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颜百波见他来势凌厉,身子一侧一闪,躲过掌势,但适才偷袭所占的一点先机,立刻被对方扳了过来。
战到分际,灰衣香主乍遇强敌,精神暴长,手法愈来愈重,颜百波足下轻灵,绕着灰衣香主转圈子,却不以硬碰硬。
华山大侠见那灰衣使者固然深不可测,这少年功夫比起自己也不知高了多少倍,心中大感颓丧,但想到这少年如果一落败,自己只有任人宰割了,当下拾起弃剑,去解王二侠邵五侠穴道,但那灰衣人手法怪异。拍了几下,并未解开,便上前撕开李三侠衣襟,替他包扎伤口。
灰衣香主适才抓伤李三侠,十指鲜血淋淋,此时挥舞起来,一片红光声势大是骇人,颜百波沉着应战,身形愈转愈快,斗得激烈处,只见一灰一白两条影子。杜大侠虽上前助拳,但那里插得上手,心中暗自忖道:“这少年终于施出‘九宫八卦步法’,武当子弟中,并未听人说过这少年名头呀!”
那灰衣香主见颜百波施出武当绝艺,心中也自一凛:“教主再三叮嘱,不到必要时,先不要和武当弟子交手,但今日之事,却不能一走便了,百毒教威名何在?”
他心神一分,颜百波瞧到破绽,忽然欺身近前,五指一伸,在他脸上印了五道红印。
灰衣香圭怒火上升,他百毒教一向人多势众,手段狠毒,横行闽浙,江湖好汉真是闻风丧胆,见影亡命,此时堂堂一个香主,被一个后生下辈赏了一耳光,此忿如何忍耐得住,足跟用力,倒退五尺。
他身形站定,阴阴望着颜百波。颜百波见他未败而退,也不敢逼上前去,当下聚气于胸,全身戒备,他知灰衣香主不发招便已,一发便是立判生死的狠招,心中竟微微发寒。
只见灰衣香主双掌肤色愈变愈暗,几乎粗了半倍,缓缓而推,他心中一震,蓦然想起一事,正待跃身而起,但想对方掌风所及,难免拂及那姓俞少年,当下全身劲道贯注双掌,朝过方双掌击去。
眼看四掌相交,突然砰砰两声,酒楼后面窗户被人击落,一个若宏钟般的声音叫道:“百波快退,这是七绝掌。”
颜百波反应极快,足跟运劲,倒窜丈余,正在此时,一股强劲掌风向灰衣香主袭去,两股力道一交,灰衣香主蹬、蹬、蹬倒退了几步,扶椅立住了,发髻皆乱,他面色原是惨白,此时更是狞恶可怖。
颜百被满脸笑容道:“大师哥,你也来啦,早知道你在旁掠阵,还怕这小子怎的?。”
华山诸将瞧那来人年约三旬,面容清癯,道装云履,宛若神仙中人。杜大侠拱手恭然道:“久闻太平道长大名,今日得见,幸何而之?”
那青年道士稽首道:“华山五侠侠行遍天下,贫道虽是方外人,但心中也是倾慕得紧。”
他轻步走上前替邵五侠王二侠解了穴道,回头只见灰衣香主脸上愈来愈白,他缓缓转过身来,口中道:“小师弟,你没吃着亏吧!”
颜百波扮一个鬼脸道:“我如吃了这毒小子的亏,师哥你也不见得有面子吧!”
太平道长点点头,觉得师弟的话也有道理,便对灰衣香主道:“对,我师弟说的一点不错,你百毒教要想到中原来称霸,嘿嘿!只怕还差点气候吧!”
他师兄两人一吹一唱,华山众侠都乐了,邵五侠见他道貌岸然,令人肃然起敬,可是和他师弟挤眉弄眼,实在有点不伦不类,当下忍不住咯的一笑。
灰衣香主阴阴地道:“依你说便怎样?”
太平道长沉声道:“中原之地,岂容你等弄蛇,快快替我收回……”
他话未说完,灰衣香主蓦然暴吼一声,声到身到,连发三掌,太平道长身形几乎和他一同跃起,双掌连错,尽数封回,身子才一落地,一跨迎面便是一拳。那灰衣香主倒退一步接下了,太平道长前进一大步,又是一拳,灰衣香主又退了一步接了,待到太平道长第三拳发出,众人只听见呼的一声,灰衣香主身子若纸鸢儿般飞起,太平道长当窗而立,神威凛凛,脸上红酡未褪,真是气采飞扬,那还像个澹然的道士了?
