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异史
全玉姬的嘴唇翕动着,半天方才吐出几个字:“请……请你命这些士兵离开,因为我不想他们知道我的秘密。”
林清华一愣,随即将手一挥,便令士兵守在门外。
但那六名士兵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其中一人说道:“元帅,方才洪教官与莫先生特意叮嘱过我们,要小心保护元帅的安全,不能让你一个人在书房中审讯人犯。假如我们离开,万一有人想刺杀你,那么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全玉姬凄然道:“我会刺杀他?难道你们都是这样看我的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们全错了!我是迫不得已的!”说到后来,全玉姬已经有些激动了,她的声音也变得高了许多,简直就是尖叫了。
林清华深呼一口气,随即向那六名士兵说道:“你们出去吧,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出去,这是我的命令!”
六名士兵见状,只得走了出去,不过他们还是留给林清华两支手枪,以防不测。
林清华两只手各拿着一支手枪,走到书桌边,将手枪放到书桌之上,随后转过身子,对全玉姬说道:“人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出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全玉姬抬起满是泪水的俏脸,看着林清华那张平静的让人感到害怕的脸,犹豫半晌,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个坏女人,是个吃里爬外的内奸,你的心里一定很痛恨我,是不是?”
林清华将牙猛的一咬,说道:“别说这些废话了,快说些我想听的吧。”
全玉姬低下头去,喃喃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其实我并不是朝鲜将军全奉武的亲生女儿,我是她的养女。”她停下说话,抬起头,看着林清华那张显出惊讶之色的脸,接着说道:“当然,全奉武将军,也就是我的养父,他并不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一直以为我是他和母亲的亲生骨肉,他一直蒙在鼓里。其实我应该姓郑,而不应该姓全。”
全玉姬盯着林清华那试图躲闪的眼睛,说道:“我应该叫郑玉姬,相信你应该能从我的这个姓氏中猜出真相来吧?”
林清华心中猛然一震,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全玉姬那渐渐平静下来的俏脸,说道:“你……你姓郑,莫非……莫非郑芝龙是你的什么……亲戚?”
全玉姬苦笑道:“你猜出来了。不错,郑芝龙确实是我的亲戚,确切的说,他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
“这个……这个……怎么一回事?”林清华已经完全糊涂了,“你在朝鲜,郑芝龙在福建,这个实在是有点儿远了吧?”
全玉姬转过头去,逼开林清华那让她感到不安的目光,望着那紧闭着的窗户,说道:“你一定知道,早年我父亲郑芝龙曾经在日本经商的事情吧?”
林清华点头道:“知道,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逐渐发迹的。”
全玉姬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迷茫,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但是她沉默了半天,却象是什么也没有想清楚,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的母亲也是大明朝的人,她并不是朝鲜人。父亲当年在日本经商,虽然说起来是个商人,但是实际上只是当地藩主的经商奴才而已,父亲表面上很风光,但是他的心里却十分的苦闷。
为了派遣苦闷,父亲常常到艺妓那里去,在艺妓们的强颜欢笑中寻求解脱,虽然后来他娶了一位当地的日本女人,而且还生了孩子,但是他仍旧经常光顾妓院。他的岳父不愿见他这样消沉,于是便与他的结拜兄长颜思齐商量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他去朝鲜,从那里偷运人参,贩运到日本。我的父亲与母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我的母亲是汉人,她姓齐,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是当时大明朝的抚顺守将李永芳的管家。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告天征明,率军二万,进攻抚顺城。那李永芳是个软骨头,见后金兵势大难制,未经大战便降了努尔哈赤,我的外祖父也就跟着那降将李永芳回到了后金国都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苛虐汉人,象李永芳这样的降将还好点儿,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普通百姓就不行了,八旗旗主把他们当做是牲口一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那些被俘虏的汉人整日活在恐惧之中。我的外祖父虽然是李永芳的管家,但是那李永芳也只是个降将,根本就无法保护他的属下。有一天,正黄旗旗主的亲信,固山额真阿敦到李永芳府上喝酒,当他醉醺醺的闯进后花园时,却正好碰见了正陪着外祖父在花园酒坊中酿酒的我的母亲,他一眼就看中了她,便欲上前非礼,幸好外祖父早年学过武,阿敦才没有得手,而且那李永芳也闻讯赶来,将那阿敦劝开。
