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轻移足步,朝帐蓬外头号去。
苏白风满腹疑惑,道:“后姑娘——”
后晓南恍若未闻,轻自掀帘离帐而去。
苏白风望了吴可掬一眼,道:“吴老先生可知我眼下置身于何处?”
吴可掬道:“这里是二小姐的住处,与先时你走进去的那座帐蓬,仅仅数步之隔,不过你不用担心,后小姐与端木无容、巨灵双剑那一干人,都已离开此处……”
苏白风愕道:“哦,他们往哪里去了?”
吴可掬道:“他们乍一听到令主人赵凤豪已然出关的消息,立刻就动身赶到黄陵岗拦截,二小姐趁机会把你移到此间施救,刚刚她大约去与他们会合了。”
苏白风猛然忆起自己临昏迷前之所见所闻,不免有些发急,道:“据我所知,赵老爷子功力全失,至于最近道上传闻,他又恢复了一身功夫,终究不太可靠,我得尽速去接应他,以防有任何错失——”
“呼”地身立将起来,往帐门直冲而去。
他往前走了数步,忽又回转过头,盯住吴可掬道:“吴老先生缘何没有随同端木无容等人一道前往?”
吴可掬笑道:“苏大侠仍旧疑心太重,方才老朽代你喝下半壶毒酒,后大小姐已不太相信我,老朽随意找个借口,他们就将我留下了。”
苏白风道:“苏某处境,不得不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尚望老先生恕宥。”
吴可掬轻咳一声,道:“你可知晓,后大小姐所以高抬贵手,留下你的性命,是另有用意的。”
苏白风怔道:“此言从何道起?”
吴可掬道:“实在说,后大小姐是接受了二小姐晓南的恳求,才让你活下来,否则她岂非可以趁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杀了你。”
苏白风皱眉道:“自然她可以把我杀死的,她所以未如此做,便另有原因,这是你想要说的么?……”
吴可掬道:“正是,大小姐准备将她的妹子许配与你——”
苏白风惊呀地险些跳将起来,他瞪大眼睛望着吴可掬,欲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又喝多了酒,说醉话?
然而吴可掬的神态却是一本正经的,并没有酒后胡言的迹象。
苏白风呐呐道:“你——你说什么?……”
吴可掬微笑道:“老朽首先得向你道喜,苏大侠即将成为后大小姐的妹婿了。”
苏白风满心骇讶,道:“吴老先生,你不要是拿在下开玩笑吧?”
吴可掬道:“如此大事,老朽怎好拿这个当玩笑的题目。”
嘴里一面打着哈哈,一面道:“再说这本来也不是大小姐的意思,而是在来巴什湖的路上,二小姐对你芳心便你暗许,哈哈,以老夫观苏大侠卓尔不群,豪放不可方物,二小姐倒真有识英雄的慧眼……”
苏白风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说道:“荒唐,这简直太荒唐了。”
吴可掬面露愠色,道:“有如此美人垂青,苏大侠还要说它荒唐么?”
苏白风满头大汗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口齿呐呐,再也说不下去,此则他方知道,后晓南适才匆匆退出去,原来是有原因的,吴可掬提及婚事时,她自然不好意思在场。
吴可掬冷冷道:“只是什么?事到如今,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呀。”
苏白风道:“事关在下终身,在下难道没有考虑的余地么?”
吴可掬道:“难不成你真的不答应?”
苏白风道:“我当然不能这样轻率决定,而且后姑娘也不见得会喜欢于我。”
吴可掬道:“这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别忘了你的一命是二小姐所救,你忍心伤她的心么?”
苏白风不料他会拿这个来要挟自己,一时竟无从回答。
吴可掬摇首叹道:“老朽只是有些替二小姐惋惜,她对你一往情深,又救了你的命,听了这话,只怕柔情已要寸断了吧……”
苏白风道:“在下绝对无意令后姑娘伤心,但……”
吴可掬大声打断道:“依此道来,你是首肯啦。”
只听一人在帐蓬外笑着接道:“苏大侠在里面么?区区特来拜候。”
苏白风道:“来的是谁?”
那人道:“片刻不见,苏大侠便将区区忘了么?”
