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侠
方明一笑道:“那就算跟我姨娘学的好了,姨娘给我的教训是剑道多诈,她老人家的外号叫红蜂子,蜂尾有刺是人人都知道的,然而几千年来,人们一直还在受着蜂螫的刺伤,一头小小的昆虫能给予万物之灵莫大的威胁,姨娘认为剑道也要达到这种境界才为上乘。”
白素娟只有望他一眼,摇摇头道:“看样子你已经得到了柳家剑法的真传,我自承不如,我是真正的认输,而不是客气,恭喜你为青蜂寨得到了一胜点。”
说完飘然回座,方明连连道谢后也回去了,自己取了一面柳叶旗插在座位前面,柳叶青哼了一声道:“这是说好话求来的,有什么稀罕呢?”
方明哈哈一笑道:“姨娘!您别这么说,胜过陈康平是智取,说退李夫人更是智之表现,兵法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甥儿不过说了几句好话取到了一胜点,才是真正的智取之道,再说向李夫人低头并无损于甥儿的身份,无论如何,她总是我的长辈。”
柳叶青冷笑道:“你还没死心,想做人家的女婿?”
方明居然毫不惭愧地笑道:“您不也很喜欢娇娇吗?有这样一个外甥媳妇儿,您也该感到高兴呀!”
柳叶青冷冷地道:“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人家早已相准了女婿,轮不到你了。”
方明微笑道:“不见得,事情没到最后关头还不能作定论,甥儿有把握一定能达到目的。”
这姨甥两人一问一答,声音很大,李娇娇气得脸都变了色,朝白素娟道:“娘!您为什么要让他?”
白素娟微笑道:“我出场本无求胜之心,让给准都是一样,让给他我还漂亮一点,大家总不会认为我不如他。”
李娇娇恨道:“你该一剑宰了他才对。”
白素娟道:“我生平从没有杀过人,现在更不想破例。”
楚无情笑道:“师母让他一场是对的,胜之不武,输给他可也不值得,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得罪小人是最不上算的事,何必要跟他计较呢!”
李娇娇生气地说:“你说娘会输给他?”
楚无情道:“有此可能,他从秋鸿山庄逃回去,今天又敢公然出头,可见柳叶青对他已作了传授。柳家剑法以阴毒见称,此人心计极工,乃是习此等剑法的最适当人选,他刺伤陈康平的手法,虽然出之诡异,但实力不可轻视,太极四老并不是可以戏弄的人。”
李娇娇一怔道:“你是说他凭真才实学也可以胜得过陈康平,这话我绝对不能相信。”
李秋鸿却道:“无情的看法不错,方明在秋鸿山庄受辱后,回去必经过一番苦练,今非昔日可比。”
李娇娇道:“不过才个把月,他能有多少长进呢?从前他有多少底子,我清楚得很。”
李秋鸿摇头叹道:“你的见识太嫩了,他有多少底子会让你知道吗?他是柳叶青惟一的亲人,柳家的剑法,他早就学成了,只是不泄露而已。即使从前没有学得彻底,这一个月来也差不多了。你该想想你在这一个月内进步多少呢?”
李娇娇仍然不信道:“他既然真有底子,为什么还要用狡计对付陈康平呢?老老实实的求胜,不是很好吗?”
楚无情笑道:“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他尽量掩藏实力,使人对他的戒备放松,在我的估计中,他或许比柳叶青更难斗,因为柳叶青已经成名了,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以刚才的例子来说,如果换了柳叶青出场,这一套就行不通了,所谓大智若愚,就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表达的手法不同而已,但运用的原则是一样的。你如果不信,下一场碰上他的人,一定还会吃亏的。”
李秋鸿不禁愕然道:“无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楚无情笑道:“从他的态度上看出来的,他不是那种敢冒险的人,却采用了冒险的手法,所以他一定有相当的把握。”
李秋鸿一叹道:“我是从长期的观察中,才获知一个大概,你却一眼就看穿了,真是后生可畏。”
白素娟也是一叹道:“不错,我也有这个感觉,今天的剑会,虽然半路又杀出个中霸天来,但我认为可能是年轻人的天下,黄三谷的女儿黄菊英,柳叶青那边的方明,都令人莫测高深,莫名其妙的折去了两名高手。”
李秋鸿哈哈一笑道:“幸亏我们这边有个好弟子,无情,成名露脸,我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楚无情只微微一笑,未作答复。第九局又开始了,这次乐九玄竟亲自出了场,脸上杀气腾腾。
李娇娇听了父亲的那番话,虽然没有跟楚无情争胜之心,但也忍不住想表现一下,挺身道:“乐九玄出来了,原定由我斗斗他的,该我出去了。”
她一纵身就跳了出来。李秋鸿望望楚无情,征询他的意见,楚无情笑道:“娇娇出去也好,她不一定能碰得上乐九玄,因为她要第三场才轮到,说不定乐九玄第一场就垮了下来,黄三谷那边的人,也不好斗。”
李秋鸿一怔道:“难道黄三谷的人能高于九玄剑客吗?”
