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那钱继原白了俞佑亮一眼,冷冷道:“是谁在呼唤你了?”
俞佑亮错愕更甚,暗道这钱继原不是在呼唤自己,难道此地还有第二个姓俞的?
只见那少年钱继原面朝蓝衣人道:“姓俞的!你几时出得落英塔了!”
那蓝衣人闻言,身躯又自一震。
俞佑亮也吃惊不已,心中喃喃道:“落英塔?……落英塔?……”
钱继原沉道:“你自以为带上人皮面具,改了装束,区区就认不出来了么?你那件大红……”
蓝衣人打断道:“钱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那钱继原低声一哼,转向俞佑亮道:“这位朋友咱们朝过面,钱某却想不到你们会搭在一路,哼哼!一丘之貉……”
俞佑亮这是第二次让人说出这句话了,他一时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大喝一声道:“住口!”
钱继原冷冷道:“怎地?朋友敢是有所不服?”
俞佑亮道:“你是只长眼睛,不长脑袋的么?”
钱继原道:“脑袋长不长都无所谓,只要没有不长心子……”
俞佑亮晒道:“朋友若再如此信口雌黄,区区说不得——”
钱继原盯上一句,道:“说不得如何?”
俞佑亮道:“说不得!区区只有出手教训教训你了!”
线继原冷冷道:“好得很!那么你便试试吧!”
俞佑亮一掌徐徐抬起,正待拍下,那边蓝衣人突地一伸掌,便向钱继原袭来!
黑暗中只听“呜”一声怪响,钱继原猛可一挫身形,单臂微沉,反手倒抓了上去。
俞佑亮呆了一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蓝衣人会对那钱姓少年突施偷袭,晃眼间,只见蓝衣人一掌微撤,身形有如鬼魅般地旋到钱继原背后,对准钱继原背宫一印而上!
那钱继原后背受敌,右足向后一跨,上身微仰,同时借右足一旋之力,整个身子一个旋转,紧接着一掌拍向对方前胸大穴。
他这一招攻敌所必救,迫得蓝衣人封掌而回。这时旁观的俞佑亮不免要暗暗喝采了,那钱继原的足下旋身并不稀奇,可贵的是那适时而出的一掌,可谓是出击得恰倒时候,这一来那蓝衣人的偷袭完全无效。
那钱继原冷笑一声道:“钱某对偷袭这一套是见得多了,你这岂不是白费心机?”
蓝衣人道:“倒也未必——”
语罢,陡然发难,他欺身一扑,但闻衣袂方起,已欺近钱继原面前不到五尺,那轻身功夫,就连旁观的俞佑亮也无法瞧得真切。
蓝衣人到了近处,双掌一翻一错,猛地平拍而起。
这一着快逾掣电,简直令人毫无回手的可能,急切间钱继原身子盘施疾退,一掠而出数丈。
却见蓝衣人双足凌空虚点,如影随形追上,一掌始终不离钱继原前胸三寸,钱继原大喝一声,身形一阵急摆,刹那间一连变化了十五式,整个竹林都被踏了个遍,但始终不能摆脱对方那一掌!
旁观的俞佑亮直瞧得冷汗涔涔而落,暗忖:“那钱继原适才出手,武功之高已是罕见,想不到蓝衣人更是无法深测,看来蓝衣人如果要杀人灭口,那钱姓少年是无法幸免了……”
他正自沉思,场中情势又有了变化,那钱继原情知对方轻功骇人,闪腾已是无用,在这性命交关之刻,他连丝毫考虑的余地也没有,本能中他大吼一声,双掌直而出!
他被逼施出与敌皆亡的招式,不觉已用上了十成功力,只闻四周尖啸声起,气势甚是骇人。
这刻情势已甚是显明,那蓝衣人一掌虽可稳取钱继原性命,但自己也非要为对方反击之力震得重伤不可。
电光火石间,蓝衣人掌式斗地微微一挫,“拍”一声,恰恰迎向对方那拼命的一掌,钱继原一个筋斗斜飞而出!
那蓝衣人何等功力,他左掌一直纳而不吐,掌心早已蓄足真力,钱继原身子犹在空中,蓝衣人一掌再递,一股古怪的内力应声而出,隔空将对方的全身大穴遥遥罩住!
