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异史
林清华感到身上更热了,他不得不将上衣的两颗扣子解开,并加大了摇扇子的力度。他望着桌子上的那张潦草的地图,问道:“现在马满原他们到了哪里了?”
赵奉道:“按照镇虏军的行军速度来算的话,他们应该已经越过高邮了,但是由于跟他们一起行军的还有黄得功、李成栋的那些部队,他们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能和镇虏军相比,所以依我猜测,他们现在大概正位于扬州附近,甚至可能就在扬州。”
站在那里半天不说话的黄宗羲问道:“那……派去的人应该能在今天追上他们吧?”
赵奉望了眼黄宗羲,说道:“我选的都是快马,如果他们不歇脚的话,应该能在晚上就找到他们。”
黄宗羲点点头,他转过脸,问林清华:“公爷为何不把他们调到江南,却令他们留在江北呢?”
林清华道:“我现在无法明确敌军的可能登陆的地点,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在江北留一支人马,而且江南的河道远比江北的河道多,马满原的骑兵即使调回江南,也起不了大的作用,所以与其把他调回江南,不如就让他们留在江北,以防备敌军从江北登陆,从而威胁扬州。”
莫不计仔细研究了一阵儿地图,忽然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说道:“诸位请看,此处江面极为狭窄,若能在此架起大炮的话,就能将敌堵在这里,不使其向上游继续前进。”
林清华向地图上看了一眼,他明白,莫不计此刻指着的那个地方其实就是江阴,这江阴地处长江下游,长江在这里江面忽然变得很窄,江面宽度不过三百余丈而已,如果这里真的有一座炮台的话,还真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作用。
不待林清华发话,顾炎武已经开口说道:“莫先生恐怕晚了一步,要是那刘国轩能早点儿来报信的话,或许还能试上一试,但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你可以算算,此处离那江口多远?若是顺风的话,船几时就可抵达这里?”
赵奉接着说道:“顾先生说的对,这风向是昨夜变的,之前一直是东风,敌人恐怕已经乘着顺风走了很长一段路了,现在肯定已经过了这里了。”他顿了一顿,说道:“就算是我军能及时在那里架起大炮,但还是不能挡住他们逆流而上。”
“此话怎讲?”莫不计追问道。
赵奉看了一眼林清华,说道:“此事昨夜公爷已经与我商议了很久,不如由公爷给你解说吧。”
林清华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大炮很少,而且又多是重炮,不方便拖带,更为重要的是,我军到现在仍未能查明敌军将从何处登陆,所以如今我军应以不变应万变,一边整军备战,一边广派探马骑兵,沿着江岸巡逻,如此一来,方可拱卫南京。”
王夫之看着地图,忽然开口说道:“诸位想没想过,此次洋夷前来骚扰,会不会和鞑子南下之举有什么联系?”
黄宗羲眉毛一扬,问道:“你是说他们是相互勾结?”
林清华心中一凛,犹豫着说道:“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现在还不能肯定。”
莫不计道:“鞑子如今已经逼近淮河一带,若是趁机一举突破淮河的话……”
赵奉道:“不可能!自从上次中原会战结束以后,鞑子实力远不如前,如今鞑子虽然逼近淮河,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会有机会突破淮河的,况且那里还有我军和黄得功、李成栋的十余万大军呢,而且陈将军领着数万人马驻扎在开封,时刻威胁着鞑子的侧翼,使他们不敢轻易渡河。”
林清华道:“如今敌情仍未明朗,所以我等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军中那些大炮虽然不方便移动,但架在炮台上就很好,我已经下令开始在江岸上架大炮了,如果郑森能把他用不了的一部分老旧大炮也送来,那么我们还是能够在这里摆上不少大炮的。只要镇虏军把守住这里,那么就算是不能完全阻止敌人的进攻,也能拖住他们一阵子的,等到南京城防坚固,那么就没有敌军的可乘之机了。”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方才朝廷传来消息,说已派人前往附近召集丁壮,用不了多久,南京就能有数十万守城之军了。”
王夫之问道:“那朝廷有没有说何时派军前来支援我军?”
