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
地。只听得李思南在她耳边说道:“公主不用害怕,犀牛已经死了。”
明慧公主睁眼一看,只见李思南在她身边,一条手臂还在半拥着她,那头独角犀则已倒
毙在一座危岩之下,牛头上还压着一块大石。
原来李思南就在那间不容发之际,将明慧公主一把抱了起来,而且出剑如电,刺瞎了那
独角犀的双眼。幸亏他的轻功超卓,抱着个人,还能够跃起一丈多高,犀牛的利角几乎是擦
着他的脚板底冲过。这头犀牛瞎了双眼,发怒乱撞,撞着岩石,头脑开花,这才倒毙。
蒙古人虽然不似汉人的那样讲究男女之别,但躺在一个男子的怀中,也还是明慧公主有
生以来的第一次,明慧公主定了定神,不由得双颊晕红,说道:“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你
的本领真好,你是怎么杀了这头犀牛的?犀牛的角很有用处,咱们现在可以去剥它的角
了。”话中之意亦即是提醒李思南,可以放开她了。
李思南刚才急于救人,根本就未想到要避嫌疑,此时蓦然一省,也是不由得满面通红,
放开了公主,讷讷说道:“我只是侥幸刺瞎了它的双眼,它自己撞岩死掉的。”
公主笑道:“你倒是一个打猎的大行家呢,犀牛皮粗肉厚,若不是刺瞎了它的双眼,只
怕你这把宝剑也未必就杀得死它。”
正说话间,忽见有几个人从树林里飞跑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披着狐裘的少年,后
面跟着随从,这几个随从正在向着他们指指点点地和那个少年说话。李思南隐隐听得其中一
人说道:“阿鞑海别姬是大汗最宠爱的女儿,王子你可不能向她发脾气啊!”
李思南很是奇怪,心里想道:“这是哪里来的王子,为什么他见了公主要发脾气呢?”
心念未已,只见那少年已是旋风般地跑到了他的面前,陡地就亮出了一柄月牙弯刀,向他大
吼道:“好小子,你逞能杀了我要猎取的犀牛,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不由分说,朝
着李思南就是一刀劈下。
原来这少年就是汪古部酋长的儿子镇国,他正是明慧公主的未婚夫。
镇国生得面如锅底,两齿撩牙露出唇边,相貌丑陋,但气力却是不小。李思南拔剑招
架,挡了一招,给他冲得倒退三步。
明慧公主骂道:“哪里来的丑八怪,敢到这里撤野。”她不知道这个“丑八怪”正是她
的未婚夫,拿起弓箭,就要射他。
李思南道:“公主不用动手,待我和他理论。”唰唰几剑,精芒电射。剑光过处,镇国
所被的狐袭被削去了一幅。镇国大吃一惊,不由得也倒退了三步。
李思南喝道:“你是什么人?这犀牛又不是你养的,谁有本领谁就可以猎它,你怎能这
样不讲道理?”
明慧公主见李思南占了上风,大为高兴,叫道:“不必管他是谁,你给我揍他一顿!”
镇国听得未婚妻如此说话,气得七窍生烟,蛮性一发,不顾死活地就乱劈乱斩。李思南
不禁也动了火气,心道:“不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他也不知道厉害。”
镇国只是有一身蛮力,刀法却是普普通通,怎比得上李思南少林派嫡传的达摩剑法的精
妙,不过数招,李思南用了一个“粘”字诀,将他的月牙刀一牵一带,“粘”出外门,再把
长剑只是轻轻一绞,只听得“铛”的一声,镇国的那口月牙刀已是脱手飞出。
就在此时,只见赤老温飞骑奔来,大叫道:“住手,大汗来啦!”
镇国黑脸泛红,拾起了刀,气呼呼地道:“好小子,你别跑。我和你到大汗跟前理
论。”他打不过李思南,此时才说要和他“理论”。
成吉思骑马来到,喝道:“谁在这里胡闹了?嗯,原来是你,是你爹爹叫你来的吗?你
们却怎么打起来了?”第二句话向镇国发问,最后一句却是向李思南说的。
明慧公主不待镇国申辩,先就抢了上去和父亲诉说:“这头独角犀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多亏李思南救了我。他杀了犀牛,但这黑炭头却跑来大叫大嚷,说是我们猎了他的犀牛,因
此就要杀李思南,爹爹,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成吉思汗笑道:“阿鞑海,不可无礼。你知道他是谁?他是你的未婿夫。”
明慧大吃一惊,又羞又恼地喊道,“什么?他是我的夫婿?我才不嫁这黑炭头呢!”
