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
苏白风道:“这就是了,你一命正是为他所救。”
俞佑亮错愕不置,道:“是他?……但他与小弟素昧平生,而且……”
苏白风摆摆手,道:“再问你一句,俞兄你可有一妹子与一位沈姑娘是为知交?”
俞佑亮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晓,小弟与数月之前见过家妹一面,但她又失踪……”
他说到此地神情一黯,苏白风不明就里,也不好出口相慰。
半晌,俞佑亮抬首道:“家妹与此事有何关连?”
苏白风道:“那钱生少年对俞兄颇有成见,幸赖那沈姑娘为你说项……”
当下遂将事情经过说了,俞佑亮听罢,也不禁为之喟叹不已。他朝苏白风长身一揖,道:“小弟何幸,区区一命竟劳三位恩人同时救助?”
苏白凤微笑摆手,俞佑亮诚恳地道:“有道是人生在世,得一二知友,死亦无憾,小弟这刻正有此感。”
苏白风道:“休得如此,俞兄血性至诚,你这位朋友苏某是交定了。”
两人相对而立,彼此都从对方眼光上见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之情,一时之间,俞佑亮心头一热,却是呐呐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苏白风终于开口道:“俞兄弟,我有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俞佑亮道:“大哥请问。”
苏白风道:“俞玄清俞前辈与兄弟你是何关系?”
俞佑亮一凛,道:“正是家父。”
苏白风神容一变,道:“是令尊?是令尊?那就难怪了……”
俞佑亮奇道:“大哥你说什么?……”
苏白风沉道:“有关令尊与一位左姓怪人之种种传说,俞兄弟你难道不知?”
俞佑亮摇头道:“小弟自幼离家往西域学艺……”
苏白风沉吟道:“那位左姓怪人,在许多武林高手的心目中,是个神秘而深不可测的人物,武林中所传出来有所关他的轶事,是少到绝无仅有的地步。至于令尊……”
俞佑亮道:“莫不成家父与那左姓怪人有任何牵连?”
苏白风道:“据赵老爷子亲口告诉我,他有一日偶尔路过一处荒僻之地,忽闻前面呼呼风动,间而传出古怪的啸声,他是何等武学大师,一听之下便已辨出是两个盖世高手在相对拆招。”
赵老爷子情知再往前行,行迹必露,是以便立在原地侧耳倾听,听了十招之后,不由暗暗吃惊。”
只听那两种破空呼呼之声愈来愈是急促,严然有若平地骤起暴雷,又鸣鸣有如大雨将临,从那掌势恢宏,内力泉涌的情势推断,两人的掌力堪称得上宇内第一了……”
赵老爷子虽是未能瞧见,但从那掌劲风声中,不仅能辨出相搏的姿态,甚至两人出招如何轻灵如何沉重,便当是历历在目。”
“到了五百招之上,那右边的一人掌法突然愈施愈疾,奔雷之声也愈来愈是惧人心魄,旁闻的赵老爷子也愈来愈吃是惊。”
赵老爷子从那人掌势所逼出的内家真力而断,分明已练到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玉玄清真’之地步。听上去那左边一人似乎立刻就要落败了。”
就在这时,那左边一人的掌法似乎大变,每一出招都是奇异无匹,忽地一霎之间风声俱敛,赵老爷子正自错愕,只听那右边一人出声道:“俞玄清!你老是不肯服输。”
苏白风述说至此,俞佑亮心中不觉砰然跳动,苏白风继续往下说道:“那左边一人道:‘来!来!咱们再斗它一千大招。’”
“右边一人道:‘你倒有这么好的兴致呀。’
左边.一人道:‘久未与左老你喂招了,不觉技痒痒焉。’
右边的道:‘哈哈,来日正多,你有暇到落英塔来吧,老夫陪你喂招,你也可得依老夫一事……’
左边的道:‘可是又要陪你对奕?’
右边的哈哈道:‘你是深知老夫之心。’
左边的道:‘下棋我可真不敢领教,上次到塔里,与你老一盘棋一下就是五日五夜……’
右边的笑道:‘结果你耐力不佳,被老夫杀得片甲不留,哈哈,那一盘棋下来真是大快吾心。’
左边的突然沉吟不语,隔了半响低道:‘不瞒左老你,尔后我恐怕再也没机会到落英塔去了!’
