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虎的掌劲去势,竟被轻而易举的挫顿下来。
俞肇山沉下嗓子道:“小子,你手上所持的是什么物事?”
问话中,双目一瞬也不瞬的注视俞佑亮手里之物。
俞佑亮微微一愣,道:“一方小旗。”
俞肇山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俞佑亮脑际念头转数转,道:“这个却不能告诉你。”
俞肇山道:“不说老夫自有办法察出,你且把那方小旗扔过来让老夫瞧一瞧。”
俞佑亮摇头道:“不行,凭什么这面旗子须让阁下过目?”
俞肇山眼中杀气又露,沉道:“俞佑亮,你不要玩花样,老夫有把握在一招之内夺下你手上之物,你相信么?”
俞佑亮瞧了对方一眼,心里倒是信了大半,俞肇山那一身匪可夷思的轻身功夫,俞佑亮是亲眼见识过的,纵令传闻中的前辈奇人“鬼影子”再世,怕也未见得比俞肇山高明,若说他立意欲夺走那面小旗,是绝无问题,出手立可奏效的。
正忖间,俞肇山身子一晃,便已欺到了俞佑亮面前,双掌模糊一闪,他闪身挥掌之际居然连丝毫声息都没有发出。
俞佑亮低叱一声,以肘代掌,呼地倒攻而出,孰料对方手势一变,方位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可指向自己身上任何一个穴道,他骇然之余,慌忙蹬步倒退,但始终脱离不出对方打手势范畴之外。
但听一道闪哼扬起,俞佑亮跄踉连退数步,他的右手空空如也,那方小旗已经到了俞肇山手中——
俞肇山冷冷道:“小子你服了吧?”
俞佑亮道:“阁下这等轻功身手是无话可说了,当今武林怕要数你第一……”
俞肇山得意地一笑,拈指将小旗摊开,忽然他惊呼一声,眼中流露不能置信的神色,喃喃道:“痴呆童子……痴呆童子……小子你又与痴呆童子搭上关系了么?”
俞佑亮闻言亦自一愕,暗暗对自己道:“痴呆童子?没听说啊。”
俞肇山眼色连变数变,道:“不管你与此人有何渊源,老夫一样都要取你性命!”
他说得斩钉截铁,语落,猛地一招掌,朝俞佑亮直袭而至。
俞佑亮见对方掌指才伸,一股剧风已然卷到身前不及三尺之内,他惊骇之余,身形猛可一矮,双掌一并,全力冲击出去。
两股力道才一接触,俞佑亮身躯已凌空跃起,那俞肇山的掌上功夫,他早有领教,情知自己绝非其敌手,是以一个照面未完,退志已萌。
俞肇山何尝猜不出对方心意,破口喝道:“想跑你也跑不了的,与我倒下!”
他身子一振,好比展翅巨鸟一般,自俞佑亮后退的头上疾掠而过,破袖适时递指一弹。
俞肇山出手委实骇人之极,一指弹出之际俞佑亮只觉一道回旋真力回击过来,身形后退冲势一窒,竟有不能动弹的趋势。
这会子,陡闻一道冷冷的喝声亮起:“慢着——”
俞佑亮只觉一股力道自左方遥击而至,俞肇山发出的掌力顿时被带偏了,一直袭向身后的竹堆。
俞肇山冷冰冰地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语声方落,左边“喀折”一响,一簇竹技为人以内力打散了一地,相继步出五个人来!
那为首一人赫然是红袍老祖俞一棋,他后头亦步亦趋跟着的便是他收服的手下金牛四凶了。
俞佑亮心头狂跳,忖道:“红袍老祖居然也朝乾门走来了,在利害相同之下,他们兄弟二人若来个联手夹击,我岂非更无生理了么?”
俞一棋沉道:“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俞肇山冷笑道:“嘿嘿,二弟非特为武林奇人,简直可以做陆地神仙了。”
俞一棋道:“此话怎讲?”
俞肇山道:“早先咱们在茅亭里杯酒言欢之际,二弟绝症突发,以致暴毙当地,尸身为四凶抬走,为兄放不了心特地赶来瞧个究竟,孰知二弟竟然还魂有术,一忽儿又成了活生生一个人,若非陆地神仙焉能办到?”