钱继原双足在空中凌虚一点,身形又移开了数尺,蓝衣人阴笑一声,一掌向前推实,就在这一忽间,突然“嘶”地一大怪响亮起,蓝衣人只觉内力一窒,那石破天惊的一掌竟然平空减去其半!
但钱继原在空中的身子仍被掌风扫得一震,他奋力一冲,往竹林外疾驰而去。
月色下,只见俞佑亮双手背负而立,面色洋洋如故。
蓝衣人眼珠一转,暗忖:“方才明明有人从中捣蛋,否则哪能让姓钱的轻易的逃去,那捣蛋之人除了眼前这小子,不可能再有第三者了,可恨他还装作一付无事模样……”
俞佑亮见蓝衣人已犯了疑,当下依然不动声色,缓步上前道:“区区何幸,得以亲身目睹这一场百年难逢大战?”
蓝衣人哼一哼,道:“只怕旁观者也觉技痒不过,从旁出手……”
俞佑亮哪里不知他语中含意,他岔开话题道:“老先生何以欲置那钱姓少年于死地?”
蓝衣人道:“话说重了!老夫不过一时兴起,陪他喂喂招而已。”
俞佑亮心道:“这人分明要杀钱继原灭口,事后却仅是淡淡几言,此人心术甚辣,只不知那钱继原与这人是何等关系?”
他想着,口中道:“如此说来是那钱姓的不识老先生一番美意了,区区见他动手间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式……”
蓝衣人哼一下,没有说话,俞佑亮复道:“左……老先生……老先生还是姓左么?”
蓝衣人沉道:“当然是姓左,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佑亮淡淡道:“适才那钱继原左一声姓俞的,右一声姓俞的,倒把我弄糊涂了。”
蓝衣人道:“是以老夫说钱小朋友认错人了。”
俞佑亮道:“钱继原眼力未免也太差了,俞老先生常常这样被人误认么?”
蓝衣人嗓子一沉,道:“谁是俞老先生?”
俞佑亮陪笑道:“对不住,是区区一时口快……”
蓝衣人心中冷笑,忖道:“上马斗智,下马斗力,谈到勾心斗角,老夫还会栽在你这毛头小子身上?”
俞佑亮复道:“方才那钱继原与老先生对话间,似乎提到一座什么塔?……”
蓝衣人默然,俞佑亮道:“区区念一首诗与老先生听听。”
蓝衣人道:“那一首鸟诗?”
俞佑亮低吟道:“春江夜飞花,星海月光寒……”
他念到这里,故意一顿。此刻蓝衣人已注意到俞佑亮头巾上那块绿中透红的小玉石,蓝衣人忍不住接道:“但见落英飘,胡日塞尘温?你——”
俞佑亮击掌道:“正是这首诗,老先生念得一点也不错!”
蓝衣人眼色阴晴不定,斗地一掌扬起,往俞佑亮拂去!
俞佑亮早就防他来这一手,他身子一侧,让过这一掌,说道:“老先生又要陪区区玩招了么?”
蓝衣人压下嗓子道:“你头巾上那块小玉石由何而来?”
俞佑亮道:“区区自有那块头巾伊始,小玉石就镶在上面了。”
蓝衣人道:“你,你曾到过落英塔?”
俞佑亮脸上浮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老先生何必多问。”
蓝衣人眼色接连变化了好几次,半晌道:“极是,咱们再也不要提起这事了,刚才老夫说到那里?”
俞佑亮道:“区区正问,老先生曾随身携有那部经书?”
蓝衣人伸手人怀,掏出一本黄皮线装册子,沉吟道:“事隔数十年之久,世上已不知几度沧桑,这经书皮面也变黄了……”
俞佑亮道:“老先生何事感慨?”
蓝衣人右手两指拈住册子,随意一翻,说道:“小兄弟真是识得梵文?”
俞佑亮眼光扫了那本黄皮册子一眼,道:“且让区区过目一下,若为梵文所载,区区自有释出。”
蓝衣人将册子一扬,道:“小兄弟若想瞧瞧这部经书,请上来拿——”
俞佑亮微一思索,与步过去,伸手往蓝衣人手中那本黄皮册子取去,忽然他觉得腕上一痛,缩手看时,原来那册皮上插着一支其细如丝的小针!
