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静也没有,分明是被人硬生生化解了开去,霎时之间,俞佑亮明白他是遇到平生仅遇的高手了。
他长吸口气,再朗声道:“是那位朋友在这里弄神弄鬼?”
语声甫落,他身右蓦地一阵轻风吹起,俞佑只觉一抹红影在眼前一掠而过,那身影快得竟令人无丝毫捉摸的余地!
他一惊之下,顺手又是一掌推出,前方桠枝纹风不动,依然有若泥牛人海,俞佑亮不暇多想,闪电般就是一个转身,口道:“邵姑娘,你可瞧到了……”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忽然醒住了,俞佑亮一定眼,只见身周空荡荡的;那熟悉的、纤小的身影已不见了,邵娟就在这顾盼之间,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俞佑亮呆了一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鬼魅也似的黑影,依稀又在他的眼里飘忽,他急促地道:“邵姑娘……邵姑娘……”
没有回答,四周又恢复了先时的寂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似的,只有俞佑亮的呼声在夜空中荡回不去。
俞佑亮飞快的在周围转了数转,仍然见不到任何人影,心焦如焚,他突然想到了娉婷仙子,登时疑念大生,忖道:“我如此呼喊,还有那……那脚步声,娉婷仙子压根儿不可能了然无觉,但他为什么毫无动静,难道……难道她也失踪了……”想到这里,他汗珠已遍流两颊,倏地,他头上树枝微动,一道尖细的声音唤道:“随我走!随我走!”
俞佑亮一听那声音像是娉婷仙子所发出,但仰首上望,却除了黑压压一大片密林外便见不到什么地方,方自惊疑问,那尖细的声音又再度亮起.“随我走!莫迟疑!”
这个声音已出有方二丈之远,俞佑亮不暇细想,一纵身便向发声之方向掠去,一边运目四望,却是了无人迹。
此刻他几乎已能确定那声音不是出自娉婷仙子之口了,仙子的武功他见识过的,绝不可能令他捉摸不清。但这声音却又相似到如此令难辨。
随着声音继续移动脚步,丛林中林回路转,眼前景物一变,枝林尽失,出现一道峡谷,两旁孤峰插天,绝崖夹峙,一道石级正当其缺。
俞佑亮心念一动,身形微窒,就在同一刻间,前方掠起了一道白影。
待他瞧得真切,不禁哑然失笑,呼一声,他美妙地一闪身,立将距离缩短了一丈。只见那道白影原来就是娉婷仙子养的那只白毛鹦鹉。
俞佑亮一顿身间,脑中闪过一道,念头,疑念又生,忖道:“原来就是这白鹦鹉,此鸟戍月与娉婷仙子为伍,声音也模仿得如此相似,我居然会一时想不出来尸只是方才初见仙子时,并未见到鹦鹉与她同行,斯时斯地会又突然出现了……”
他思路千头百绪,一时也不得其解,转目见鹦鹉正往峡谷飞去,略一踌躇,遂拾级而上。
梯蹬尽处,一峻险石骨当崖而立,那石骨少说也有十来丈高,只见白鹦鹉栖在石骨中腰,叫道:“进去!进去!”
俞佑亮一怔,心道此地无洞穴,要进去何处,但就只觉这一磨怔,那有若玉柱擎天的石骨下方蓦地缓缓开肩了一道宽可容人的小洞!
白鹦鹉仍然不住在催叫道:“进去!进去!”
俞佑亮惊疑未定,运目四盼,瞥见了石骨旁迎崖而生的一棵小树,心头陡地点端端一震,他也说不出任何理由,只觉这棵小树生在此地异常碍眼。
形势已不容他稍事犹豫,俞佑亮一纵身,自小洞闪入了石骨之中。
石骨内怪石满布,宛若一间石室,俞佑亮乍一人内,立刻觉到这里面隐隐透出了难以言喻的险恶,他心中一寒,真气暗暗布满全身。
黑暗中他摸索前进,小洞外一线月光射了进来,迷蒙里见一座石像矗立在室中,俞佑亮被震得气血浮动,他骇然一呼,暗道:“是谁?是谁身负这等掌力?堪称世无出其有了!……”
黑暗中对方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吸气声,俞佑亮循声望去,最后目光落在那尊石像上。
石像仍然动也不动的矗立在洞中,俞佑亮一提气,朗声道:“藏身的朋友缘何要偷袭在下?”