斯时,赵老爷子听到耶名叫“俞玄靖”直朝对方“左老”、“左老”的叫,忽而意识到那“左老”的身份,他身上的每一根
神经都几乎要抽紧起来。
那右边的‘左老’道:‘为了何故?’
左边的期期艾艾道:‘这一阵子我总不住的感到心寒胆战之意,情绪始终无法平抑,你说这是不是凶兆?’
右边的道:‘老夫向来不信邪。’
左边的道:‘我总觉得自己已离大去不远,终将死在一人手里!”
右边的一怔道:“天下尚有何人能让你俞玄清心惧如斯?”
左边的道:“那人……,那人与我同姓!”
右边的脱口道:“姓俞的——”
那‘左老’甫说出这三个字,倏然扬声道:“过路的朋友,你请出来吧。’
赵老爷子霍然大惊,试想以他那等身手,竟犹叫对方听出行藏,那‘左老’功力之不可深测是不问可知了。”
苏白风说到这里一停,俞佑亮急迫地问:“后来呢?”
苏白风道:“赵老爷子与那‘左老’及令尊见面的经过,兄弟就不得而知,但他言下之意,那日‘左老’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左姓奇人无疑了……”
俞佑亮道:“只是此后之事,赵前辈不可能全然不晓吧。”
苏白风道:“后来我听赵老爷子无意中透露,令尊果然身罹奇祸,连令堂亦不得免,此事大被那左姓奇人闻知,他一怒出塔,在江湖上出现了一些日子,到他再度回落英塔时,身边已多了一人同行……”
俞佑亮忍不住脱口道:“那人是——姓俞?……”
苏白风颔首道:“正是,那姓俞之人随左姓奇人进了落英塔,塔中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就连赵老爷子也全然不知了。”
俞佑亮心头激动不已,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父亲生前之事,许是上天的安排,埋藏已久的天大秘密就要逐渐揭露了。
苏白风望了俞佑亮头中上镶着的小玉石一眼,欲言又止,道:“俞兄弟——”
俞佑亮道:“大哥还有什么话要说?”
苏白风终于道:“俞兄弟,你可曾到过那座传说中的神秘石塔?”
俞佑亮摇头道:“不曾。”
苏白风讪讪道:“但你头巾上那片……那片玉石……”
俞佑亮“哦”了一声,道:“家父将小弟送至西域之时,已为我留下了日后之衣物,这头巾与玉石便是其中之一……”
苏白风恍然若有所悟,他拍拍了俞佑亮的肩胛道:“老弟,我被你吓惨了,哈哈……”
俞佑亮听着他那朗朗的笑声,唇角也不觉浮起一丝笑容,那笑声所露出的豪放友情,有如醇酒一般沁入两人的心田。
接着苏白风转了一个话题,两人又促膝长谈起来。一直到了长夜将临,晓星已敛,两人才倒头呼呼睡去。
翌日,俞佑亮犹在睡梦中,他听到耳旁有人呼道:“俞兄弟,你醒醒——”
俞佑亮醒转过来,见柔和的新日已射进了木窗,他跃下床,苏白风已自立在窗前享受美丽的晨景。
俞佑亮道:“大哥啊——天才亮么?”
苏白风笑道:“日上三竿啦。”
俞佑亮不好意思地笑笑,苏白风又道:“咱们出去吃点东西裹腹口吧。”
俞佑亮点点头,两人走到客房,苏白风伸手往袋里一摸,却是沅囊羞涩,不禁大为尴尬,俞佑亮见状早已会意,连忙掏出一块银锭付了账。
步出客栈,正好小街对边有个不大不小的铺儿,两人喝了一碗稀豆浆,又吃了几块烧饼,出店时,苏白风问:“兄弟你此去何方?”
俞佑亮道:“西昆仑有事,本待赶往,但小弟受人之托,须得先送一物至银川承天居。”
苏白风道:“如此,我亦有事待理,办完之后再来找你。”
他说着,拱了拱手道:“兄弟,我走了。”
俞佑亮抬首看了看天,他拱手道:“大哥珍重。”
苏白风转身走远,俞佑亮目送他的背影缓缓消失。这时旭日已升。
银川城外,行人绝迹,淡月如缟,一派索落气氛。
银川城内,行人如织,华灯如画,一派升平景象。
城垣内外,一墙之隔,咫尺之差——
对仆仆风尘的俞佑亮来说,由寥落的城外进人了繁华的城内,就像是在顷时之间历经了两个不同世界。
这时华灯初上,行人摩肩继踵,穿梭不息于坊道之上。
俞佑亮沿坊道走着,一个生得鼠首獐目的汉子与他擦肩而过,忽然对方足步一个跄踉,撞在俞佑亮身上。
那猥琐汉子挣扎撑起,连连揖首道:“冒冲了大爷,该死!该死!”
