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俞佑亮闻言,心里也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他眼珠一转,道:“老先生说得不错,区区疲倦过甚,才会花眼生出这种幻想,真是庸人自扰了。”
颜百波道:“俞大哥,你——”
俞佑亮朝她打了个眼色,阻止她续说不去。
苏白风情知俞佑亮绝无看错的道理,即便他和颜百波亦都瞥见了那一抹隐去的字迹,但俞佑亮却顺着俞福改变口风,他一时猜度不出其用意,只有闷声不响……
俞福关住窗户,迳自往窗口行去,三人迟疑了一忽,亦趋步跟上,眼前出现了一条盘旋的回廊。
走到回廊尽头,四座方屋面向廊梯并排而立,俞福伸手拉开最右边的一扇门,回头说道:“三楼的房间,已有许久没有人往过了,你们要在此下榻,便得自己整理……”
俞佑亮环目观察了一下楼层的位置,道:“区区就住这一间好了。”
迅即推门入室,苏白风住进第二间,到了左侧那间房室门前,俞福忽然停身站住,久久未曾离开。
廊道上,只剩得颜百波与老汉俞福二人,望着俞福那沉重可怕的神色,颜百波心头不禁感到惴惴不安。
俞福冷冷道:“现在只有你单独一个人,绝对填不满这一幢牢狱,你说这间房室,到底像不像牢狱呢?”
他用着一种异样的眼色,瞪住颜百波。
颜百波嗫嚅道:“你——你胡说什么?”
俞福道:“进房子里去,我让你看一样物事。”
颜百波像被催了眠似地,随他走进房门,只见房内黝黑异常,到处结着蜘蛛网,显然已有许久无人居住。
俞福端着油灯,走到窗口台前面,颜百波藉着一望,那窗台上为人以刀子刻上一幅奇怪的图画。
图画的一边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尸体,躺在一幢建筑物之前面,依稀可以辨出那建筑物已被烧得焦垣残瓦。
另一边,则用黑墨画着一座房屋,由加铁栅的窗户看来,颇像是一座监狱。
铁栅内坐着一人,分别不出是男是女。
颜百波感到一阵颤栗,道:“这莫非是我?”
俞福不答,半晌道:“他在这里……在图画里面,在一个监狱里面……”
颜百波纳闷道:“他,他是谁?”
俞福喃喃道:“我看得到他,就在你的身边,他全身穿黑,全身穿红,背对着我们,使人难以认出他是谁。”
颜百波娇躯一震,下意识往窗外面望将出去,陡然她又瞥见那刚才曾经神秘出现过的一人一马——
这一次她瞧得较为分明,马上骑士穿着一身黑色大袍,中门镶着一条宽边红巾,正如俞福所形容一般。
那人他正仰道遥望着石塔,颜百波视线到处,只一晃,又隐没在沙坑后面!
颜百波脱口呼道:“那骑士又出现了!”
俞福呆滞的眼光掠过窗口,低道:“你在瞧外头的景物吗?沙漠中的夜色是可爱的,星辰满天,今晚的天气也不至于太过寒冷,还有,由窗口看出去的景色特别美丽。”
颜百波道:“我并非与你谈沙漠的夜色,我是说那个骑士。”
俞福面无表情,道:“无论你还要谈什么,我都不能再听下去了,我该走了。”
转身欲待离去,颜百波急道:“等一下……”
俞福回首道:“今夜你下榻在此,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坐立不安,这房间从前还是有人住过的,那人……”
颜百波打断道:“我正要问你,从前谁住过这个房间?”
俞福一字一字道:“俞肇山。”
说着头也不回,疾步走出房外,但他行出数步,忽又折返,一手按在颜百波的肩上,颜百波娇躯开始不停的抖颤起来。
俞福冷冷道:“油灯,小姑娘你需要一盏油灯.把老夫这一盏拿去。”
他将油灯塞到颜百波抖颤不歇的小手上,直到俞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时,颜百波仍然在剧烈的喘着气。
她望着手上的油灯发呆,始终无法摆脱俞福在她心上所造成的纷乱印象,她知晓其中必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内幕。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个神秘而又怪异人物的脑际,所隐藏的秘密,只怕比沙漠中种种诡秘的景象,还要可怕十倍。
愣愣停立了许久,颜百波再也不能忍耐笼罩在房内的阴森气氛,疾快地走出房室,穿过廊道,来到俞佑亮所住的房门前面。
颜百波轻敲着房门,低声道:“俞大哥,你睡着了吗?”