来的竟是适才与嗜酒如命争喝一壶酒,后来又与苏白风动手,为苏白风击伤的西北独行大侠端木无容。
苏白风拉下脸了,道:“你来做啥?”
他对此人杀人越货的作风,一向深痛恶绝,是以一见面便没有好脸色给对方看,只道端木无容必然大怒。
讵料端木无容竟似毫不在意,仍自陪笑道:“区区此来,非绝无恶意,而且可说是后大小姐的亲善使者,苏大侠对这样的来客,便应该客气一点才对,嘿!嘿!”
苏白风道:“刚刚听吴老先生言及,你与巨灵双剑等人已随同后姑娘赶到黄陵岗拦截赵老爷子,看来是他的消息有误了。”
吴可掬道:“老朽可未存心欺骗于你……”
端木无容笑道:“没有错,区区等本来已备好了快马,即将启程,恰于这时接到眼线回报,说是赵凤豪路过星星峡,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以致行程阻延……”
苏白风心口震一大震,失声道:“你说什么?赵老爷子发生了什么意外?”
端木无容阴笑道:“这个就非区区所能知晓了,据眼线估计,赵凤豪最快也得在十个时辰后方能经过黄陵岗,趁此空档,咱们岂非可以多办点事情,吴老你说是不?”
吴可掬道:“是极,是极,敢情是大小姐差你来此——”
端木无容点点头,道:“若非后大姐差遣,区区怎敢不邀自来,惹苏大侠生气。”
苏白风冷眼旁观,见他们两人一搭一唱的,心中已暗暗对吴可掬生了疑虑,但吴可掬曾代喝下半壶酒毒酒,解了一围,应该似友非敌,他沉吟了良久,只觉事态发展愈来愈是迷惑不清,心思也逐渐混乱起来。
当下道:“足下有话,何不明言?”
端木无容面露神秘的表情,道:“不瞒你说,区区乃受后大小姐之托,来请苏大侠过去完婚的。”
苏白风呆了一呆,脱口道:“完婚?”
端木无容道:“想来吴老已经对你提过,晓南中意伊郎,非苏大侠莫嫁,而大小姐也已应允你们两人于今日完婚,目下万事俱备,只等苏大侠移驾……哈哈……”
大笑声中,突闻一道凌乱的啼音响起,端木无容神色霍地一变,不觉中止了笑声,与吴可掬彼此对望了一眼。
吴可掬道:“这时候,还会有谁骑马到处乱跑?”
端木无容沉声道:“吴老,你出去瞧瞧——”
马蹄声由远而近,苏白风心中忽然起了一阵莫明所以的冲动,不待对方两人有所行动,身子一晃,一个箭步冲向帐幕当口。
但见一匹快马从沙漠的方向迎面奔来,速度之疾,竟有如狂风卷地一般,顷忽已奔到帐蓬附近!
那马上骑士双腿夹住马腹,一手拉下背上长弓,一手搭箭,“唆”地一响,一箭向苏白风射了过来。
苏白风仓促之下不及闪避,右腕一舒,将短箭抄在手中。
那骑士未再射出第二箭,马不停蹄,又飞奔而去,这一切都发生在一霎那之间,苏白风竟连对方的面容都没有瞧清。
帐蓬里,吴可掬和端木无容相继窜出来。
端木无容道:“怎么回事?”
苏白风道:“有人送了一支箭给我当纪念品,这里的人真是太好客啦。”
端木无容望着绝尘而去的快马,道:“马上之人,究竟是谁?”
苏白风道:“不知是我的眼力差。还是他的马行快,我对他的身影轮廓,居然没有一丁点印象……”
端木无容神情霍变,沉声道:“快追上去——”
朝吴可掬打个招呼,两人拔足朝落尘处追去。
苏白风待得他们行远,这才凝目细心打量手中的短箭,只见那短箭形状颇为奇特,乌黑如墨的箭头上,竟夹穿着一张白纸——
苏白风心念微动,恍然若有所悟,暗忖:“原来那人本意并非要向我偷袭,他仅仅是用弓箭来传递讯息,这方法太奇妙了,谁会料得到呢?”
