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法有道:“金钢经关系少林一脉盛衰,贫僧等乃是志在必得,相信施主必能与我们一个满意答复。”
锦袍老者嘿然冷笑数声,没有立即回答。
苏白风忍不朝锦袍老者道:“苏某敢问一句……”
锦袍老者道:“问吧。”
苏白风沉声道:“方才法明禅师提及在子午峡口碰上大禅宗,敢问禅宗与尊驾之战孰胜孰败?结果又如何?”
此时此地,场中诸人齐地露出紧张的神色,屏息等待锦袍老者的答复。
锦袍老者冷冷道:“你要知道结果么?禅宗的佛门降魔七曲,本可无敌宇内,奈何时进不济,今日遇到老夫,一代宗师,终于栽了个筋斗!”
苏白风一震,脱口道:“你……你是说禅宗竟然落败在你的手下?”
锦袍老者道:“大禅宗在千招之上,被我的金钢指将他僧袍撕裂了一小块,他自知难以与我匹敌,遂自动罢手认负,应允退出此谷……”
群豪面面相觑,则声不得,大禅宗之败,虽早在他们意中所料,但至少在私心底下多少还存着一丝侥幸,如若大禅宗也不敌,则此人横行天下,再难找出与其抗衡之人了。
而大禅宗以行将就木之龄,远离西域潜修之地重入中原,末了仍不免栽上一个跟斗,一切英名尽付流水,更令人扼腕不已。
锦袍老者续道:“禅宗还算知机得早,否则续战下去,他想走也走不成了!”
词色间,隐隐露出予智自雄,陴睨当世的气概。
苏白风见到对方那股狂态,内心顿生不服之感,说道:“尊驾虽然击败了禅宗,其实亦只能于久战之下,赢他一招半式而已,若说要一举毙敌或使禅宗受伤只怕还无此能力。”
锦袍老者眼中透出慑人心神的光芒,冷笑道:“你懂个什么?老夫尚未把金钢禅练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假以时日,嘿嘿,禅宗绝对无法在老夫手底走过百招!”
青木大师喧了声佛号,道:“善哉,敢情施主已练就了佛门金钢无上心法?”
锦袍老者冷冷道:“大师还预备索回那一部金钢经么?”
青木大师恍若未闻,喃喃道:“记得青杏师兄圆寂之际,为我少林一门隆替盛衰卜了一课,咯谓少林子弟虽则人才辈出,却无人有此福份练就金钢心法,须假藉外人之手,难道这是天意?……”
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道:“然而贫僧在祖师灵前立下重誓,非将金钢经追回,重振少林一脉不可,施主看着办吧!”
锦袍老者声调一冷,道:“大师自问比之西域禅宗如何?”
青木大师道:“禅宗为天下推举为佛门旷代高僧,贫僧何德何能,焉可望其背。”
锦袍老者道:“这就是了,老夫犹未上少林寻你们晦气,你倒先找上老夫了,嘿嘿,可莫怨我心黑手毒。”
青木大师面不改容,道:“动手之前,贫僧有一事相询……”
锦袍老者道:“怎地?”
青木大师一字一字的道:“金钢经现在可是在你的身上?”
锦袍老者爷天冷笑,却是一言不发。
青木大师道:“施主既不则声,想来是默认了。”
锦袍老者阴笑道:“实与你说,金钢经书业已被俞大先生毁去了!”
青木大师听得有若巨雷轰顶,神容连变数变,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反观法明及苏白风等人亦为之愣愣立在当地。
半晌,青木大师呐道:“施主这么做必有道理,必问其故?”
锦袍老者道:“老夫既已练成经书上所有神功,还要它则余?再说经书一毁,其他人再无练就金刚心法机会,老夫岂非可以为独霸天下的地位么。”
青木大师:“姑不论施主所言是真是假,咱们先动手罢。”
锦袍老者冷笑一声,骈指虚空一划,说也奇怪,那坚逾磐石的岩地上,粉屑横飞,竟随着他指尖虚空所至,划下了半道圆形的深印,底部朝壁,深达尺许。
诸人见他轻松写意的露了这一手,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寒气,即连少林方丈青木,亦油然产生不如之感。
锦袍老者厉声道:“青木掌门!老夫要和你赌顶上这颗人头,你可有这个胆气?”