颜百波拍手叫好道:“大师哥,你‘天罡三十六式’化掌为拳,真像开山劈石一般力道,我怎么老是不成,难道师父对我藏私了?”
太平道长哈哈大笑:“天生不同,禀赋各异,岂可强求?哈哈,你想想看,你……”
颜百波脸一红,跃下街心将灰衣香主尸首掷了上来,众人只见灰衣香主百脉俱断,但脸色洋洋然死得却不狰狞,武当为内功鼻祖,这威震天下的“天罡三十六式”虽是石破天惊一般气势,但毕竟是内家真力,杀人也极为王道。
颜百波道:“这人硬接大师哥两拳,已是心脉俱断。早已死去了。”
太平道长叹息道:“百毒教作恶多端,此教不灭,中原生灵何辜?贫道双手生平未真沾过血腥之气,今日一开此戒,要罢也不成了。”
颜百波见师兄晦然,他知师兄生性慈悲无滞,聪明绝顶,这出手除百毒教灰衣香主,一定是下了极大决心,当下忙将尸首抛开。
华山五侠作揖道谢告别,那百毒教诸人悄悄走光了,俞佑亮上前看那“酒里神仙”已然气息全无了。太平道长道:“这灰衣香主在百毒教中不过是二流角色,那真正教主是谁,根本未曾有人见过,便是教中香主,只怕也难得一见,这人愈是隐密愈是令人心寒,百毒教羽翼已成,他日与中原武林相争,真不知鹿死谁手哩!”
华山杜大侠点点头道:“咱们这是在长安武林大会,便是要对付百毒教,有道长等人主持,亡羊补牢,犹之未晚。”
颜百波将俞佑亮向众人介绍了,华山诸侠这才知道这少年原来是赶考书生,并无半点武功,都暗暗佩服他胆大义气。颜百波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也这样凑巧赶上这仗打斗?难道也是来长安英雄会么?”
太平道长摇摇头道:“那林老镖头真是神通广大,把贫道从荒山野观中找了出来。”
原来太平道长经过关中,落脚附近山上一处道观,那林百让耳目众多,足以知他落身之处,林百让明知华山五侠不是百毒教对手,只有太平道人出马才有胜算,狂奔十里,把他给请来了。
正谈话间,酒楼下一声平和的佛号:“阿弥陀佛,小僧说有太平师兄在,百毒教岂能逞凶,林施主偏偏不信,要小僧巴巴跑来,现下却又如何。”
太平道长大喜道:“哈哈!天机和尚也来了,林老镖头真是能人。”
杜大侠惊问道:“是昆仑的天机大师?”
太平道长点点头,楼门走进一僧一俗,杜大侠定眼一看,那林百让老镖头脸上风尘仆仆,这冷天却是汗流浃背,衣襟也沁出汗湿之处,心知他两头赶路,真是马不停蹄,心中大为感激。
林百让歇了口气道:“小老儿本事虽差,却也不能临阵退脱,这跑跑腿传讯倒还使得,哈哈!”
华山杜大侠脱口赞道:“林大哥,汉子!”
林百让笑称“不敢”,他终日应付人事,实在最伤精神,年纪只有五旬上下,但却显得苍老得多。
那天机和尚生得方头大耳,寿眉稀疏,甚是穆肃,他向众人合什礼,便对华山众侠道:“尊师桑尊者前辈,近来可好?”
杜大侠脸色一惨道:“家师年前逝世。”
天机大师喟然叹道:“前辈凋零,无怪肖小奸徒横行。”
太平道长道:“大和尚,听说你在昆仑金光寺面壁,一坐便是数年,难得动了凡念,又到江湖上厮混,哈哈!”
天机大师道:“太平师兄天性洒脱无滞,凡事事半功倍,自不必若小僧苦苦钻研,进展反而不如师兄。”
太平道长笑道:“大和尚你口是心非,又悟出什么绝学,倒施出瞧瞧,我知道你总想能胜过我,哈哈!”
天机大师合什道:“罪过!罪过!贫僧争强之心一起,又坠数重工夫!”