楚无情道:“很难说,他们这一组是最难测的一伙。”
白玉棠那边派出了丁得泰,他是太极门的掌门人,显然是要为陈康平之败,捞回颜面。
丁得泰一出场,就指名道:“柳寨主,令甥智取敝门陈师兄,丁某钦佩得很,希望能再领教一番。”
柳叶青倒是踌躇了一下,方明一笑道:“姨娘,太极掌门赐教,是甥儿的光荣,甥儿哪怕丢了命也值得的。”
柳叶青看了他一眼道:“你自以为应付得了吗?”
方明笑道:“甥儿怎么敢存这个奢望呢?只希望能支持个几招下来,不给你塌台,就是万幸了。”
柳叶青冷哼道:“你倒想得美,人家要你的命呢!”
方明淡然一笑道:“胜负是常事,丁掌门人如果为了刚才的事就想要我的命,未免气量太窄了。”
语毕泰然出场,柳叶青毕竟不放心,在后面补了一句道:“今天乃是为了切磋剑术,胜负全在本事,如果谁输不起,输了就想记仇报复,我们青蜂寨也不是省油的灯。”
丁得泰沉声不响,黄三谷考虑了一下,终于派出他的儿子,也是黄菊英的哥哥黄菊人,他不过才十三四岁,一脸稚气未脱,与乃妹一样,满脸笑嘻嘻地不当回事。
黄三谷吩咐道:“菊人!刚才你妹妹年幼无知,杀死了青城龙山主,惹得西霸天乐大剑客亲出报仇,这一场你不必求胜,只要保住命回来就行。”
黄菊人却微笑道:“爹,孩儿知道,乐大剑客名满天下,怎么忍得下好友被杀?他要报仇是应该的,孩儿出去就是想一命还一命,消消他的气,希望他能就此满足,别再记恨我们,否则我们整个九华社也不够他杀的。”
这小孩子说话很厉害,一句话把乐九玄扣住,显得很难堪。五个人都到齐了,乐九玄道:“乐某出来确是想领教一下九华高招,二位就算乐某摸到白子了吧!”
丁得泰心在为陈康平报仇,自然同意,方明却道:“乐伯伯要争第一场小侄怎敢反对。但规矩不可废,为了免得给人家闲话,乐伯伯就抽一下又有何妨?这三颗棋在日光下晒了半天,冷热不同,乐伯伯要摸出白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让人家讲闲话呢!”
这家伙不愧机灵,棋子分黑白,而白子不吸热,一定较黑子凉得多,伸手一摸就知道了,乐九玄朝方明笑道:“你倒是颇有点见识。”
说着伸手人袋,果然摸出了一颗白子,方明笑道:“乐伯伯志在找九华山的人一决,而丁掌门人是对准小侄而来,这一下两得其所,如果配错了对,则不是令丁掌门人大失所望?他可不像乐伯伯,稳能吃得住九华山。”
这番话捧了乐九玄,却损了丁得泰,但丁得泰修为有素,竟然一笑道:“方世兄,丁某出场是专为了阁下,但丁某绝不会被你气得自乱方寸,回头我们要以真本事较量一番,假如丁某败了,自然对青蜂寨的绝艺心口皆服,否则太极门也不在乎柳寨主登门寻仇,南霸天可以称霸海南,江南一带,未必会向你们俯首称臣。”
话讲得干净利落,方明却耸肩微笑。
乐九玄朝黄菊人一亮剑道:“你出招吧!”