青木大师怔道:“愿闻其详。”
锦袍老者道:“老夫这就站在界线之内,贴壁而立,由大师接连发出五掌,若是我被迫越出界限一步,便算输了,反之,五掌过后,如老夫仍然立线内,则大师自动割下项上首级,你敢不敢试上一试?”
青木大师犹自沉吟未答,久未闻开口的五邪叟突然插口道:“此议显有不公,这道半圆界线乃是底部朝墙,青木方丈出掌时,你后背靠岩壁支撑,则他惟有迫你向左或向右移动,始能越出界线,然而正面出掌,欲迫对方左右移动,几乎是办不到的。”
锦袍老者狠厉地瞪了五邪叟一眼,冷然道:“谁要你多口!须知你自身难保,待老夫解决了少林和尚,哼,哼,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转朝青木大师道:“大师若也认为此议不公,咱们可以调换过来,由你站在界线之内,老夫发掌……”
青木大师面色沉重,道:“贫僧当然尽力以赴,俾求接满五掌之数。”
说着,一步跨入界线之内。
锦袍老者道:“五掌倒大可不必,由老夫发招只要两掌就够了,大师站稳了。”
众人见他自负如斯,俱都露出又惊又疑的神色,锦袍老者此语的是大过惊人,青木身为少林掌门,乃当代有数宗匠之一,岂有连二掌也接不下的道理?不过对方话说满了,则心有所恃,故此他们都免不了一番担心。
锦袍老者猛吸一口气,全身锦袍倏然无风自动,呼地彭涨起来,紧接着双掌一扬,一道强刚无匹的掌风应手而出。
一霎之间,“嗡”“嗡”之声大作,周遭激起一层气团,一如他全身千万毛孔都射出劲风似的,威势甚是惊人。
苏白风忍不住大吼道:“金钢掌!”
那锦袍老者所修习的乃是金钢经上所载,内家第一至刚猛的金刚心法,此刻第一个照面便使出这种内家至刚神力,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当今天下能接得住一掌的人,怕是寥寥可数了。
青木大师神情严肃已极,袈袖一拂一卷右手闪电一翻,击出一记少林“百步神拳”。
青木终身浸淫少林绝学,走的亦是刚劲路子,这一招百步神拳发出,确是全无眦议,气势上较之敌手那一掌,似乎遑不多让。
双方先后发动,一时嘶嘶之声大作,说时迟,那时快,青木大师苦苦支撑之下,额上汗珠陡现。
他马步一阵浮动,一脚踏在左面界线上身躯摇晃欲坠,看情形只要对方掌上再多加几分力道,定必被逼出线外无疑。
旁观诸人只瞧得一颗心几乎跳到腔口,为青木捏了一把汗。
正危急间,青木蓦地仰面大喝一声,掌心再度自袈袖中猛吐出去,锦袍老者生似未曾料到对方仍有余力再战,下意识身往后退,自动停手,身上锦袍随这垂落下来,恢复了通常形状。
青木大师一足仍然踏在界线上,身躯连晃两晃,终于站稳了下来,只差分许,便得被逼出界线以外。
锦袍老者冷冷道:“方丈武功精奥,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你接下第一掌,到第二掌上,依然非得认输不可!”
青木大师胸前起伏不停,道:“施主发掌吧——”
锦袍老者单微舒掌,臂连颤数颤,发出“呜”地一声怪响,第二掌眼看就要发出。
这当口,蓦然一道清越的声音道:“檀越住手!”
数条人影迅速奔到,众人举目望去,那当前一人赫然是西域大禅宗,在他身后紧跟着老妪和钱继原两人。
白楠瞧见心上人安然无恙,欢叫一声,投入钱继原怀抱。
钱继原满露受怜的神色,喃喃道:“楠妹你………憔悴多了,这一阵子真是累你受苦了……”
白楠眼睫迸出两行泪珠,道:“只要大哥你平安无事,我,我受此苦又算和了什么?”
钱继原轻轻将白楠推开,白楠这才醒觉到他们当着众人面前颇有失态,忙收泪站在钱继原身侧。
苏白风瞧见他们这一对爱侣亲昵之状,胸臆不知如何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忽然发现赵嘉玲眼色斜看着他,慌忙将自己目光移开,心头“砰”“砰”而跳。
老妪移身靠近赵嘉玲,低道:“玲儿,你没有事吗?”