话甫出口,双掌猛出一错,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连续拍出了十三掌,分袭洞中每一个方位。
轰轰声中,倏地传出一道阴森的冷哼,那哼声在如雷拳响里,居然清晰地传到了俞佑亮的耳中,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亮起:“嘿,传言你城府深沉,看来是不错的了,这十三掌击得恰到好处,也用得恰是时候,只可惜……”
俞佑亮掌出无功,不免暗暗心惊,他接口道:“只可惜什么?”
黑暗中那人阴阴道:“你还猜不出么?只可惜你遇到的是咱们!”
俞佑亮一听听说出“咱们”,心头一动,下意识往洞口望去,但见那棵小树又像是移前了不少,堪堪就要接近洞口了,他一转念,故作讥声道:“呵呵,区区遇到的尽是缩头乌龟,何惜之有?”
黑暗中那人似乎料不到俞佑亮口锋如此之利,也重哼了一下,道:“莫狂,告诉你,今夜你已是瞎子闻臭——离死不远了!你愈狂,下场落得愈是凄惨!”
俞佑亮道:“阁下果是冲着区区而来的了,敢问邵姑娘和娉婷仙子被你们怎么了!”
暗中人不答,俞佑亮只觉冷汗自手心缓缓沁出,他穷其一生,险恶增合也不知经历了有多少,却从未像目下这样震骇欲绝!
俞佑亮在黝黑里悄步称前,一掌凝势待发,一掌持着火,甫接近那尊石像,“卡”一声,他把或打灭了。
火光一闪即灭,但就在这一忽间,他已瞧清了眼前的形势,但见这石骨里深不见底,那尊石像后竟然接二连三的矗立着难以数计的石像,乍一塑去,少说也有百来具之多,俞佑亮一颗把紧的心几乎就要跳出口来!
他惊惶之余,心忖:“这石骨里何来这么多的石像?若有人躲在此地,与这些石像排列一道,孰其孰伪,我又何能分辨?看来今夕真是凶险重重了……”
“叭”一声巨响,俞佑亮运力举起了第一尊石像,运足力道,往第二尊掷去,他估计只要有一尊被打中了,那么其他各尊也会接连到下,藏身之人便无所遁形。
那石像去势何等迅疾,破空发出呼呼巨声,眼看第二尊堪堪就被击中,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空闻“嘶”一声,一股暗劲袭至,空中那尊石像去势一窒,只一霎间,立刻就碎成粉屑,弥漫落下!蹬蹬,俞佑亮连退数步,双掌错间发锐响,立时身遭布满了气团,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摄粉屑扫中了他左臂,当下但觉痛彻心扉,碎粉伤敌,对方功力如何是不难想像了!
俞佑亮定下身形,喝道:“阁下究竟是谁?”
黑暗中那人嘿然一笑,道:“盱衡天下,能过问咱等身份的也是寥若星晨了,你么?你可还差上那么一大截!”
俞佑亮蓦地吐气开身,一掌朝发声之处拍出,掌劲进发若殷雷,将及石像处却又消个无踪无影,这掌又是被人硬生生化纳去了。
那道阴阴的声音道:“小伙子!你这是白费心机了!乖乖束手待毙吧。”
对方话未说完,俞佑已觉得一股暗劲当胸劈来,当下手足齐蹬,刷地退开寻支,但那暗劲去势好不古怪,似已事先测得敌手将会闪避何方,竟硬生生地在空中折了方向,笔直往俞佑亮袭去。
俞佑亮脚尖一拧,像一头狡兔,贴地斜射正西,霎间,折了三次方向,换了三次身法,那掌风飕地自他身旁掠过,他猛地大喝一声,拳出如山,适与对方接踵而来的第二掌触个正道,一忽里,俞佑亮已与对方拆了四四一十六掌,但见拳风若迅留惊涛,掌影若叶缤纷,他这十六掌用劲之佳,配位之妙,已够得炉火纯青这四个字了。
倏地,满空拳风消沉,俞佑亮身前压力一轻,只觉对方掌势突变,有似云飘浪舞,极尽阴柔之能事,身处此等拳招中,竟是退无可退,拼无可拼,他闷哼一声,身子斗然平掠,左手屈肘一撞,一股力道应肘面出。
俞佑亮就藉这一弹之力,上半身突地一弓,整件长衫有如灌了空气,饱的鼓涨起来。
这一刻,他已施出了西域绝学“伽蓝七式”,但见他左掌当胸竖立如刀,右掌顺着衣袂不住飘拂,发出“嗤嗤”之声,一时之间,敌手那如绵如絮的阴毒掌力尽化于无形。
“好招‘风起云涌’!大禅宗绝学拜领了!”