林清华摇头道:“没说。只说城中忙着加强防御,暂时无力派出援军。不过,旨意上说,也许会将黄得功、李成栋的人马召回一部分,让他们来协助我。”他望着赵奉,问道:“那些探马派了多少出去?”
赵奉道:“马满原将骑兵大多带走,只留下三百骑兵,若加上近卫旅的骑兵营,那么现在大约有五百骑兵被派了出去,剩下的一百骑兵留在大营之中,以防不测。”
正文 第三章 烈火凤凰 第七十八节
当镇虏军在长江边忙着备战的时候,南京城内也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城头上的士兵明显多了起来,而且城内城外重新修筑起了数十个炮台,整个城内到处都是忙着运土挑砖的民夫。
史可法与陈子龙站在城门边,看着正在城外垒筑炮台的民夫,两人默然无语。沉默良久,史可法转过身去,伸手轻轻拍了拍陈子龙牵着的那匹白马,对陈子龙说道:“陈大人此去招募义勇,虽然路途并不算远,但敌情不明,还望陈大人多加保重。”
陈子龙抱拳道:“史阁部不必担心,下官自会多加小心。这招募义勇一事并不困难,前些日子前来勤王的各地义勇大多刚刚返回故乡,想来很多可能还未解散,招募起来应该不是很难。”
史可法叹道:“可叹朝廷空有这么多军队,但却不肯派兵协助镇虏军,却要我等前去招募义勇,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
陈子龙恨恨的说道:“肯定是小人从中捣鬼!”
史可法忙道:“陈大人禁声,此话千万不可再当人说起,万一让朝廷知道,必会治你个诽谤朝政之罪!”他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交给陈子龙,说道:“陈大人此去招募义勇,一定会路过苏州,史某有个至交好友,他如今就寄居在苏州。此人曾入幕我府,实乃忠义之士,而且极善结交江湖人士,他手下的门人众多,其中也不乏豪杰英雄,你不妨前往拜见此人,有他出面,相信招募义勇一事较为易办。”
陈子龙将信接过,看了看,顺手塞入袖管,抱拳道:“多谢史阁部指点,下官这就告辞了!”说完,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口中吆喝一声,便绝尘而去。
史可法望着陈子龙的背影渐渐远去,暗叹一声,随即转身走入城内,向着顺天府走去。
虽然临战的气氛很浓,但城内的百姓的生活仍旧向往常一样继续着,所不同的是,人们脸上的表情又开始紧张起来,不论是谁,都是来去匆匆,不肯在街上多呆片刻工夫。史可法显然无心关注百姓们的想法,因为他自己的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接到陈子龙报来的军情后,朝廷连夜召集大臣军将,商议应对之策。史可法与陈子龙建议立即派出一部分人马,前往镇虏军大营,由林清华统率,沿江布置防御,以便在岸上遏制敌军可能的登陆。但他们的建议却遭到了黔国公沐天波和大学士丁魁楚的反对,他们异口同声的反对分兵,尤其是沐天波,更是歇斯底里的反对,他连称南京城城防空虚,而且敌情未明,不宜再向城外派兵,而应将部队收拢于城内和城外的几座军营之中,守株待兔等候着敌人的攻击,待敌人久攻南京不下时,再与城外的镇虏军等部队里应外合,一举将敌人击溃。
这种战法看似不错,但却完全不顾城外百姓的死活,而且将这么多军队龟缩在南京一城,则其他城池的防御必定会大受影响,万一敌人不攻南京而转攻它处,那么南京必定会成为一座孤城。
但由于皇帝本人也支持沐天波的战法,所以史可法等人那无力的反对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不过作为对镇虏军的支援,朝廷最终同意派陈子龙前往江南一带招募义勇,由其统率协助镇虏军作战。
想到这里,史可法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身边的一名亲兵见他摇头,问道:“大人为何摇头?”
史可法并未回答,而是望着这名亲兵,问道:“靖国公左梦庚的部队是否又调回城里了?”
