千刀万剐,为阖府上下数十口报仇!”
正文 第三章 烈火凤凰 第五十二节
郑森拿着千里镜,站在一艘西式帆船的船头上,他举起千里镜向着南京城北门望了片刻,转身询问一名士兵:“刚才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炮弹飞过城墙,但就是打不中?”
那士兵道:“回长公子,刚才我军所用的是老式大炮,而且炮弹也是旧的,火药则是那些存放了多年的,准头自然比不得那些新式大炮。”
郑森问道:“为何使用旧炮?昨天不还是用的新炮吗?”
士兵道:“这个……这个是将军下的命令,今日一早您去岸上办事的时候,将军就下达了使用旧炮的命令,您刚刚才回来,小人还未来得及禀报。”
郑森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喃喃道:“奇怪,昨日黔国公不是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吗?为何父亲会下这个命令呢?”
郑森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他最终还是决定去向父亲问个明白。
郑芝龙的座舰离郑森的船不远,小船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郑森上了大船,就看见郑芝龙站在船尾,向东方眺望。郑森走过去,轻声说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郑芝龙扭过头来,笑着说道:“怎么?你不在船上指挥前队放炮,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郑森不敢隐瞒,立即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出乎郑森意料的是,郑芝龙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郑森拉到身边,指着长江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船队,感慨道:“你看,这么多的船!这都是我一点儿一点儿积攒起来的。想当年,我十八岁时孤身一人前往香山澳(澳门),去投奔舅父,那时我身上只带了十两银子,就乘着一艘破渔船。在香山澳我不仅学会了拂郎机话(葡萄牙语),而且还在舅父的熏陶下入了洋教,我在那里一干就是三年,一共也只积攒下三十五两碎银。后来我押货随船抵达日本,在那里认识了颜思齐,我们一共二十八人拜盟兄弟,在这二十八人中,颜思齐被大家推为盟主。
颜思齐常常感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在活着时干一番事业,那么就算是白活了。当时我们就商议与萨摩藩、加贺藩协作,在天启四年八月十五日起事,推翻幕府,不料走漏风声,幸亏我的岳父大人前来报信,我们才得以逃脱。后来我们就乘船到了台湾,在那里扎下根来。我们在诸罗山建筑山寨,安顿士民,后来从漳州、泉州跑来很多人,我们的势力就渐渐大了起来,于是将山寨分为十寨,我也是一个寨子的寨主。
一年之后,颜思齐死,我就被推为首领。从那以后,我便一步一步的扩充实力,一边大建舰船,一边从福建移来大批饥民。崇祯元年,朝廷招安,我就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海上称霸了,凡是在南海航行的船舶,必须有我郑芝龙的旗号才可以通行,可以说,整个台湾、整个南海都是我郑家的!”
郑芝龙停下话,望着郑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郑森道:“父亲是想让孩儿知道创业艰难。”
郑芝龙满意的点点头,道:“是啊!创业艰难,这句话说起来轻松,但做起来难啊!其实在我看来,创业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守业!”郑芝龙拉着郑森的手,走进船舱。
郑芝龙将船舱的舱门和舷窗关好,他拿起一把匕首,将其交给郑森,说道:“这把匕首是当年‘廿八兄弟盟’结义时的信物,一共二十八把,但现在却只剩下不足十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郑森犹豫着说道:“孩儿以为是……”
郑芝龙道:“你别说不出口,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追名逐利是人的天性!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在我的船队里呆了这么久,相信你也一定听说了一些事情。是的,那些底下的传闻都没错,其实这些人都死了!为什么他们会死?因为他们都想得我的家业!凡是想谋夺我的东西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上岸!”
郑芝龙拉着郑森坐下,说道:“今日我下令用旧炮轰击城墙,不为别的,只为保存实力,只有保住了实力,才能保住家业。那些新炮虽好,但价格昂贵,而且目前我们还造不出来这么好的长管炮,况且这些新炮用的次数过多的话,也会损坏,那些开花弹十分昂贵,不到紧要关头,不可轻易使用。我就是要让史可法、沐天波他们耗尽实力,等他们打不动了,等他们与潞王拼得两败俱伤之时,我再出来,轻松收拾他们。你现在懂了吧?”
郑森道:“可是,孩儿总觉这样有些不妥……”
郑芝龙道:“有什么不妥的?象我们这样在海上漂泊的人,要想不被别人算计,就要天天想着算计别人!”他望着郑森的脸,问道:“你现在还在跟着陈鼎学四书五经吗?”
郑森点头道:“是,孩儿仍在学,只不过没以前那么勤了。”
郑芝龙道:“还在学?不行!现在你就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扔出去,老老实实、一心一意的跟着我在海上打拼。我们郑家的家业不是靠读四书五经得来的,而是靠着刀枪棍棒、大炮火药打出来的!你回船上之后,就把那个陈鼎给我轰走,我最见不得的就是酸儒。”
郑森闻言,立刻站起来,在郑芝龙面前跪下,说道:“请父亲恕孩儿不能从命。”
郑芝龙奇道:“那是为何?”
郑森道:“那陈鼎是钱师傅为孩儿请的先生,钱师傅是孩儿的授业恩师,孩儿恐不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
郑芝龙冷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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