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那少妇茫然不说,俞佑亮温和一笑道:“大妹,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才五岁,园子里的胡桃熟了,你嚷着要吃,大哥答应做完事便替你采,你却等不及了,要自己去爬树,结果一跤摔下来,看,现在这伤疤还在,大妹,你小时候真叫顽皮!做哥哥的吃足了你的苦头……哈哈……”
他说着说着,只见那少妇仍是惑然不解,心中一阵悲凉,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少妇摇摇头道:“我都不晓得!”
俞佑亮和声道:“大妹,咱们别心急,慢慢想也不迟。”
那少妇道:“喂,看来是你救了我,你定是认错人了,那些人呢?你救我一定得罪了那些人,你……你后悔了吧!”
俞佑亮心中发酸,柔声道:“你放心,只要有大哥在,那般人不能伤你半根毫毛!”
那少妇着急地道:“我不是你大妹,我一个孤孤单单过日子,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俞佑亮知她记忆丧失,急切间也不能望她恢复过来,便道:“好好!咱们做个朋友可不可以?”
那少妇沉吟不语,俞佑亮上前挽扶,那少妇忽然脸色一寒道:“别碰我,否则我便死给你看。”
俞佑亮一怔,忽然想起男女有别,那少妇鼻子一耸,冷冷的道:“你以为救了我就可以讨便宜,你以为我是低三下四可让人随便的吗?”
俞佑亮见她一脸倔强的神色,虽是脸色苍白弱不禁风,但冷冰冰地凛然不可侵犯,想到她刚才连死都是处之泰然,那模样和小时天不怕不买帐的脾气半点未改,想着想着,不由得痴了。
那少妇一整凌乱头发,迈步便走,俞佑亮道:“你上那儿去?”
那少妇心中当他是个挟恩妄为的小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干你什么事?”
俞佑亮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去找余公子,对不对。”
那少妇脸一红道:“是又怎么样?”
俞佑亮灵机一动道:“如果去寻余公子,我倒是晓得他去那儿。”
那少妇性子直爽,回身急问:“他在那里?”
俞佑亮故作神秘,一笑道:“余公子要区区前来解围,他已经自到关外去了。”
他信口开河乱说,倒想不到说中了,原来那余公子本籍正是关外,那少妇恨恨地道:“他……回家干什么?他怕死不敢留在关内?”
俞佑亮道:“这倒也不是,余公子知道在下尽可能解围,是以先回关外,免得多生枝节。”
那少妇愤愤地道:“他倒会安排,如果你今日来慢半步,我……我可就成一堆焦灰了,哼!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慨,做事畏头畏尾的!”
他虽不满余公子个人先行,但并未真个发怒,目光中仍中流露出爱怜。俞佑亮道:“咱们闲话少说,这便起程到关外去!”
那少妇睁大眼睛瞧着俞佑亮,那双眼睛又大又黑,目光中充满了智慧,要瞧透俞佑亮心意。俞佑亮眼一热,那熟悉的神色,几乎使他要掉下泪来了。
过了片刻,那少妇道:“好,咱们便去关外!如果你有半点狼子野心,大不了死在你面前!”
俞佑亮凛然道:“人生在世,以义为先,我和余公子已是过命的交情,你怎么老是怀疑我?”
那少妇嫣然一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俞……俞……大哥,你别见怪!”
她那“余大哥”是呼惯心上人的,这是恰巧俞佑亮姓俞,声音相同,喊起来愈是情意绵绵,俞佑亮一震,心中喃喃道:“我一定要将我生平唯一宝贝妹子治好,到关外老家去,慢慢地让她回复记忆吧!”
俞佑亮买了一辆大车,和那少妇坐在其中,俞佑亮执鞭一声叱喝,向郊外行去。
他一路是将那少妇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自幼细心,什么事都会做,那少妇见他言语之间极是亲切,但举动并没半点轻浮,渐渐地也将戒骄戒躁之心去除,当他做哥哥一般。
行了廿多天,这日车子走到山海关,俞佑亮远远望着那雄壮的关隘,想到自己几年前出关时的誓言:“不报仇,再不返乡。”
心中不禁恍然若失,那少妇兴致甚好,掀开车帘笑道:“俞大哥,这关隘气势雄壮,难怪关东多出英雄好汉。”
俞佑亮随口应道:“你那余公子恐怕是温文尔雅的吧!”