黄菊人的态度十分镇定,微微一笑道:“我是来向乐大剑客求死的,何必费事呢,大剑客痛快给我一剑就行了。”
乐九玄怒道:“你别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放过你,龙山主一条命不能白送,说什么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
黄菊人依然抱剑在胸笑道:“说得是呀,我也没打算向大剑客求饶,大剑客看怎么下手好了。”
乐九玄知道他口中说得轻松,实际上绝不会如此简单,像他妹妹一样,杀死了龙腾天,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因此,他不敢太轻率,试探性地挥出一剑。
剑影在黄菊人眼前两寸许掠过,这小伙子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没有任何动作,倒使乐九玄怔住了。
他这一剑虽是虚招,却已超过了试探的距离,任何人都不能漠然视之,除非是修养已到极限的高手。这小子难道真到那个程度了吗?这似乎太难使人相信了。
因此他不禁发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黄菊人冷笑道:“我存心求死以解大剑客之恨,但大剑客存心要折磨人,一定要像猫捉老鼠般,先玩弄半天才杀死我,未免太残忍了,我只好相应不理。大剑客,你是个有身份的名家,别拿我们小孩子开玩笑行吗?痛痛快快给我一剑,我会从心里感激你。”
乐九玄听他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沉吟片刻后,才又刺出第二剑,这次半虚半实,剑锋一直抵触到黄菊人的胸前衣服上,黄菊人仍然端立不动。
乐九玄将剑停在他的胸前道:“你是真的找死?”
黄菊人一笑道:“那还会有假的不成。”
乐九玄呆住了,想不到会遇上这种事,顿一顿才道:“你回去吧,乐某岂能杀你这种黄口小儿。”
黄菊人微笑道:“我已经出来了,哪有轻易回去的道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不过我话要说明在先,你这一回去就算输了,照规矩你不能再出场,这天下第一剑,可再也轮不到你了。”
乐九玄怒道:“你用这种手段来陷乐某于不义,简直卑鄙极了,黄三谷,你自己出来讲话。”
黄菊人笑道:“这是我的事,与家父无关;乐大剑客,如果你连一个小孩子都杀不死,你也是该摘下西霸天的招牌了。身为剑手,就该当机立断,这样婆婆妈妈的像什么呢?”
乐九玄怒道:“小辈!乐某宁可背起天下的骂名,也不能被你这种狡猾手段给唬过去,下一剑我必取你性命。”
黄菊人淡然道:“请!这一剑总还得像个样子。”
乐九玄第三度出剑,剑奔对方的咽喉,去势极疾,黄菊人端立如故,乐九玄感觉中剑尖已经触及对方的肌肤,见这小孩仍然不动,实在提不起勇气刺进去。
就在他犹豫之间,黄菊人忽然一撤身,怀中的剑疾发如风,乐九玄饶是见机得快,侧身避剑,肩头已被剑风挥及,连衣削去一片皮肉,再看黄菊人已退到半丈开外,咽喉处有一丝血痕,那是自己的剑痕所划破的。
对这小孩子所表现的冷静与镇定,以及他发剑的凌厉,乐九玄不禁从心里透着佩服,他居然敢让自己的剑进到这种程度再发招,实在太过于大胆了,如果自己的剑多进半寸,岂不是就洞穿咽喉了。
黄菊人却淡淡一笑道:“乐九玄,你下去吧,凭你这点造诣,就算你能击败所有的人,也不配作个真正的剑手,因为至高剑道有两种境界,一种最上乘的仁道,剑出必基于仁,心中毫无杀机,你刚才如果能就此罢手而退,则你将犹有无穷的发展,谁也不敢与你为敌,这是仁者无敌的上上之境。觉得这一个境界太难,则退而其次,那就是狠,你懂得狠字的要诀吗?”
乐九玄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厉声道:“无知小儿,乐某练剑数十年,从无敌手,难道还要你来教训我不成?”
黄菊人笑道:“你别自以为了不起,看来你还差得很呢。我确有开导你一番的必要。所谓狠,就是起手无疑,存必可克敌之心,你如果将剑推前一点,我就非死不可,也就没机会回手了;可是你临事犹豫,给了我一个反攻的机会,虽然你的反应不错,仅只受了点轻伤,但那证明你永远只能做个下等的剑手,不会再有多大的出息了。”
乐九玄怒不可遏,挥剑再上,黄菊人架开道:“住手,我一击不中,承认比你差一点,那不是你的剑法高,只是你年岁大,火候比我深,我若有你一半的练剑时间,保证可以超过你几倍。现在你胜我有余,敌家父则不足,如果你是个聪明的人,还是趁早退下去!”
乐九玄哪里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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