阿敦怎肯善罢甘休?他逼着李永芳将母亲献上,李永芳惧怕阿敦,便答应过几天就派人送去。那阿敦是个疯子,凡是落入他手的汉人女子,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两年。我的外祖母去世的早,外祖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他自然是不会将母亲交出去的。
外祖父一向对李永芳忠心耿耿,却不料此时被李永芳出卖,他心中既恨又恼,当即便开始寻找脱身的办法。幸亏外祖父为人一向随和,对待下人也很好,所以大家都同情他和母亲,故而也并不特别阻拦他们,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外祖父找到了机会,带着母亲溜出李永芳府邸,一路向南跑。
但是,那阿敦怎能容到嘴的美味飞去?他知道外祖父带着母亲逃跑后,先是用鞭子抽了李永芳一顿,接着便领着轻骑一路寻迹追去。
外祖父毕竟不是当地人,对于当地的地形十分陌生,由于追兵追的急,好几次差点落入阿敦手中,无奈之下,他们两人只得向东跑,翻越数座大山,过了条大河,终于甩开了追兵。当他们终于可以舒一口气的时候,这才知道,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朝鲜境内。
身在异国他乡,不仅言语不通,而且连家也没有,外祖父与母亲两人好生凄苦,他们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在一条官道边搭了座草棚,暂时安顿下来,幸亏外祖父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于是他们两人便以卖酒为生,虽然言语不通,但是由于外祖父的手艺好,而且价钱公道,后来渐渐的有了名气,便被一名朝鲜大官请去,成了他的酒师,这样,他们的生活才渐渐安顿下来。
那朝鲜大官的府中有汉人教师,因此外祖父与母亲才得以跟随那教师学习朝鲜话,时间慢慢的过去,他们已经忘记了故乡,忘记了过去的那些痛苦,专心的在朝鲜隐居下来。
他们本来想安安静静生活下去,但不料,我的生父郑芝龙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正文 第四章 夺鼎 第六十节 身世凄凉
说到这里,全玉姬停了下来,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林清华那神色古怪的脸,沉默了半天,然后才又接着说道:“相公……元帅……你……你是熟悉历史的,当然应该知道万历年间的那场援朝之战吧?”
林清华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日本关白(宰相)丰臣秀吉妄图借朝鲜为跳板,进攻大明,但被朝鲜国王拒绝,于是便以小西行长、加藤清正为将,出兵入侵朝鲜,很快占领了大半朝鲜国土。朝鲜国王逃到鸭绿江边的义州,向明廷求援,万历皇帝派兵入朝,双方打打停停,一直到七年之后,才将日军赶走,也正是这场战争,同时搞垮了两个王朝,一为日本的丰臣氏,他们后来被德川氏取代,另一个王朝就是大明王朝,战争耗费了大量金钱,而且在战争中明军的很多问题暴露了出来,若是能够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的话,那么以后也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后金折腾的不得安宁,可惜皇帝都不争气,只知道玩儿女人,做木匠活,虽然崇祯皇帝想力挽狂澜,但是此时的大明朝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全玉姬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华会在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感慨,但她已无心追问,她淡淡的苦笑道:“也许世上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要不然的话,我的母亲也不会和父亲相遇了。”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朝鲜非常嫉恨日本,因此禁止与日本贸易,凡是胆敢私下贸易的,一律处以重刑。父亲自然是不会将这个禁令放在眼里的,他依然大摇大摆的坐着船,在朝鲜与日本之间来来回回,也许他的运气确实很不错,从来也没有被朝鲜兵抓住过。