成吉思汗双目一瞪,说道:“都是我把你宠坏了,我说的话居然也敢不听了!这桩婚事
是我亲口答应的,岂能容你不依?你退下去!”
明慧公主究竟是有几分怕她父亲,心里想道:“嫁不嫁是我的事。但现在爹爹正在发
气,我暂且忍它一忍。”
明慧虽然退下,心有不甘,仍然说道:“爹爹,你常常说赏罚公平,可不能存私偏
袒。”
成吉思汗道:“你怎么知道我赏罚不公平?李思南过来!”
李思南上能行了礼,成吉思汗说道:“你射死犀牛,救了我的女儿,我这副弓箭踢给
你,封你做金帐武土!”
李思南道:“大汗的赏赐,我不敢受。”
成吉思汗怒道:“什么,你敢看轻我的赏赐?”
李思南道:“不敢,但我一无战功,二无本领,金帐武士的封号我怎敢厚颜承受?”
成吉思汗想了一想,说道:“你很谦虚,实在难得。好吧,我不给你实职,暂且先给你
以金帐武土同等待遇,待你有了军功,再实授你这个封号,你总可以接受了吧。你的箭射得
很好,这副弓箭正合你用,你就不必推辞了。”
原来这“金帐武土”的封号是极尊贵的,受封金帐武土的人都是跟随成吉思汗身经百
战、出死入生的人,而且也从来没有汉人得过;成吉思汗再加考虑之后,也怕诸将不服,是
以接纳了李思南之请,将它撤回。他却不知李思南实是不愿在他手下为官。
封号虽然撤销,但成吉思汗亲口许以“金帐武土”的同等待遇,这即是说他不但可以有
同样的俸禄,而且也应该受同样的尊重了,何况成吉思汗还把自用的弓箭赏踢给他,这更是
蒙古武士都从未得过的“殊荣”。成吉思汗的手下当然体会得到大汗的意思,纷纷向李思南
道贺。李思南只要不在成吉思汗的手下当差,也就愿意接受了。他对“金帐武士”的封号毫
不在乎,但对成吉思汗这副弓箭他却是十分欢喜的。
众人纷纷向李思南道贺,汪古部的镇国王子冷落一旁,却是尴尬得很。成吉思汗赏赐了
李思南之后,向他招一招手,说道:“好,现在你过来吧。”镇国惴惴不安,心里想道:
“大汗赏赐了这小子,岂不是要处罚我了?”走到成吉思汗跟前,红着脸说道,“我只是不
服气他,要和他比比本领而已,并不敢怎么样的。”
成吉思汗面孔一板,说道:“你妒忌别人本领比你好,这就不对了。不过,好在你们都
没有受伤,少年人好胜,只比比武也是寻常之事。今次我不罚你,你好好跟我打仗,待打了
胜仗回来,我就把我的小女儿给你。”
镇国这次来见成吉思汗的面,正是想要迎亲的,如今得到了成吉思汗亲口许下婚期,对
他来说,这可是比什么赏赐都更宝贵的。正是:
喜有佳人青眼赏,却惊瀚海起风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五回 要从字迹分真伪 细听前情识友仇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五回 要从字迹分真伪 细听前情识友仇 镇国大喜叩谢,说道:“大汗洪恩,小婿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何日兴师,小婿自当带领
本部人马,来效前驱。”
成吉思汗哈哈笑道:“用不着你打前锋了,你把人马带来,和我一同出发吧。大军起
行,就在这几天了。”原来汪主部乃是蒙古的一大部落,成吉思汗把最宠爱的小女嫁给镇
国,为的就是要笼络他。
镇国喜不自胜,谢过了恩,上马就走。他得了大汗的吩咐,迫不及待地赶回去要把人马
带来。
明慧公主经过了这么一闹,兴趣索然,无心打猎,悄悄的也走了。她要回去静静地想,
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拒婚。
成吉思汗的手下还在纷纷向李思南道贺,忽地有一个少年武士推开众人,走到李思南面
前,说道:“你救了我的妹子,我向你道谢。”伸出手掌,向李思南肩膀一拍。
李思南只道他是向自己表示亲热,不以为意,不料陡然间只觉身子一轻,已是给这少年
武士抓了起来,动弹不得。
本来以李思南的武功,即使是出其不意,也未必就能够将他一把就抓了起来。如今竟然
一个照面就给来人制服,这却是何故?原来蒙古武土擅长摔跤,近身搏斗,是他们的看家本