一言甫讫,—条血红色的人影斗然自整列石像中冲天而起,在空中一大回旋,乍望之下,就如一朵飘忽的红云,在一片迷蒙云翳中突然飞卷,一时蔚为大观。
人影合而又分,双方错身发龙吟,郝红影就在这倏忽之间,自每一个不同之角度,对准俞佑亮发出了不同的五十掌,掌掌泼辣而厉烈,有似长河经天倒悬,呼轰而落,到了第五十招上,只闻‘喀”一声,俞佑亮仰面吐出一口鲜血,颓然落地!
那红影在空中一荡,又飞人石像之中。
俞佑亮举袖抹去了口角的鲜血,就在这一忽里,他已瞥见了对方那一身血红的长袍,此刻他内心的震动更有甚于体的创痛,他倒吸口气道:“阁下原来就是百毒掌教俞一棋!”
但他话方出口,立觉不对,红袍老人俞一棋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仍可勉强打个平手,而眼下这藏身暗处之人的武功却是如此深不可测,只是这人若不是俞一棋,又为何身着红袍呢?
暗处那人道:“俞一棋?你说谁是俞一棋?”
洞外不知如何已渐渐的下起豪雨,雨声中,突然隐约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
俞佑亮只觉寒意遍体而生,他身子一拧,好比旋风一般的窜到左侧一角落,心中暗暗惊忖道:“不知又是谁来了!雨夜里竟来到这荒落隐密之地,这人是何路数就可想而知,环顾形势,我今夜想出此石骨洞怕是难于登天了。”
外面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俞佑亮举目望去,隐约见到一身着灰衫老人在石骨洞前驻足,距洞口那株小树仅数步之遥。
那灰衣老者似乎踌躇了一下,沉道:“姓俞的!你在里面么?”
俞佑亮心头一震,那声音在石骨中萦回良久,却无人回答。
灰衣老者稍事踌躇,便举步朝洞口行来,他愈走离那棵小树愈近,俞佑亮见此人若要进洞,非擦过小树不可,不知怎地,俞佑亮心中鼓鼓而跳,又往小树睨上一眼。
眼看老者行将擦过小树,俞佑亮一道念头飞闪而过,他陡地出声高喊:“小树!留神那株小树!”
灰衫老者怔了一怔,蓦然之间,只听得“隆隆”一大响,那棵小树突然凭空飞起,在空中呼地一旋,数十点火星有若灼灼殒落,圈成半弧朝老者当头罩下!
“啊啊!漫漫花雨!”
俞佑亮惊呼一声,这“漫漫花雨”乃是天下至毒的暗器功夫,以百年磷身和毒昙揉合,取得粉末经十五月圆之夜乃成,当者无不披麾,失传武林已数十载,不料今日又重见于此。
这下祸起萧墙,空中那一片星点降落速度之快,弧度之广,简直惊人俗绝,老人一呆之下,身子不退反进,仓促里右掌猛地一翻,一股飙风应势而出,星花被扫飞泰半。
但就在这时候,空中那枝小树陡地无端一震,枝叶簌簌而落,现在一片红影,那红影一旋,嘶嘶晌处,又是一大片星花坠下!
眼看老人纵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是难以逃出此一劫了,俞佑亮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在上冲,他大吼一声,一步飞跃而出。
呼呼然,俞佑亮已掠到了距洞口二丈之内,他双袖连舞,袖风疾奔出洞,对准星花卷去,电光火石间,石像后啸声大起,一条红影冲掠而出,到了俞佑亮后背骈指如戟,那俞佑亮只觉自家身后大穴全罩在对方指下,急切里他左右一阵乱摆,整个身躯往左侧斜跃出去。
那红影如鬼附魄般跟踪而上,两掌双飞,口中一边道:“你已是过江的泥菩萨,这趟子你有插手的余地么?”
俞佑亮百忙中往洞口一瞥,见满空星花尽敛,那灰衣老者不知何时已进入石谷里,竟是丝毫无恙!
他对老者多瞧上一眼,不禁咄咄称奇,心忖:“这老人不知是何来路?那毒甲天下的漫漫花雨居然丝毫无损于他,不
知他是用何种身法避过这劫的?……”
正忖间,那适才在洞口上空,由小树而化的红影倏地笔直降下,正正堵住洞口,俞佑亮电目一瞥,见那人一身红袍,不禁惊得呆了!
这一切变化得是大出人意表,俞佑亮望望前这虎视耽耽的红袍人,再望望洞口那笔直而立的红袍人,但见二者都以红巾蒙面,无法瞧出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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