翻开白纸,上面墨渍犹新,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嗜酒如命,不可轻信,后家姊妹,避之为妙,次见云龙,就在眼前。”
苏白风不及思忖其中含意,远远望见两条人影飞纵而至,连忙将纸条纳入怀中,那端木无容与吴可掬从原路回转。
端木无容乍一行近,便自嚷嚷道:“大漠之上,不乏良驹,但我却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奔马,简直便和大小姐那匹龙种名驹‘赤汗’差不多。”
吴可掬目光如炬,盯住苏白风,道:“在咱们追奔马去的当儿,此地有无事故发生?”
苏白风淡然道:“若有事故发生,苏某还会安静地站在此地么?”
端木无容不愧是老江湖了,立刻听出吴可掬语中含意,问道:“吴老以为,方才那匹快马向苏大侠射了一箭,目的仅在引开咱们?”
吴可掬道:“便是千军万马,乱箭齐发,恐怕亦无法摆平像苏大侠这样的高手,何况区区一箭,若想令苏大侠死伤,那就未免太过奢望啦,那马上之人,岂会虑不及此,可见他发出这一箭,必定别有用意……”
苏白风心中微凛,暗忖:“这嗜酒如命不但行事令人难测,武功深藏不露,而且心思缜密,料事如神,我得对他多加留意了。”
口上冷冷道:“听老先生说话,倒不像一个经常泡在酒罐子里的人呢。”
吴可掬哈哈一笑,道:“苏大侠好说了。”
他情知苏白风已动了疑念,只好用笑声掩饰过去。
端木无容道:“眼下若有所发现,最好不要隐瞒,免得对你自己不利。”
苏白风道:“这个自然,只可惜苏某所知,或比两位还要少……”
语至中途,突然顿住,两道比刀刃还要利的视线,警觉得搜索着前方,端木无容与吴可掬亦不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左前方灯光闪动,有人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
来的竟是刻前为后杞明梳发的妙龄侍婢,她款款走到切近,朝三人一福,面向苏白风说道:“小姐唯恐他们两位请不动苏相公,特地命小女子来催驾——”
苏白风双微皱,道:“就只为了此事么?”
那婢女道:“小姐还要转告相公一事。”
语声微歇,凝目打量着苏白风,抿嘴而笑。
苏白风怔了怔,犹未及说话,那端木无容已抢着道:“小姐要你传话,自然非常重要,你快说吧。”
那女婢笑道:“大小姐说,新娘子已等得不耐烦了,新郎为何还不见踪影?”
吴可掬与端木无容相对抚掌大笑,吴可掬道:“新郎不是不肯走,只是有些害臊而已。”
苏白风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知道在事情未了之前,绝不能脱身一走了之,何况还有丐帮的事情未了,云龙翁犹未碰见,他更不能抽身袖手。
当下只有硬着头皮,道:“好吧,我跟你走。”
那女婢吃吃一笑,转身便走,苏白风茫然跟在后头,有灯火开道,走起路来快捷得多,未几便已到了另一座帐蓬。
夜虽已很深,帐蓬里却明烛高照。
后杞明依然轻纱便装,斜倚在那张柔软的兽皮上,后晓南红着脸,偎坐在她的身侧。巨灵双剑则并排站立两侧。
后晓南瞧见苏白风走进来,红晕更已自双颊泛到耳边,侧首不敢正视看他。
那女婢走在前面,道:“婢子已经领到了苏相公。”
后杞明朝苏白风嫣然一笑,道:“你来啦,好,好,酒是刚温过的,快坐下来喝一杯。”
后头的吴可掬大声道:“慢着,慢着,今日之喜,我这媒灼实在应居首功,这酒应该让我先喝才是。”
后杞明道:“谁不晓得你嘴馋,要喝得自己动手,可不能叫新娘子倒酒给你喝。”
吴可掬走到几前,举酒畅饮,他一连喝了数杯,面上已有醉意,酒气酗人,口中低哼着小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我这做媒的一张嘴都快说烂了,酒少不得多喝几杯。”
他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直到端木无容抢去了他的酒觥,这才意犹未尽的揩了揩唇角酒渍,喃喃哼哈不已。
但谁也听不清楚,他嘴里到底在说什么?
苏白风望着他的醉态,忖道:“此人如此嗜酒,只不知是不是故意装作出来的?”
吴可掬嚷叫道着道:“老夫已经喝够,新娘子,你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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