俞佑亮暗暗警觉,他将册子取过,口中淡然道:“经书上插着一支细针,区区不意被它刺了一下……”
蓝衣人眼中掠过一抹异色,道:“老夫倒未及注意,你将那支针取掉算了。”
俞佑亮毫不踌躇将针自册上抽出,眼角一瞥,见针尖上银光闪闪,色彩甚是奇特。
他反手将针弃置地上,视线投在线册黄皮上,那皮面镌三个状如蝌蚪的大字,俞佑亮心中喃喃道:“金刚经……金刚经……少林一派的盛衰关键都这里了……”
他想着,又忖:“当日赵凤豪前辈言宇内心法,以禅宗‘七曲’居第一,但禅宗却自认‘七曲’犹在少林‘大金刚禅’之下,想来那‘大金刚禅’心法便载在金刚经上面……”
俞佑亮想到这里,胸口微微一震,心中呼道:“禅宗多年前会卜了一卦,预言少林心法又将重现武林,不料今日果然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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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是漆黑的夜,回忆的星光在漆黑的过去发亮。
对俞佑亮来说,那一丁点星光现在也变得遥远而不可捉摸了,翻开金刚经,那蟹形似的梵文一经映人眼帘,他的身子仿若就回到千里万里外的西域去了。
蓝衣人的语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老夫委实不明白,像这样平凡的一本经书,为什么要用那捞什子梵文手录?”
俞佑亮瞧了对方一眼道:“真是这样平凡的一本经书么?”
蓝衣人一怔,道:“依你之见如何?”
俞佑亮道:“小可天性鲁钝,那会有什么见地,老先生既言这经书如何如何的平凡,想来它便是真的平凡,只是——”
他口气的一顿,蓝衣人道:“有话快说——”
俞佑亮道:“在小可的心目中,老先生却是个相当不凡的异人,人犹如此,那些老先生口中的平凡,在我看来自然也觉得不凡了。”
蓝衣人冷笑道:“你转弯抹角说了半天,仍然是连篇的废话。”
俞佑亮道:“所以说老先生不凡嘛,旁人的废话自是听不进去。”
蓝衣人怒道:“你的话有个完没有?”
俞佑亮满面惶恐,道:“老先生息怒,小可这就离开,免触老先生之心火。”
言罢,转身就走,蓝衣人喝道:“还不站住!”
俞佑亮回头道:“老先生还有何见教?”
蓝衣人冷笑不住,道:“如此这般,你就想把那一本经书带走么?”
俞佑亮道:“噢,小可急于离开,可没要安着这等心眼。”
蓝衣人哼一下,道:“老夫还会洞察不出你心中主意?”
俞佑亮道:“小可百口莫辩。”
蓝衣人道:“漫说你不怀异心,便是老夫今夜约你至此,岂容你轻易离开。”
俞佑亮道:“小可之去留,老先生做得了主么?”
蓝衣人道:“老夫说一是一,你不相信尽可试试——”
俞佑亮心中一转,道:“老先生自信如斯,小可倒不敢轻易当试了。”
蓝衣人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现在你且依经书所载口述一遍——”
俞佑亮翻开线装书的第一面黄皮,运足目力觉阅,只看了五六行,心中已自暗暗吃惊,忖道:“师父尝言,少林金刚心法之深遽玄奥,较禅门降魔七曲犹有过之,竟是丝毫不差,任何人若能将这本经书所载真诀修成,武林中怕已难有其敌了。”
蓝衣人轻咳一声,道:“这梵文没有把你难倒吧?”
俞佑亮道:“小可目前已自承识得梵文,若再托辞左右,老先生也是不信。”
蓝衣人道:“既是如此,就别再磨菇下去了。”
俞佑亮道:“老先生听了——”
他清了清喉咙,接道:“人之习武者,首重养气,何谓气?一日气满,二日体虚,譬之一体三面六手,心只一焉。养气大成,乃可登峰造极……”
俞佑亮将视线自书上收回,道:“这是本书破头。”
蓝衣人道:“念下去——”
俞佑亮接念道:“是故养气之正法即为心法,心法之成,实在于神无真极,殆佛祖所谓:必有因缘;先儒所谓:天命收归。凡此种种,均为天定,不可强求……”
他说到这里,一击掌道:“好个天定而不可强求,旨哉斯言!”
蓝衣人道:“谁要你自中插言!”
俞佑亮目览经书,续念:“旨祖又云:心法之修,首须清虚,次要脱换,复次则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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