这一僧一道实是目下武林第二代中顶尖人物,除了几个有数前辈,武林中便数他二人武功最强,两人性格截然大异,但交情之深却是出了名的。
颜百波插口道:“大和尚,你来到真不是时候,你是佛门有名煞星,这百毒教灰衣香主正好让你打发,免得我师哥难过一大阵子。”
天机和尚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莫急,待会还有一场好斗。”原来天机和尚生性嫉恶,总以除恶便是行善,降魔乃是佛门大任,那太平道长外表无拘,内心却是慈软无比,江湖上恶徒遇到天机和尚,那真比碰上了阎罗王还胆寒,但如遇上太平道长,只要一番苦苦哀求,涕泪纵横作出幡然觉悟状,便安然无事,中原一带武林中流传一句谚语:“天机恶阎罗,太平胜观音!”
但人总是贪生怕死,比感恩图报之情强烈得多,是以天机大师排名在太平道长之前。
太平道长道:“大和尚,莫卖关子,你发现百毒教敌踪?”
天机和尚缓缓地道:“不瞒太平师兄,小僧此来中原,实在有要事找师兄商量。”
他向华山五侠及林百让望了望,便住口不言,这几人都是老江湖了,如何不懂他意思?当下纷纷告退。天机和尚道:“几位施主此去长安愈快愈好,沿途尽少逗留,以防百毒教众施毒伎俩。”
华山五侠知自己五人留此也帮不上忙,当下杜大侠向太平道长天机和尚等人深深作了一揖道:“多谢救命大恩,华山五侠绝不敢忘。”
率领诸侠下楼走了,那林老镖头也作别而去。
太平道长道:“和尚,你如非遇到天下难事,也不会找贫道了,哈哈,快说!快说!”
他见这素来极自负的好友,不远千里来中原求自己,心中大是高兴。天机大师脸色一变沉重道:“太平师兄,你当真不知?”
他看了看少年俞佑亮,颜百波又插口道:“这是我好朋友,他根本不懂武林中事,大和尚,你讲便讲吧!怎么婆婆妈妈的?”
他师兄太平道长也附合道:“是啦!我师弟说的一点不错!”
天机大师却是脸土毫无喜色地道:“令师白鸽千里传音,邀家师东来,师兄知不知此事?”
太平道长茫然摇头道:“去年差不多这时候我上武当向师父拜六十整寿后,这一年来行踪不定,没有回山问候师父。”
天机大师忧容满面道:“家师接获白鸽传书后,匆匆便下了昆仑金光寺,那时小僧正在后山面壁求悟,家师交待小僧师弟,要小僧接掌敝教门户。”
颜百波拍手道:“哈哈大和尚,数年不见,真是刮目相看,掌教方丈,小子这厢有礼了!”
天机大师道:“太平师兄,家师近年来精研一种佛门降魔无上心法,甚少过问过教之事,早有传位之意,一来小僧德薄能浅,二来家师内功深湛,大有返老还童之象,小僧怎敢妄接此位?”
太平道长道:“那你准备怎样?”
天机大师道:“小僧当时听了师弟之言,心中惶恐之极,想我师尊慈受仁厚,兼之佛法通晓,此举定有深意,不然以敝派薄有声望,这掌教大事,也不致如此匆忙仓促。”
太平道长点头不语,天机大师又道:“最令小僧吃惊的是家师封剑十年,这次下山,竟带去了封存多年的佛门碧玉铲。”
他此言一出,太平道长大吃一惊半晌道:“令师功力盖世,天下还有如此高手。要令碧玉铲重出,真是怪事!”
天机大师沉吟道:“小僧也是此意,能令名震天下三十年中州之鼎武当紫阳道长千里传书的人,只怕是世间少见高手了。”
他此言对武当不敬,但他和太平道长交情不同,是以直言不讳,太平道长,颜百波长听他说得颇有道理,一时之间,沉吟不已,心中也自焦急起来。
天机大师又道:“小僧一路东来,迭遇高手阻拦,那些剑士身形体态,绝非中土之士,小僧越来越是迷惑,直到昨夜,又发现一大怪事,原来这些剑士都是百毒教众,由黄衣香主统率,小僧和他交手,太平师兄,此人功力之强,实是贫僧平生仅见。”
太平道长不耐道:“和尚,说清楚点,这黄衣香主功力较你如何?”
天机大师道:“只怕犹在小僧之上,和师兄只在伯仲之间。”
太平道长道:“和尚别往我脸上贴金,你如打不过,我也赢不了,但咱俩合手,和尚你说怎样?”
天机大师想了想道:“虽不能无往不利,但天下人要伤师兄和小僧,只怕也难得紧。”
他平淡的说着,脸上并不因这种豪语,而露出半点犹豫之色,就像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太平道长道:“那么浮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