领。这个少年武士更是蒙古武士中的能手。莫说李思南是被他出其不意,即使有所防备,也
未必躲得过他这一抓一拿。
这少年武士抓起了李思南往地上便摔,殊不知他不摔还好,一摔反而给了李思南反败为
胜的机会,李思南身子一鹞,脱出了对方的掌握之后,身子未曾落地,已是反手扣着了那少
年武士的脉门,借力使力,一个大翻身,喝声:“去!”他自己安安稳稳地站立地上,这少
年武士却给他摔倒地上了。
李希浩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不可无礼,这、这是四殿下!”但话未说完,这
位“四殿下”早已给李思南摔跌。
这位“四殿下”就是成吉思汗的幼子拖雷。他给摔了一跤,并不恼怒,跳了起来,反而
哈哈大笑,抓住李思南的手说道:“思南安答,你的身手果然了得,无愧于金帐武士的封
号。你愿意和我结交么?”
原来拖雷是不服气父亲封他做“金帐武士”,是以有意试他一试。如今试过之后,正所
谓“不打不成相识”,反而对李思南佩服了。他称呼李思南做“安答”,“安答”就是蒙古
话“好朋友”的意思。
成吉思汗也忍不住笑道:“别人还未曾答应和你做安答呢,你就和人家开起玩笑来
了。”原来蒙古人的习惯,好朋友见面,常常是用摔跤来表示亲热的,当然这样的表示“亲
热”,也是带有开玩笑的意味的。
李思南并不愿意奉承大汗父子,但这是拖雷主动的要纳交于他,李思南自是不便拒人于
千里之外。他对拖雷的豪爽也有几分欢喜,于是说道:“只怕我一介小民高攀不起。”
拖雷笑道:“英雄不论出身,我爹爹以煎也曾做过泰赤乌族的俘虏,如今不是当了大汗
了?”拖雷这么一说,李思南只好与他握手缔交,彼此互称“安答”。
打了一会猎,日影西斜,成吉思汗的手下武士纷纷回来,呈献猎物,成吉思汗哈哈大
笑,说道:“今日可以尽欢而散了。再过几天,咱们大军出发,那就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啦!”
回家路上,李希浩掩饰不了内心的高兴,喜孜孜地和儿子说道:“我今天真是替你捏了
一把汗,谁知你却是因祸得福!明慧公主非但不怪你打了她的驸马,看来她还很欢喜你
呢!”
李思南怫然不悦,说道:“我又不想在蒙古大汗的手下讨吃,什么王子也好,公主也
好,我可不希罕他们的欢喜!”
李希浩怔了一怔,眉头一凛,自思:“这小子想的和我完全不一样,我也不能在他的面
前太着痕迹了。”于是强笑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毕竟还是寄人篱下,岂能不讨好人
家?俗语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劝你还是把你这股牛脾气收敛一些,待咱们逃出了蒙古,那
时你喜欢怎么样发作就怎么样发作,不过到头来和蒙古人打仗,我也不会管你。”当然这不
是李希浩的由衷之言,他只是想“安抚”他的儿子而已。
李思南心里却不禁犯疑,想道:“爹爹虽然说得好,但细察他今日的言行,恐怕他还是
不肯舍这已经到手了的荣华富贵,未必就肯和我冒险潜逃呢!”不过他也不便就质问他的父
亲,只好淡淡地说了一个‘是’字。”
回到帐幕,吃过晚饭,李思南正想睡觉,他的父亲忽然走进他这座帐幕,此时己是差不
多二更时分了。
李思南道:“爹,你还没有睡?”
李希浩说道:“我有话和你说,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刚才吃饭之时,有他们的人在旁
服侍,所以我不敢说。”
李思南道:“可是爹爹已想好了逃走的计划?”
李希浩道:“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待咱们随军到了中原!才能见机而为,你不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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