半晌没有人应声,颜百波又继续敲了两下,轻轻推门进去,视线到处,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俞佑亮竟在短短一刻之间,失去了踪影!
颜百波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怖之意,她迅速的步向另一门房子,房门虚掩,同样的,苏白风也已不在房内。
颜百波张满的神经,几乎就要爆裂开来,这座神秘石塔的第三层楼,似乎只剩下了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颜百波和衣躺在床上,眼睛却无法闭得下去,尽自静静地望着屋外出神。
房中一灯如豆,静寂无声。
她脑中思虑纷纷,不断寻思俞、苏二人缘何会突然失踪不见,照理说,他俩若有什么事欲暂时离开,亦应该向她招呼一声才对,目下他们两人都没有这样做,因此颜百波会感到惑然不解。
正自沉思间,偶尔一抬头,瞥见靠窗台那一面的石墙上,似乎有一对眸子一隐而逝——
灯光乍灭又明,像是有风吹过,颜百波暗暗称奇,此房门窗皆闭,如何会有风吹入房内?
颜百波初时只是觉得骇讶而已,而她眼睛转动间旋即发现了一宗奇事,使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靠近窗台那堵石墙上,此刻突然裂为两半,探出一个人头出来。
由于灯光过于昏暗,又是匆匆一瞥之下,故以颜百波并未瞧得真切。只瞥见那人自墙上探头出来。
颜百波霍地从床上跃起身子,目光在那片石墙上来回巡视,却未发现有任何异状。
颜百波她心中忖道:“墙壁是死的东西,如何可能有人从墙中钻出来,大概是我一略提心吊胆,才会有此等错觉。”
但她立刻听到一点声息,犹未转过来,眼前已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脸邪气,正对着颜百波眦目裂嘴地笑着,那副尊容,颜百波可不会忘记,不是南荒五邪叟是谁?
颜百波张口欲呼,却因惊骇过甚,发不出声音。
五邪叟脸上透着莫可思议的古怪神色,用手指按了按嘴唇,低道:“别喊!”
颜百波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道:“你是从墙壁中走出来的吗?”
五邪叟道:“谁说不是。”
颜百波猛然醒悟到,对方突然会出现于此,显然是不怀善意,当下戒心一生,暗暗运功待发。
五邪叟阴笑一声,道:“老夫不想对你怎样,你甭紧张。”
颜百波道:“刻前你不是业已离开落英塔了吗?如何又在这里现身了?”
五邪叟道:“你还猜不出吗?老夫是从密道走进来的。”
颜百波讶道:“这座石塔居然还有密道!”
五邪叟道:“此塔建筑颇为复杂,据老夫所知,塔内共有十五条密道,可通达全塔,并有几条通出塔外,除此之外,又有三间地下间,地下宝殿……”
语至中途,倏然住口不语。
颜百波道:“原来你对此塔构造,了如指掌,故以能够任你来去自如。”
五邪叟得意地笑道:“这有何难?此一秘密,当世只有少数人得知,老夫亦为其中之一,你总该知晓老夫神通广大了吧!”
颜百波道:“然则你从何处得悉这个秘密?”
五邪叟道:“老夫与俞肇山拍挡时,他曾对我透露此事,此外他还告诉我了件惊人的秘闻,老夫若非为了这些,何必眼巴巴,自中原赶到这鬼地方来?”
颜百波若有所悟:“对了,俞肇山曾在落英塔住过,我一时竟没有想到他身上。”
五邪叟眼睛一眨,道:“小姑娘,你要到秘道里走一走吗?”
颜百波摸不透对方心中怀着什么鬼胎!想了一想,道:“不行,俞大哥与苏白风不知到那里了!我必须在此等他们回来,再说那位左姓老前辈乃是石塔的主人,未得他的允许,怎可任意走动。”
五邪叟诧道:“你没说错吧?姓俞和姓苏的都失踪了?”