俞一棋干笑道:“有劳大哥操心了,小弟就知晓虽然我暴死当场,大哥还是‘放心不下’的,是以命四凶摆布成如此一个阵式,果然大哥入阵来啦,大哥,大哥,你真是太关怀小弟了……”
他虽则说得嘻皮笑脸,稀松平凡,但俞佑亮却可从他的语气中察沉出无比愤恨的神色来。
俞肇山轻咳一声,道:“做大哥的关怀小弟生死原是应该,莫非二弟怀疑我别有用心么?”
俞一棋道:“小弟岂敢有这种想法,只是——只是……?”
语声微顿,续道:“只是大哥却不应在酒里下了绝毒,我没有服下那杯毒酒,很令大哥你失望是吧?”
俞一棋打断道:“大哥又要诡辩称酒里没有毒么?嘿,自古以来宴无好宴,小弟也是玩毒大家,会上这个圈套么?大哥,你未免太小瞧一棋了!”
说到此地,眼色忽然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宛似寒冰一般。
俞肇山正色道:“二弟你错了!为兄并没有打算作何诡辩,那杯酒里确是有毒的!”
俞一棋瞠目失声道:“怎么?你——”
俞肇山道:“那杯酒不但下了毒,而且所下的是毒甲天下,迄今无人为解的阴符牵机!”
俞一棋错愕更甚,不料俞肇山竟会坦认不讳,一时摸不清对方心意,久久弗无作声。
俞肇山复道:“二弟颇感意外是不?其实为兄所以在酒中下了绝毒,正为了要试试二弟是不是个玩毒大家?是不是会轻易上这个圈套?……”
俞一棋截口道:“大哥还要绕圈说话么?”
俞肇山道:“犹记得茅亭上,为兄会提及欲交还百毒教主位与二弟不?为兄下毒酒中,作此试验,正为了要测知二弟是否有足以担当教主重任之心智了?须知咱们百毒教欲与各大门派逐鹿天下,教主非但要武功出众,心智成需超人一等,如二弟轻易上了毒酒的圈套,复何能当此大任?”
说着,朝俞一棋望了一眼,道:“是以为兄遂决定下毒酒中,若是二弟能识破此计,不饮杯中之酒,便可反证二弟之谋算过人,为兄就可放心将教主之位交还二弟。”
俞一棋道:“依此道来,大哥在酒里下毒,竟是另有一番苦心了。”
俞肇山长叹一声,道:“可叹二弟一时却不能了解为兄这番苦心,反而诸般误会于我,哎哎,二弟,你也太不知我心了。”
俞一棋道:“大哥苦心孤诣,处处为小弟设想,确是令人感动得很。”
俞肇山道:“只此一言,便不枉为兄所费心血了。”
俞一棋:“然则目下大哥总可将教主之位交还小弟了吧?”
旁立的俞佑亮一闻此言,险些失笑出声,暗道俞氏兄弟尽管表面上亲热万状,说也说得冠冕堂皇,句句动人心坎,其实却是各怀鬼胎,谁也没有对对方放松分毫。
俞肇山陪笑道:“二弟谈到正题了,那教主之位么?迟早是要交还二弟的。”
俞一棋眯着眼睛道:“迟早?咱们哥儿俩迟早亦会言归于好的,是么?”
俞肇山道:“二弟又多心了,教内……”
语至中途,突闻俞佑亮打断道:“阁下昆仲聊个没完,区区先走一步了。”
他弗顾俞氏兄弟反应如何,举步就行,耳听“飕”“飕”连响,金牛四凶一字排开,挡住他的去路。
俞佑亮淡淡道:“四位不让俞某走么?”
四凶为首的卓群道:“你走不得!”
俞佑亮道:“为何走不得?”
卓群道:“只因咱家主人没有下过准许你走的命令。”
俞佑亮耸耸肩,道:“既是如此,俞某只好留下来了。”
遂驻足不再前行。
俞肇山抚掌道:“二弟授意手下拦住姓俞的小子,正与我意不谋而合,嘿,不谋而合。”
俞一棋晶瞳暗中掠过一反常奇特的表情,道:“只怕未必见得吧。”
俞肇山道:“姓俞的小子不除,来日必为大患,你我就先动手将这小子打发,再来商谈有关移交教主之位的细节。”
言终,单掌斜伸如刀,疾往俞佑亮平削而去。
俞佑亮神使气静方待对掌相切,陡见俞一棋右手一振,内家罡力应势而出,他竟代俞佑亮接下降这一掌。
俞肇山一怔,沉下嗓子道:“二弟,你缘何?……”
俞一棋摇手道:“大哥弄清楚小弟之意,再动手不迟。”
俞肇山道:“你是故意欲与为兄作梗么?”