关切爱怜之情,溢于形表。
苏白风心中感慨万端,暗想:到底是亲生骨肉、舐犊之私,故而关怀怜爱的情状,发自内衷。
锦袍老者皱眉道:“禅宗缘何去而复返?”
大禅宗道:“老衲退出子午峡后,适巧遇上少林方丈,因料你们必然会动上手,故此赶回来瞧个究竟。”
锦袍老者怒道:“这也算是理由吗?”
大禅宗淡淡道:“刻前老衲亦曾思之,个人成败事小,若是见死不救,岂非有违我佛慈悲本旨,佛祖有云:‘无性无灵,佛亦不真。’……”
锦袍老者道:“去它的禅机玄学!你说,今日你打算如何?”
大禅宗道:“老衲要此处所有之人,随我一道退出本岛,谅施主不致反对吧。”
锦袍老者道:“禅宗,你忘了你才败在老夫的手中吗?”
大禅宗淡淡道:“败则败矣,古人不以成败论英雄,老衲乃佛门中人,固非英雄人物,亦无法勘破尘俗嗔念,但仍不将成败放在心上,而且老衲之败,未见得就是施主之福,日后施主当可体会此言的深义。”
苏白风见他淡淡数语,便将武林中人整日追逐的成败大事轻淡描写过,心想到底是有道高僧,胸襟恢宏异于凡人,不禁大生敬慕之感。
锦袍老者道:“然则大师打算再与我动一次手吗?”
大禅宗道:“施主武功固高于老衲一筹,只是非到千招之上不容易分出胜负,在这一段时间里,苏檀越等人大可以从容离去,你的手下人数虽多,却绝对拦之不住的,施主三思。”
锦袍老者眼色阴睛不定,默默呆立半晌,转身便走。
他的身影瞬即消失在甬道黑暗处。
法明禅师道:“方丈,咱们还未追回失经呢。”
青木大师轻喟一声,道:“此人既是推得一干二净,在未经证实经书是否被毁之前,人有寻找俞肇山俞施主问个清楚了。”
大禅宗略过五邪叟,道:“施主可是不久前,冒老衲之名四出作案的南荒五邪叟吗?”
五邪叟毫不在意道:“实不相瞒,宝鸡及阳平附近城镇三十余口人命,确是我的杰作,至于所以冒禅宗乃是经过俞大先生授意……”
大禅宗道:“你已承认不讳,老衲虽是许久未开杀戒,说不得只有代无辜死者向你讨个公道才是了。”
五邪叟摆手道:“慢慢来,姓苏的适才曾应允陪我到落英塔走一遭,神宗毙我于此,岂不使他落个背信之臭名?”
大禅宗白眉微皱,道:“此话可真?”
苏白风无奈,遂将当时自己如何被迫答应之情形叙述一遍,老妪一听他竟是为了自己爱女之安危着想,也就无话可说了。
赵嘉玲偎近苏白风身侧低声,道:“大哥你用心良苦,我心里感激得紧,只是这妖人险恶多诈,要你与他同行,甚令人放心不下。”
苏白风淡淡一笑,道:“姑娘释念,下佣深知他的底细,焉有不小心防范的道理。”
大禅宗道:“凡事莫非前定,苏施主,你既已答应于他,就陪他去吧……”当先举步而行,众人跟随在后,沿着一条秘径出得小岛,不一刻,便将子午峡远远抛在后面……
※※ ※※ ※※
这时候,俞佑亮正踏上通往关处的道路,目的地是漠北落英塔。
他从京城买马西行,一路上餐风饮露,席不暇暖,一个月后始进入甘肃境内,这日来到嘉峪关附近的肃州,预备寻个客店打尖歇息,忽然前面街道上并肩走来身穿皮领,手牵双峰骆驼的大汉。
从他俩人的身上装束,一望即知是来自塞外游牧部落,这肃州本为当时东西丝路必经之地,汉、回、藏各族人民杂陈,塞外牧人在此出现本无足为奇,俞佑亮感到扯眼的是系在他俩身上的二只钢钹。
再细看,对方二人长得身高体阔,举手投足之际,粗犷挺拔一股豪迈之气呼之欲出,极是惹人注目。
俞佑亮暗暗忖道:“这俩我虽作牧人装束,但随身带有兵刃,可见必是武林中人,我要到落英塔去,正不知路如何走法,何不上前向他们打呼一下?”
当下大步到两名大汉面前,躬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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