心中却想道:“你这豪爽地脾气,如非是关外女儿,焉能如此?”
那少妇脸色微红,这一路上她和俞佑亮说笑已惯,并未吃窘,啐了一口道:“你知道什么?你自己才是温文尔雅,又粗又黑的汉子了。”
俞佑亮笑道:“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些么?”
那少妇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喂,我问你咱们今天不要再赶路了吧!一进关便找店投宿如何?”
俞佑亮道:“要没命赶路也是你,生怕不能早见你余公子,此刻又怕得路累了,风尘仆仆,见不得你余公子,唉,这姑娘也真难侍候了。”
那少妇嫣然一笑道:“我那说得过你?”她心中之事被俞佑亮一口说出来,不由心虚不再多说,俞佑亮鞭子—扬,马车滑啦啦出了关。
俞佑亮回首来路,斜影淡淡洒在黄沙道上,已是黄昏时刻,当下将马车直赶到一个客栈,入店投宿。他入房略一梳洗,陪着那少妇走到一家酒肆,叫了几样酒菜,正要举杯开饮,忽然嗤的一声,门外射来一物,他手一麻,酒杯砰然跌碎,他不动声色,拾起地上一物,飞快看了一遍,心中连叫好险。那少妇低声问道:“什么事?”
俞佑亮从怀中取出千年雄黄丸,放在残酒上滚过,只见那红腾烈火的雄黄丸,登时起了一层暗暗晕雾,他低声对那少妇道:“酒中有毒!”
那少妇大惊,俞佑亮放目四周,不见可疑的人众,当下忽然失声道:“妹子,咱们忘一件大事,快快,这饭是吃不成了。”
那少妇一怔,只见俞佑亮连施眼色,恍然大悟,也接口道:“正是,大哥,咱们快走!”
两人慌忙付了酒钱之后,出门而去,那少妇道:“有人要害咱们?”
俞佑亮摇了摇头道:“我找不到可疑的人,难道……难道这酒肆主人认识我?这倒奇怪了。”
两人走回客栈,一打开门,只见那屋中摆着满桌酒席,当真是丰盛之极。
俞佑亮摇头,叫个酒店小二问,店小二道:“有一位爷台付了银子,要小的在‘东来顺’订了全桌酒席,说是给爷们接风的。”
俞佑亮挥挥手遣开店小二,他用雄黄珠试试,验了无毒,便对那少妇道:“你放心吃吧!不妨事的。”
那少妇白了他一眼道:“哼!难道你不饿么?”
俞佑亮微微一笑。两人放怀大嚼,这一路上两人急于赶路,往往都是餐风饮露,此时满桌珍食,那酒也是陈年白酒,吃得极是惬意。
那少妇不饮酒,只是吃菜,俞佑亮见她胃口极佳,心中甚喜,不禁脸露笑意,心中却想道:“管你施展什么诡计,我俞佑亮难道见得少了?”
他喝得差不多了,忽然对那少妇道:“你今晚睡在我房中!”
那少妇脸色一变,将筷子一抛道:“你说什么?”
俞佑亮缓缓地道;“咱们被人跟上了,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那少妇哼声道:“晓得你鬼心思,我一个大人还照顾不了自己?”
俞佑亮诚恳地道:“你……你还不放心?”
那少妇只是摇头:“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俞佑亮无奈,那少妇心道:“我虽知你坦坦君子,但孤男寡女同息一室,余哥哥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虽是口硬,但心中竟然害怕,两人吃得饱了,那少妇和俞佑亮聊天,挖空心思找出许多话题来,想要打发漫漫长夜。
又谈了许久,已是半夜三更,那少妇漫不经意打开房门,又渡了过来,俞佑亮心中暗暗好笑,忖道:“你生怕惹人嫌话,但这夜半和一个男子瞎聊,不也是有损妇德?大妹!大妹!你这真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了。”
但转念她用心之苦,不禁大是感动。又想道:“这姓余是何许人,使我这无法无天的妹子如此痴心了,倒要见识见识。”
那少妇整天赶路,确是疲乏已极,这时和俞佑亮有一句没一句乱聊,眼皮下垂直,愈来愈重,最后实在支持不住这才回到她自己房中,俞佑亮不敢大意,假装睡下去了。心中想到:“这百毒教真是厉害,这次行踪一露,麻烦可多着呢!”