俞一棋道:“作梗倒谈不上,不过小弟对大哥那一套花言巧语听得腻了,方才着四凶拦住俞姓小子,并非要和你联手对付于他……”
俞肇山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俞一棋道:“俞姓小子将来可能是咱们的心腹之患,但眼下小弟的第一号大敌不是旁人,却是大哥你!故以——”
他语声倏地转沉,续道:“故以小弟决定暂时和俞姓小子来个小人之效,彼此相互利用,以共谋对付你……”
俞佑亮心中一怔大怔,犹未来得及说话,突闻俞肇山仰天长声起来,笑声尖利异常如浪水裂岸而涌,他不禁皱眉头。
俞肇山道:“二弟,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蛮响,可惜俞佑亮也曾多次与你交恶动手,他会答应和你合作么?”
俞佑亮一字一语道:“谁说我不会答应?红袍老祖既与区区利害相同,来个小人之交又有何妨?”
俞肇山眼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二弟你可曾考虑周详?决意公然与愚兄为敌了?”
俞一棋道:“看来是了,你我明争暗斗已久,无论是谁,心里有数,当今天下是无法容得两个姓俞的并存于世的!”
俞肇山阴阴道:“你莫要后悔!”
俞一棋道:“你没什么可以后悔的,如果小弟竟至天真到犹一心相信大哥之甜言蜜语,而未疑有它,那才要悔之莫及哩。”
俞肇山阴笑道:“一棋,你要与为兄作对,难道不怕为兄将当年那件秘密抖露出来么?”
俞一棋眼色立刻沉了下来:“秘密?我正要告诉大哥你,有关当年那件阴谋的天下秘密,这几多年来,我全都知晓了——”
俞肇山似乎吃了一惊,叱道:“别胡说!什么阴谋?”
俞一棋纵声大笑道:“大哥自己心里明白得紧,那一年,你挟持一人夜闯落英塔,左老儿……”
俞肇山高声喝道:“住口!”
俞一棋继续道:“那一夜,落英塔和五里亭两地同时发生两年大事,就在落英塔出事的当晚,俞玄青匆匆自某地赶回五里亭,同行者有那倒尽大霉的钱大鼎,一回到五里亭却发现早有不速之客等在那里……”
俞肇山截口道:“一棋,你废话也该说够了吧,别忘记你是此事的重要角色之一!”
俞一棋道:“还未说够又怎样?多年来我这做小弟的可叫你给耍惨了。”
一旁的俞佑亮心念微动,插嘴问道:“那钱大鼎是谁?”
俞一棋瞧他一眼说:“你竟连钱大鼎是谁都不知道么?他便是七十年前一代魔头钱百锋的后人!”
俞佑亮脱口呼道:“钱百锋?”
他一面感到惊奇,一面心中却反而生出一种释然的感觉,暗忖:“难怪少年钱继原会精擅‘天雷气’绝顶内功了,他的父亲钱大鼎既是钱百锋的后人,家门绝学一脉相传,自然不足为奇了。”
正忖间,陡间周遭枯竹堆后人影连闪,前前后后走来数十人之众,诸人定睛望去,却是俞肇山的两个徒儿寇中原与陆思,以及四大天王的何宣亭、霍步衡等人,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为数颇多的百毒教徒。
那陆思冲着俞佑亮叫嚣道:“好啊,姓俞的小子,你再跑也跑不远了。”
俞佑亮冷笑不予置答,心里却是一凉,暗道今夜事态之发展瞬息万变,看来自已真是脱身无望了。
俞一棋环目周扫,道:“大哥你一味找话题以拖延时刻,原来就是等着后援来到,嘿,这一回合似乎小弟又落于下风了。”
俞肇山冷冰冰地道:“不错,你又落在下风了!你们是要俯首就擒呢,亦或要老夫动手?”
金牛四凶之首,卓群一步踏前,朝俞一棋低声道“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利用竹阵形势,或有冲出重围之希望。”
俞一棋沉吟不语,这时,俞佑亮忽然迅比疾雷地朝俞肇山击出一掌。
这一掌他即用了十成功力,强劲的力道逼成“呜”“呜”怪响的气圈,武林第二代少年高手中,只怕难以找出具有如此雄厚掌劲的第二人。
只是俞佑亮自家的感觉更是使人谅骇,缘因他一掌打出,虽然并没有落空,但却是若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