亲兵点头道:“是的,昨夜就陆续入城了,仍旧是守卫着城北诸城门。”
史可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陷入沉思,他想不通,为什么左梦庚一直据守着城北,始终不肯将城门交给别人守卫,而且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朝议战法之时,左梦庚一反常态,不仅不附和沐天波的建议,而且还一力赞同他的主张,也认为应派其他部队前往支援镇虏军,留下他的部队守城。左梦庚的这种反常的举动使史可法隐隐感到不妥,他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头的地方。
当史可法正在心中猜测着左梦庚的用意的时候,大明靖国公左梦庚却正躲在自己设于城北的大帐里,与向井坐在一张小桌子上策划阴谋。
左梦庚端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吸了一小口,接着看了看向井那阴晴不定的脸色,问道:“怎么?现在日本军队到了长江里,按说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但却为何板着脸?”
向井当然高兴不起来,他什么都想到了,但就是忘记了郑芝龙带来的这支舰队。本来他想用郑芝龙在日本当人质的另一个儿子来要挟郑芝龙的,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郑芝龙居然被日本舰队打死了,这可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当日本舰队抵达的时候,他就会亲自登上郑芝龙的旗舰,向这个贪婪的海盗头子亮明自己的身份,然后用优厚的条件诱使他就范,使他的船队成为自己的朋友,就算不能与日本军队一起进攻,那么至少也能袖手旁观。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不能成功了,让向井感到忧虑的是,郑芝龙的儿子郑森已经发誓为其父报仇,而且他也已经率领船队东进,迎战日本远征舰队去了。虽然他不能肯定郑森一定会赢,但起码不会让日本舰队那么容易就抵达南京。
向井的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却并不想说出来让面前的这个左梦庚知道,因为万一左梦庚知道了自己所担心的事情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发生动摇的,这样一来,不仅自己的计划不会得到他的支持,甚至连他自己的命都难保。因此,向井将皱到一起的脸慢慢舒展开来,面带微笑的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如此,每到关键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紧张,让将军见笑了!”
左梦庚听见向井这样说,就不再发问,只是一个劲儿的喝着茶。其实他的心里比向井还紧张,自从知道日本军队进入长江里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爆炸了,一方面是唾手可得的胜利,而另一方面却是失败以后的凄惨下场,他可不愿意象那潞王一样暴尸城外,任野狗撕咬,任风吹日晒。
为了安慰自己那紧张的心情,左梦庚不得不找话说,他望着向井,说道:“依你看,什么时候动手好?”
向井沉思片刻,说道:“现在恐怕还要等等,等日本军队一到,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左梦庚的脸兴奋的有些发红,他低声说道:“一旦动手,就先杀掉沐天波,然后在把桂王抓起来,同时打开城门,放你们的军队进城。只是可惜,今日议政之时未能将沐天波的兵马调出城,否则的话,攻陷南京易如反掌。”
向井皱眉道:“只是现在不知我军会从哪里登陆?”
左梦庚道:“按照原来的计划,就从城北一带登陆,然后直接进城。那郑森的船虽然多,但恐怕挡不住荷兰战舰。”
向井可没左梦庚这么乐观,今天早上郑森在燕子矶誓师时的情景已经通过他派去的细作传到了他的耳中,他觉得郑森极有可能成为日本舰队前进的巨大障碍。除了郑森的舰队让他感到忧虑之外,镇虏军也是让他夜不能寐。
三天前,他的一名细作终于为他搞来一支镇虏军所使用的快枪。这支枪是从一名当地的青皮那里弄来的,据那青皮说,这枪其实是他赌博时从南京城内的一伙码头苦力那里赢来的,那伙苦力好象与镇虏军关系密切,他们的快枪就是从镇虏军那里得来的。
向井可没心情关心古代的黑帮事务,他关心的是那细作送来的那支快枪,当他拿着那支快枪的时候,他就立刻愣住了,虽然他对于枪械懂的不多,但他毕竟知道一些。根据他的判断,这支所谓的“快枪”无论从外形还是结构来看,都象极了后世的毛瑟步枪,只不过它的子弹头与弹壳是分开的,而且是单发步枪。
向井彻底糊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明朝的中国,混乱中的中国,居然有一支中国军队在使用后装线膛步枪,而且这枪除了在装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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