不过,人的好运气总是有限的,不可能全靠运气,我父亲也一样,当他又一次到朝鲜接货的时候,朝鲜的巡兵发现了他们,在经过一番苦斗之后,他们被杀散了,他的手下死伤惨重,而他也负伤而逃,躲到了附近的一个岛上。
也真是巧的很,当时,我的母亲也正与外祖父在那个岛上采药草,准备酿酒之用。他们在一个山坳里看见了满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父亲。他们将父亲救了起来,替他包扎,并将他移到了自己的船上。
当父亲醒来后,经过一番交谈,他们才知道对方竟然都是大明朝的人,于是便更加的亲近了。父亲的伤很重,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流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外祖父将他安置在自己家中,而母亲则整天伺候他,这样时日一久,两个远在异乡的男女渐生暧昧之情,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之间喜欢上了对方,一个妙龄花季,一个血气方刚,恰在这时,外祖父上京送酒,两人把持不住,便有了肌肤之亲,而且在半个月后有了我。
本来父亲是准备在外祖父回来之后向他提亲的,按照以前的惯例,外祖父送酒上京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但是谁曾料到,外祖父此一去竟然一个半月毫无音信,他们左等右等却不见外祖父回来,母亲放心不下,便与父亲一同寻到了朝鲜京城,但她却吃惊的发现,那大官的府邸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彷徨无措之际,母亲用重金托人打听,这才将那陪同外祖父一同送酒上京的一名伙计从牢里救出,仔细询问下,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朝鲜禁止与日本贸易,因此寻常百姓根本就不敢与来自日本的商人贸易,而父亲在朝鲜采购人参却需要有人向他供货,而这供货之人自然不是普通人,而正是那名朝鲜的大官。当父亲带去的人被朝鲜巡兵打散后,有两人被俘虏了,严刑拷问下,两人不得不供出那供货之人。朝鲜国王闻言大怒,于是便派兵杀进了那官员的府邸,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抓,当时暂居府邸之中的外祖父也不幸遇害。
陪着母亲上京的父亲知道不能再在朝鲜停留,便硬拉着母亲逃出京城,他们来到海边,准备寻船逃走,但却没有想到,当得知他们想去日本后,那名被他们雇好的船老大改变了主意,他命船上的水手将他们两人抓住,并送到了一名水师将领那里,领取了不少赏钱。那个将军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养父全奉武,当时他还不是太子的亲将,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我的母亲。
母亲是个美人坯子,虽然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但是却丝毫也看不出来,而且由于当时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尤其让人爱怜,养父一眼就看中了她,
为了救父亲,母亲谎称父亲是他的兄长,她乞求全奉武将军放过他们。
虽然养父并不是个坏人,但是毕竟当时他还是单身,而且又为美色所惑,因此他便提出个要求,要母亲嫁给他,母亲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嫁给他。
当父亲从牢里被秘密放出来的时候,母亲已经与养父结婚了,父亲又急又怒之下,便独自一人返回了日本,不过,在他走的那天晚上,母亲还是偷偷去见了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父亲留下了一件信物,以便父女来日相认。从那以后,母亲就是朝鲜将军全奉武的夫人了,而父亲却一直呆在日本,再也没有回到朝鲜。”
说到这里,全玉姬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将其递给林清华,说道:“这就是那件信物了。”
林清华接过那项链,看了看,却见那上面绑着一把很小的铜制钥匙,仔细端详之下,却见那上面还写了一个很小的“黄”字。他不解的抬起头来,看着全玉姬,问道:“这上面写的‘黄’字是什么意思?”
全玉姬说道:“父亲名郑芝龙,字‘飞黄’,这个‘黄’字就是他表字中的那个‘黄’字了。”
林清华将那钥匙翻过去看了看,却见另一面也写的是一个“黄”字,便问道:“那么说,另一件信物上写的就是一个‘飞’字喽?”
全玉姬点头说道:“是的,那是一把小巧的铜锁,上面写着一个‘飞’字。”
林清华将项链递还给全玉姬,口中叹道:“这么说来,你以前对我讲的身世是假的喽?”
全玉姬神色黯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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