俞佑亮心中一动,口中淡淡的道:“不碍,不碍。”
那猥琐汉子道:“大爷你是外地来的吧?”
俞佑亮点头道:“承问承天居在城内何处?”
那猥琐汉子眼睛一眨巴,口内道:“承天居?这……我倒不知……”
那猥琐汉子说着,转身欲行,俞佑亮右手斗地一拂,向对方腕间抓去。
猥琐汉子低吭一声,只见他身子模糊一闪,俞佑亮一手抓空。
俞佑亮微微一楞,他身形才动,右臂猛可暴伸,那猥琐汉子正待开溜,只差一步便被俞佑亮抓住腕脉。
那猥琐汉子呐呐道:“大爷这是何意?”
俞佑亮冷冷道:“拿来——”
猥琐汉子道:“小人倒不明白……”
俞佑亮打断道:“邪偷李六指,你还要装么?方才你自俞某怀中摸去一物……”
那邪偷六指面上神色阴晴不定,俞估亮手底猛一加劲,对方冷汗立时涔涔而落。
邪偷六指顿足道:“罢!罢!我李六指号称邪偷,一生出从未换风,想不到居然栽在你的手里。”
他边说边自囊内取出一物,却是那承天三匠所交托与俞佑亮之黑色木盒!
俞佑亮将木盒接过,沉道:“你李六指偷遍大江南北,今日却突然光顾到俞某身上,想也非无而发,是什么人收实了你这低劣伎俩来赚我?”
李六指道:“我李邪偷是何许人?有谁能收买于我,简直笑话。”
言语中,右臂突地一拧,有如一条滑蛇般挣脱俞佑亮之五指,俞佑亮一时不曾防备,竟被他挤入人潮,瞬即溜得无影无踪。
俞佑亮满怀疑虑,继续前行,刚转过一个街角,突闻前面锣鼓声起,鞭炮“劈拍”“劈拍”的响着。
一霎之间,人群集聚,整个坊道闹哄哄的,俞佑亮眉头一皱,拉着一个路人间道:“这城里今晚倒在庆祝什么?”
那路人朝俞佑亮望了一眼,道:“我说老兄,你是外地来的吧,今晚南门承天居举行亮轿大赛会,谁人不晓?”
俞佑亮心中一震,奇道:“承天居举行亮轿大赛会?就在今夜?”
那路人点头,道:“我说老兄,不是今夜又是何时?你若无事,不妨随我到那边去看看这份热闹。”
俞佑亮道:“我正想一开眼界。”
他随着那人往流动的人潮挤将过去,转过了两条街道,忽地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和铜锣声传来。
那路人道:“我说老兄,咱们慢了一步,轿儿已经亮过俞佑亮道:“亮轿是怎么个赛法儿?”
那路人道:“我说老……呵呵,我这是改不了口,那赛轿么?除了赛门面装饰,还得赛抬轿人的身手,锣鼓哗啦哗啦的响,轿儿滴溜溜的转,转了一次又一次,一步走完又一步……”
俞佑亮忙道:“得了,得了,这赛轿的名堂倒不少……”
正说着,那边六顶轿儿在锣鼓的喧哗下,已往街道缓缓移动过来。
十几名穿着短打的汉子拉着横杆,杆上横披着彩缎的花带,那华丽万状的轿儿在抬杠汉子的步伐下起起伏伏,仿佛结成了一条龙。
轿子转过窄道时,锣鼓声加紧,汉子们的步作也更加快速,轿身晃来荡去的抖着,直令人目不暇接。
渐渐那轿儿来得近了,锣鼓点子急敲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抬轿汉子便踩着锣鼓点子,跳将起来,轿儿一晃一晃的摆动,像是大浪一波一波的涌着,街旁围观的人群,斗然暴喊起来,说:“好呀!好呀!”
俞佑亮也瞧得呆了,他转首问道:“不知那轿中可坐着有人?”
那路人道:“我说老兄,轿中坐着的可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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