颜百波瞧见对方吃惊的神情,不像作伪,内心已可肯定俞、苏二人的失踪与五邪叟无关,但惟其如此,更使她感到忧虑若焚。
颜百波道:“我刚刚去过他们两人的房间,他俩都不在房里……”
五邪叟冷笑道:“那两个小子精灵的很,敢情他们也发现了塔内的秘道,你要去寻找他俩,不妨随我来——”
颜百波好奇心一长,恐惧之意大减,暗忖:“如果俞大哥他们真是走进秘道去了,极有可能与五邪叟碰头,他俩对此塔建筑定必没有五邪叟熟悉,在乍不及防下,便不遭到暗算之虞,我与五邪叟走在一道,见面时也好向他们警告一声。”
当下道:“好吧,不过你若玩弄诡计,可得当心我的武当剑。”
她此言是为了壮胆而说的,五邪叟只是阴然一笑,不予理睬。
他移身上前,举起左掌凌空向墙上所挂的一幅雕案一拍,雕案忽然自动向内移缩,现出了一道密门。
五邪叟一闪身,进入密门之内,颜百波不暇多虑,亦身随后纵入。
密门迅即自动合闭房中,窗台上那盏油灯火蕊一爆,火光突然熄灭了,周遭又黝黑一片。
这会子,房门“咿呀”响了一声,一人无声无息闪了进来!
那人掏出火折,重新将油灯点亮了,火光照映出他那颀长的身影,正是那老汉俞福,他拿眼望了石墙一眼,脸上仍然淡淡而无任何表情,谁也无法从他的外表察看出他心中所想的。
俞福拿起油灯,缓步离房而去,万籁俱寂中,足步声渐去渐远,终至杳不可闻……
※※ ※※ ※※
这时候,苏白风和俞佑亮又到那里去了呢?
他们两人是被一道奇异的马嘶声音所引,因而离开了石塔。
苏、俞二人各自住通接邻的房间,马嘶声一起,他俩立刻有所警觉,下意识联想到刻前曾一度在沙漠上出现过,后来又消失在沙漠后面的神秘骑士,遂不约而同,由窗口跃出石塔。
落地后,二人几乎在同时瞧见了对方,会意地打个手势,双双展开身影,朝沙漠那面闪掠而去。
至于颜百波,她并未曾听到那一声马啸,其时,老汉俞福正逗留在她的房内,颜百波被他那奇异的言语举止搅得心神不宁,故而忽略过去。
沙漠上,苏白风移近俞佑亮身侧,低声道:“兄弟,你也听到了马儿嘶叫吗?”
俞佑亮颔首道:“这番我不可能再听错了,足证我先时见到的一人一马,绝对不是幻像。”
苏白风道:“此事大有蹊跷,故此决定下来察看一下——”
俞佑亮回望了石塔一眼,道:“颜姑娘未见跟来,咱们要不要回去通知她一声?”
苏白风摇头道:“来不及了。”
他未等俞佑亮开口,又急促地道:“有人来了——”
俞佑亮反应何等迅速,闻言随着苏白风就地伏身下去,斜躺在沙丘背面,距离沙坑前有五丈远近。
苏白风传声道:“咱们隐藏于此,仍有败露行藏之虞,沙漠上一望无际,偏偏又无任何掩蔽处所可供咱们藏身……”
俞佑亮灵机一动,道:“有了,你我快将沙粒堆到身上,夜晚中或可蒙混过旁人的耳目。”
苏白风道:“行!”
当下二人迅速动手,彼此将沙粒往对方身上堆积,未几,苏白风及俞佑亮自颈以下,已完全埋藏在沙堆下面,只留得头在外边。
砂粒堆在身上,除了浑身蚤痒,甚是不舒服外,更感到呼吸不畅,胸中有一种窒闷的感觉。
所幸他们两功力俱都不弱,连忙旋展吐纳内功,运息调息,窒闷之感立刻消失……
方自藏好身子,只闻一阵马啼声音,起自前面那堆沙坑的后边,不一会,一人一马出现在他俩的视野。
苏白风脱口低呼道:“噫!骑士是个喇嘛哩!”
俞佑亮放眼望去,但见马上骑士身材高大,面孔颇为陌生,披着一件天蓝袈裟,果然是个西域喇嘛。
俞佑亮大感意外,道:“想不到会是个藏僧,先时我犹以为此人就是俞肇山呢。”
那喇嘛骑在马上,来回转了一圈,面对沙坑高声道:“洒家在此相候多时,左檀越竟犹如此吝于一见吗?”
他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