想着想着,正要昏昏睡去,忽然窗外一阵阵弹指之声俞佑亮霍然坐起,一声清脆的声音道:“喂!有本事的随我到东郊去较量较量!”
俞佑亮只觉那声音好熟悉,当下低声道:“你是谁?”
那窗外人道:“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别担心你那宝贝妹子,保她一觉睡到天明。”
俞佑亮轻轻推开窗子,身形疾若闪电一飘而出,只见窗外月色如水,不远之处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那姑娘对他一笑道:“怎么,有胆量跟我一行?”
俞佑亮沉声怒道:“你对我妹子施了手脚?”
那姑娘吟吟地道:“我见她困得很,助她好好休息一宵,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早知如此,让你中了毒手也罢,何必要去找人得罪。”
俞佑亮一惊,藉着月色仔细一瞧,心中更是一惊,原来那女子正是两次遇到,上次救活那“李大爷”,替大妹解围的人,这时月光下,只见她全身似雪,别是一番雍容高华之态。
俞佑亮道:“姑娘跟踪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那少年女子道:“呸,别不害燥啦!”
俞佑亮道:“我谢姑娘相救,此恩异日再报!”
那白衣女子道;“你也不必谢啦!我如早知道你有那毒克星千年雄黄珠,那也不用多事啦!”
她每句话接尾都加一个“啦”,但因她声音清脆好听,更显温柔悦耳,俞佑亮心中暗惊忖道:“这姑娘一直跟在我后面,我一举一动都尽落她之目中,好在她并不存恶意,不然,岂不令人心寒?”
那白衣女子忽然神色诡异地道:“喂,你到底敢不敢去?”
俞佑亮道:“此刻夜半,在下……”
那白衣女子接口道:“告诉你,你那妹子不打紧,怎么婆婆妈妈的,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治人遗忘之症。”
俞佑亮脱口道:“什么法子,万祈姑娘见告。”
白衣女子轻向俞佑亮招手,俞佑亮独自沉吟,忽然鼻间一股香气随风而来,令人有说不出的好过,俞佑亮心中微一迷惑,口中道:“好,我便跟你走一遭!”
那白衣女子身形一起,转身便跑,俞佑亮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她身后,只觉那女子轻身功夫极佳,自己尽了全力,也不过一前一后,并肩而行。
跑了一盏茶时分,那白衣女子忧然而立,俞佑亮放目四看,来到一处郊野,脚下软绵绵的尽是如茵草地,那白衣女子坐下,挥手叫俞佑亮也坐在草地之上。
俞佑亮道:“姑娘适才所说,有治遗忘症之方,小可请教姑娘,如蒙见告,小可万死不辞。”
那白衣女子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万死不辞,你有几条命,什么万死不辞,简直是胡说八道!”
俞佑亮有求于她,只有陪笑道:“是!姑娘骂得是!”
白衣女子嗤地一声笑道:“我问你,你这么喜欢你那妹子么?”
俞佑亮黯然道:“小可这世人,只有这唯一亲人。”
白衣女子道:“你又撒谎了,你识的武当那个姓颜的义弟呢?还有……还有……华山那个小姑娘,不也比亲人更亲么?”
俞佑亮大惊,几乎合不拢口来,自己入关以来,所行所为都在这姑娘目中,不知她到底有何路数,但此刻又万万得罪她不起,当下先顺她再说:“姑娘都知道了!”
白衣女子得意道:“我侦骑四出,连你这个小小人物查不清楚根源,还称什么……什么……”
她说到此,忽然惊觉不再说下,歇了歇又道:“我问你,你怎么和长白天池的人也斗上了?”
俞佑亮摇头道:“在下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道。”
白衣女子道:“你和百毒教的人作对,那也不必说了,百毒教用毒药害人,我也是很不赞成,但如到关外,再和天池派为敌,可要当心你的小脑袋。”
俞佑亮蓦然眼前一亮,心中忖道:“上次跟随这姑娘的大汉,是天池派的身手,看来这姑娘和天池派大有渊源。”
白衣女子见他不答话,只当他不服,便道:“你武功还过得去,但关外天池派何等威名,你要找死也只得由你,别在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